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1 / 1)

往日裡,就算外麵有一絲風吹草動,在沒有意識到危險的時候,他是完全可以伴著這些聲音入睡的。

可是這回,腳邊多了一團會呼吸的毛茸茸。聽著乖乖的呼吸聲入眠,總覺得有些彆扭。

果然,血冥失眠了。

明明它的聲音也不大,自己能夠忍受,但獨居多年的血冥真的很不適應有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動靜,怎麼睡都不安穩。

讓乖乖睡在側殿的搖籃裡,和讓它進入偏殿睡在自己身旁,這兩者的對比非常強烈。

血冥有考慮過要不要施法把乖乖送回到它自己的搖籃上,可每當他看到乖乖兩隻爪子緊緊抱著被子的時候,他都會無可奈何地打消這個念頭。

就這樣連續失眠了兩三天,雖然睡覺與否對血冥來說並沒有大礙,但個人領地被侵占的不適感仍然沒有減輕幾分。

等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今晚絕不讓乖乖躺在自己身旁後,乖乖就跟有讀心術一樣每次都先發製人地跳上了床榻,舒舒服服地睡了起來,完全不拿他當回事,偶爾還大膽地對他露出小肚子。

儘管等血冥剛要伸出手的時候它就會翻身不許摸,淘氣的很。

就這樣,血冥想要把它趕下去的話語,就這麼憋回了喉嚨裡。

算了,無妨。

就當……克服一個新的困難吧。

但不得不說,乖乖自從到他床榻睡覺以來睡相變的非常好,從入睡到醒來基本上都保持著一個姿勢,幾乎沒有怎麼亂動。

而它的呼吸聲也很規律,是那種淺淺的吐氣聲,聽著並不炸耳。

而最令他感到困惑的是,這種規律的呼吸聲聽久了,他不但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聲音,甚至睡的也更沉了一些。

明明之前還失眠了很多天。

從往往夜半驚醒,到現在睜眼就是天亮,還能順手摸一摸乖乖柔軟的毛發,血冥現在總算不覺得睡眠是一件浪費時間的事情了。

他或許以為自己隻是習慣,以為自己克服了所謂的困難,殊不知,他才是被“馴化”的一方。

……

到了夏季,天氣逐漸炎熱。領城本就位於整塊魔域氣溫最高的位置,每一個魔族人都耐熱喜熱。

高溫能夠蘊養魔族的魂魄,幫助他們保持體內的暴躁與熱血,隨時都能夠爆發出強烈一擊。

但雲宛白不一樣,她祖上本就住在極寒冰川,最不耐熱。

往年宿庚都會在她的搖籃裡特意裝上冰塊和一些能降溫的東西,雖然不能完全降下溫度,但就和大夏天吃了一根冰棍一樣,還是渾身舒暢的。

沒有任何的猶豫,雲宛白打定主意在夏天選擇回自己的搖籃裡睡覺。

雖然睡在血冥那裡有助於修煉,但修煉也不能當飯吃啊。

冰塊就可以。

雲宛白咬著被宿庚特意製成帶甜味的冰塊,一邊抱在身上降溫一邊啃著吃。她可不會嫌棄她自己。

頭一天,血冥還沒發現有什麼不正常,他以為乖乖隻是半夜口渴,跳下床喝水之後順道就在搖籃那裡睡覺了。

可是過了一天,他發現乖乖還是躺在搖籃裡,半點沒有陪他一起睡的跡象。

這下血冥有點鬱悶了。

一個原因是乖乖沒有像之前那麼的黏他,這讓他很是失落。

另一個原因是他發現沒有乖乖睡在自己身旁,他又失眠了。

夜裡,他躺在空有自己一人的床上糾結了很久。雖然耳邊是久違了的寧靜,按理說很適合他入睡。

可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就像是中了毒一樣,各種翻身各種不適應。

甚至他還習慣性的拍了拍床的另一邊,示意乖乖挪位置,給他騰出點空間來安放自己的大長腿,不至於總屈著。

然而等他拍完才意識到,乖乖並沒有躺在他身邊。他睜開了眼睛。

又強行逼自己適應了很久,他還是不可遏製的升起了一種衝動,而久違的暴躁也襲上心頭。長舒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最終還是下了床,輕手輕腳地走到搖籃旁。

