季白的眼角流下一滴淚,她沒有解釋,隻是用淒楚悲涼的眼神注視著他。
“懷哥哥,真沒想到我們也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你也會對我說出這句話。”
褚師懷放在她脖子上的手驀地一鬆,溫熱的指尖輕輕撫過她的傷口,帶來輕微的刺痛和癢意。
鴉青色的長睫遮住他的眼眸,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但季白卻無端覺得他信了,也心軟了。
“他真的要殺你我?”
這句話不同於他往日表現出來的瘋癲極端,是詭異的沉靜平穩,細聽下來似乎還隱藏著淡淡悲哀與心碎。
褚師懷的反應有點奇怪,正常人得知有人要殺自己,一般不是擔憂害怕就是憤恨惱怒,可褚師懷這兩種情緒都沒有。
“難道還能是我自己做的嗎?”
褚師懷輕輕撫摸著季白細嫩的脖子,除了最開始的勒痕還有褚師懷後來留下的掐痕。
“當時一定很疼吧?”
“抱歉,是我沒用。”
“我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會傷害你。”
季白淺笑,“已經不疼了。”
褚師懷抬起頭定定看著她,眼中是迫不及待的堅決,“小白,我想好了,我要帶你離開這兒。”
“這一次無論是誰也不能再阻止我們了。”
季白的腦子開始飛速旋轉,把所有關於褚師懷的事情串聯在一起,儘量拚湊出原主和褚師懷的過往。
她想了很多,可現實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
“好,我跟你走。”季白點頭,隨即又不確定地抓住褚師懷身前的衣襟,問,“你這一次不會又拋下我吧?”
褚師懷捧著季白的臉,在她額上落下一吻,“我發誓絕不會再與你分開,哪怕讓我做一個背信棄義,得魚忘筌的人,這一次我也絕不會再放開你的手。”
“我相信懷哥哥。”季白笑得甜美,“隻是府規森嚴,聞人府勢大,我們若想安全從這兒逃離,需得從長計議。”
“我記得下個月闔家要出府敬香,我們不如在那天離開,那時你身上的傷應當也都好了。”
褚師懷笑得明豔,他本就屬於紅綺如花的濃顏長相,如今一笑倒真是說不出的風流恣意,瀟灑逸凡,恍若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季白一時間看得有些癡了。
褚師懷見季白這幅傻傻的模樣,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頰,揚唇笑道:“怎麼還傻了?好似不認識我一樣。”
季白確實是第一次見褚師懷這幅模樣,在她的印象裡,他一直是一個情緒不穩定的瘋子,可現在的他完全顛覆了她的印象,眉眼中流露出的疏朗與明媚像極了驅散黑暗的暖陽。
她總算理解了春桃提起他時,眼中的那一抹羞澀,說他是冠蓋滿京華人人想嫁的如意郎君。
季白靠在他的懷中,輕聲說:“我隻是太高興了,我終於能逃離聞人府這個囚籠,跟你走了。”
季白說完,自己也愣了一下。
與其說這句話是深思熟慮的演戲,不如說是脫口而出的欣喜。
她突然想起原主胳膊上留下的那個“逃”字,還有係統說的從來沒有原主,自始至終都隻是她一個人。
她的背後升騰起一股涼意,不敢再細思。
她不可能是古代聞人府的季白,她生在現代,長在現代。
“怎麼了?”褚師懷察覺到季白突如其來的冷顫,一臉擔憂。
季白搖頭,“我沒事。”
“你的身體還是這樣不好。”褚師懷如同親昵熱心的鄰家哥哥喋喋不休地說著,“從前我教你的強身健體的拳法你可練了?滋補的藥膳你可日日吃了?那拳要天天練,藥也要日日吃,你總是吃一日,丟一日,身體怎麼能好?”
“你還說我,你自己不也……”季白話說到一半又止住了話頭。
褚師懷的傷和病都是因她而起,她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褚師懷卻半點也沒有在意,他直起身子,似是故意要和季白證明似得,拍了拍胸脯笑著說:“你來看我,我都好了。”
“你無事,我也就放心了。”季白一麵下床一麵說,“我出來有一會了,該回去了,若讓他察覺我來找了你,恐又生事端。”
“剛來就要走?”褚師懷抓住季白的手,目光灼灼,“再陪我一會。”
“你上次不是說想和我學射箭嗎?今日正好可以教你。”
季白猶疑,“可是你還傷著……”
“這點小傷不礙事。”褚師懷起身道,“容我換身衣服。”
他一起身季白就看見剛剛被他壓在身下的青色帔帛,帔帛的顏色和紋路讓季白有一種熟悉之感。
褚師懷見季白一直盯著他的床,眼中頗有些不解,回頭一瞧就看見了床上的青色帔帛,他的臉登時紅了。
“我……我……“他手足無措地站在那兒,一時之間不知是該先解釋,還是該先把它收起來。
季白眼圈一紅,故作傷心地質問:“這是何人的東西?懷哥哥若是有了新人,又何必來招惹我?”
“這是什麼話?”褚師懷急忙解釋,“我哪有什麼新人,從來心裡都隻有你一個。”
他說到這兒,頓了頓,臉紅得更厲害了,但還在強裝鎮定。
“小白難道連自己的東西都不認識了嗎?”