盯著呼呼大睡的乖乖,血冥苦笑:你是睡著了,可我還睜著眼呢。

他伸出手,想把乖乖抱起來帶回去。

但剛有所行動,就被雲宛白啪的一下拍開了。

從好夢中醒來的雲宛白怒蹬了他一jio,很是生氣,嘴裡呼嚕呼嚕的發出一些聲音,一聽就很“臟”。

翻譯過來就是:

該死的臭男人,大熱天的你自己睡得了唄!

冬天挨著大火爐旁邊睡覺確實很不錯,但是夏天你不讓我走,這不是要了我老命嗎?

見血冥挨了一腳還不放棄,雲宛白繃著臉,兩隻爪子抵在血冥的手上,嚴肅認真地再次拒絕。

它的抵觸讓血冥意識到,這件事情沒有商量的餘地。

說起來明明自己才是主人,可在乖乖麵前卻根本沒有主人的地位。對這樣的結果,血冥表示無可奈何。

又嘗試了好幾次,最終都以失敗告終,血冥這才真的打消了念頭,氣得他狠狠摸了一下乖乖的腦袋作為泄憤,自己回去睡覺。

作為魔界最強者,他對於溫度的需求也是最高的,這也是為什麼他的被子一年四季都是火絲被的原因。足夠的炎熱,能緩解至純魔息在他體內到處衝撞的痛楚,好讓他睡的安穩一些。

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樣、他已經習慣了魔息的存在,但要是沒有了乖乖……不行。

這一晚上血冥都沒有睡著,到第二天他直接換了一席薄絲床被,又在床腳放滿了能直接蒸發不會化水的冰塊,這才暗藏得意的強行把乖乖抱回來。

本來雲宛白依然保持拒絕的態度,考慮到萬一魔尊反派屬性發作,她才勉強妥協。可是當她進入到極度涼爽的環境之後,就跟大夏天進了空調房一樣舒服的一個機靈,抖了抖身上的毛,直接躺下一聲長歎。

都不用血冥催促,她自己就賴著不走了。

這才是大夏天該過的日子嘛~

有這種好東西,前三年你不拿出來?想到這一點,雲宛白又瞪了一眼血冥,被瞪的血冥一臉無辜,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好脾氣地摸了摸它的腦袋。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而養成習慣最多也不過二十一天。

一個月後,血冥收到了神思渺的傳信說要一起去人間一趟。

本來他是沒有什麼異議的,可當他突然意識到晚上沒有乖乖陪在自己身旁這件事後,他一下子就有點不想去了。

這放在之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誰都知道血冥是一個打架成癮的人,傳聞他殺穿三界,隻不過是為了找到每一界的最強者,擊敗他們以鞏固自己身為最強者的地位。