季白一驚,“是我的?”
褚師懷伸手拾起床上的青色帔帛,指尖輕輕摩挲著柔軟輕薄的布料,似是在回味著什麼,他低聲說,“除了你,還能有誰呢?”
季白看著他紅紅的耳朵尖,一時間也有幾分臉熱。
他為何要把她的帔帛放在床上?
褚師懷轉身將帔帛收進櫃中,又找了件方便行動的圓領窄袖的錦衣換上,等他從屏風後走出來時,季白已經平複了心緒。
“你都拿了我的東西,我卻沒有你的東西。”
她沒有忘自己今天來的第二個目的。
褚師懷輕笑一聲,“我送你的東西還少嗎?”
他揉了揉她的發頂,眼神寵溺,“這次又想要什麼了?”
有這麼一瞬間,季白覺得他不是恐怖乙遊裡的發瘋男主,隻是寵溺她的鄰家哥哥。
季白佯裝思索,想了半天,笑著說:“我要一件特彆的東西,不知懷哥哥肯不肯給?”
“你要什麼,我都給。”
他答的毫不猶豫。
季白對上他含笑的眼眸,知道他的話是真的,而不是甜言蜜語的謊言。
隻要她要,他真的會給。
季白其實從來不信愛情,可當一個人真的把他的所有包括性命都心甘情願的奉給你時,沒有人會無動於衷。
“我要一件對懷哥哥來說最重要,最珍貴的東西。”
“好。”褚師懷牽住季白的手,揚眸道,“今天學會射箭我就給你。”
“要這麼難?”
“不難,射中靶子即可。”
前院,季白照著褚師懷的教導拉弓搭弦,睜著一隻眼睛將箭對準五十米開外的人形靶子,那靶子的四周已經掉了十來支箭,都是季白失敗的作品。
她長呼一口氣,鬆手放箭,箭如一道閃電般射了出去。
季白屏息以待,緊張的不得了。
然而這一箭還是歪了。
季白喪著臉控訴道:“這一點都不簡單,褚師懷,你明明就是不想給我。”
“我不練了。”
褚師懷輕笑一聲,跨步上前站在她的身後,疏朗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這麼快就放棄可不像你,我再教你一遍。”
他話落,季白的手就被他的握住,炙熱的溫度瞬間勾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讓她無心關注彆的,他在她的耳後低聲說著話,呼出的氣息悉數落在她的耳畔,酥酥麻麻的癢意讓她險些握不住手裡的弓。
他握著她的手抬起弓,整個人像是被他抱在懷裡一般。
“看好了。”褚師懷說,“記住這個位置。”
他話音剛落就鬆開了手,箭如流星般飛了出去,隨後隻聽咚的一聲,正中靶心。
“射中了。”褚師懷在她耳邊輕笑。
溫熱的氣流竄進她的耳蝸弄得她癢癢的,她微微側了側頭躲避,可褚師懷卻突然低頭吻上她的唇,她的心頓時漏跳了一拍,他吻得輕柔似是在炎炎夏日舔舐著一個舍不得吃掉的冰淇淋,可很快他就變得不知足,抬手按住他的後腦勺開始洶湧的進攻,舌尖探入她的嘴中,恨不能將她整個吞吃入腹。
季白被他吻得腿軟,良久,褚師懷才放開她。
隻見兩人的唇都被吻得豔紅,還泛著一層水光。
褚師懷的喉結滾了滾,眼眸燦爛若星,“今天的箭術課結束了,你該回去了。”
“誒?說好的禮物呢?”
褚師懷笑得明媚,“小白射中了不是嗎?我當然要遵守約定。”
季白回眸看了眼場上的靶子,那最後一箭明明是褚師懷帶著她射中的。
褚師懷遞給她一把弓。
季白回過神來,一臉不解地望著他。
這是什麼意思?
還得練?
“這是我最重要,最珍貴的東西。”褚師懷垂下眼簾一字一句地說,手指摩挲著用?檍木製作而成的弓身,他懷念的神色看起來不像是作假。
褚師懷的通關道具是一把弓?
季白看著這把製作精良的弓,弓身上鐫刻著她看不懂的神秘紋路。
“我把它交給你了,你可要好好待它。”褚師懷抬起眼眸笑著說。
季白總覺得他說的不僅僅是弓。
“好。”
季白告彆褚師懷回了她和聞人瑾的院子,一回去她就匆匆往臥室去。
她想起來那件帔帛的顏色和紋路在哪裡見過了。
春桃:“少夫人在找什麼?”
季白指著衣櫃裡和那條帔帛顏色紋路相近的衣服,問:“你還記得我上一次穿這件衣服是什麼時候嗎?”
春桃想了想說,“大概是一周前吧。”
“具體的時間呢?”
“六天前。”
是原主死的那一天,也是她穿過來前的那一天。
春桃小聲嘀咕了一句,“這件衣服本該還有條搭配的帔帛,可那件帔帛卻不知去哪了。”
季白垂眸沉思,在思索間突然看見在衣櫃的最深處放著一個上了鎖的木匣。
直覺告訴她,裡麵的東西一定對原主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