可自從養了乖乖之後,他約架的次數越來越少,也越來越宅,宅到三門五堂的人都得隨時待命,不像之前等尊主不在的時候他們就能在領城裡頭稱大王。

也是,領導在的時候,摸魚都不方便了。

遲遲沒有收到血冥的回信,神思渺又遞來了一封傳信催促,血冥毫不懷疑自己再猶豫下去,好友就會以為他生命受到威脅直接殺來魔界救他。

沒有辦法,血冥隻能在走之前狠狠rua了一把乖乖,還特意帶上了錄有乖乖睡眠聲的留影石,晚上可以伴自己入睡。

這些雲宛白都不知情。

她隻是覺得血冥真的很符合她對鏟屎官的刻板印象,愛吸貓——現在應該說是吸豹,然後一本正經的欠揍。

而她倒是不確定自己到底符不符合貓科應有的特征。

她現在的動物本能會自然而然引導她去做一些事,這些事在她看來是非常正常且符合邏輯的。

比如半夜喝水,那渴了總要喝水啊,又不是沒水喝。

比如半夜起身,睡得不舒服留換個姿勢睡,也沒毛病啊。

所以她覺得自己沒有任何問題。

至於這些本能反應會不會和雪豹的習性相悖,那她就不知道了。

畢竟在現實世界的時候,她也隻是看著直播間雲養豹,而且更多看的還是它們白天玩耍的片段,比較的碎片化。

或許動物本身就會有許多無法用理性來定義的行為,就像她也不知道原來身為雪豹的自己,性格還有這麼多跳脫以及反差的一麵。

哪怕她時不時提醒自己麵對魔尊要保持理性和冷靜,萬一惹對方不高興,對自己小命有礙。但有時候她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波動,高興的時候就拉著血冥一塊高興,不高興的話她就想讓所有人都不高興。

很任性,但也確實很爽。

不過她也清楚,自己和血冥之間的感情基礎還並不牢固,並不足以支撐自己提出更多過分的要求。

就好比,人會對養了三天的寵物也有著自以為強烈的感情,也會為它流下眼淚。

但這種眼淚頂多一兩天就止住了,哪怕回憶起來也隻有唏噓。

可如果是養了十多年已經當成家人的寵物離世,那這種痛苦才叫真正的痛不欲生,每次回憶起來都會淚濕眼眶,時不時地鈍痛。

她並不滿足成為第一種狀態,不管是為了小命還是為了彆的,她都要儘可能成為血冥心目中第二種情況的存在。

不過這隻是支線任務,她最重要的主線任務還是要提高自己的實力才行。

血冥不在也不要緊,她可以在宿庚的陪同下去之前的刷怪點繼續練習。不過這回,是不是可以再挑一個更大一點的家夥練手了?

另一邊。

血冥和神思渺在追查完一個線索之後就分彆了,而血冥正好順道拜訪了一位他在人界的盟友——山茗閣的閣主,倒賣三界武器的二道販子,自稱饕餮。

這是個很有趣的家夥,和自己一樣都是人族和魔族的混種。憑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去仙界或魔界當個座上賓,但他偏偏喜歡住在人界,說是人界的美食最合他口味。

以往血冥並不會和饕餮聊太久,頂多講講計劃的進展,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會離開。

但今天不知道怎麼的,看到饕餮肩膀上那隻小鸚鵡,他就特彆想聊一聊養寵的事。

饕餮養了這隻鸚鵡十年,平日大家找他都隻談生意,談完就走無情的很。

難得有人問他養寵的經驗,尤其這個人還是他最信任的盟友,話匣子一下子就打開了。

“早就聽說你養了一隻冰棘豹卻不曾有機會問你,”饕餮大笑,“怎麼樣,感覺如何?”

他肩膀上的鸚鵡也重複道:“如何!如何!”

“還不錯,隻是,困惑也有許多。”

血冥很是認真地與他交流,正好有件事他想問問饕餮。

在對待乖乖這件事情上,血冥一直不知道該如何代入自己的心情。

他沒有太多豐富的情緒,除了知道恨的滋味之外,最多還有個友情能體會,但乖乖到底屬於哪個範疇他並不清楚。

饕餮哎了一聲,一副過來人的語氣拍拍肚子說:“這簡單!養寵嘛,其實就跟養孩子一樣,你看我家就是個皮兒子,天天就會搗蛋。但當爹的能怎麼辦,隻能寵著唄。”

“我是你爹!我是你爹!”

鸚鵡聽懂了,撲棱著翅膀反抗,被饕餮彈了個腦瓜崩後更是氣的大罵。

血冥這時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是一種當爹的心態,他把乖乖當成了自己的女兒,所以才會這麼寵著它任由它胡來。

難怪……那這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那天起,血冥打通了自己的任督二脈。

他並沒有當爹的經驗,但自從認知清晰之後,他的所作所為都有了依據,他知道自己要怎麼對待乖乖了。

第一件事,自然就是——

“乖乖,以後我就是你的爹爹,你明白了嗎?”他摸著雲宛白的腦袋,語重心長說道。

這話一出,嗆的正在進食的雲宛白連肉粒都噴出來了,一臉震驚的抬頭。

我靠!你在說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