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決定自己是苟活還是狗帶的時間,居然來的這麼快。
這是雲宛白萬萬不曾預料到的。
以至於她本來在腦海中做好的各種緊急預案,在這一刻全部失效。
作為冰棘王豹幼崽版,雲宛白還沒學會控製自己的氣息不外露。
內心的動蕩不安,讓她的周身不自覺凝聚了一層冰霧,氣溫下降了許多。
不過現在,統妖司妖使們的心思並不在它的身上。
隨著妖使長宿庚的腦袋上,那根頑強堅持了很久的黑發悠悠掉落,他抖了抖毛大喝一聲,往地上猛砸了一個爆光彈。
嘭——!!
一片眩目的紅光後,方才嗷嗷叫的妖使們通通安靜了下來。
太亮了,晃眼睛。
“都聽我說。”宿庚爬上了一個承重力極強的空籠子,站在頂上震聲道。
平時統妖司的人都打打鬨鬨慣了,沒什麼規矩架子。
但是今天,大家頭一回見到妖使長如此威嚴的架勢,一下子被唬的大氣都不敢出。
“終於到了這一天!”
“多少年了,我就問問你們,統妖司一成不變多少年了!”
“無論是任務、地位,還是多年不變的魔晶!好了安靜,我就知道你們最在意這個。”
“但如果不能得到尊主的注視,統妖司就不可能變得更好,你們的願望就不可能實現。”
“可是今天!機會來了!”
“隻要尊主滿意,我們這麼多年的辛勞就能得到認可,就能轉化為我們想要的東西。我們統妖司要的是獨立,而不是被孤立。”
“你,一直沒有配偶吧,說到底還是魔晶不夠,人家魔耳堂堂主的女兒怎麼能嫁給你一個小妖使?”
“你,我知道你想治好你孩子的殘缺,但隻有門主堂主級彆的人物出手才有用。”
“還有你,你想娶那隻靛紋鱷,為它烙下配偶魔紋,但魔族從未有此先例,隻有尊主大人才能決定是否開此先河。”
“這些,這些,都需要我們……不,是必須完成尊主的命令才行,而且必須得是圓滿的完成!”
好久沒說這麼多話了,宿庚嗓子都有點啞,但他還是繼續調動大家的激情。
“所以,動動你們該死的腦子吧,都行動起來,快快快!”
尊主滿意還好,要是不滿意,統妖司每隻魔的腦袋還能不能保住都難說。
宿庚一拍手,大家瞬間動了起來。
本來他們站在原地都容易推推搡搡,更不用說維持秩序了。
果不其然,才正經了一會兒,大家就又失控了。
有樂觀的:“就它了,等我把這個小崽子帶到尊主麵前,興許尊主一高興,就賞我配偶了呢!”
有悲觀的:“死馬當活馬醫吧,這隻應該也符合要求,不求尊主滿意,隻求彆砍我腦袋,嗚~”
還有到現在都沒明白發生什麼事的傻子。
“什麼什麼,尊主怎麼就突然想起我們統妖司了?哎哎,有沒有魔理理我啊!”
簡直聽的腦仁疼。
“噤聲!一個個咋咋呼呼的,都上趕著被挫成灰嗎,速度速度!”
宿庚怒吼道,但就跟石沉大海一樣根本沒用。
唉,真叫魔無奈。
算了,規矩什麼的一步一步來吧,這些年輕魔,還有的學呢。
隻是,我好像忘了什麼?
額,不管了,忘了就說明不重要。宿庚擺擺手,繼續忙活去了。
剛聽完統妖司內部莫名其妙的演講,又被打了雞血到處亂竄的妖使們擠來擠去。
代表魔尊意誌的魔使:“……”
就,這麼無視我?
不是,你們獨立於三門五堂的統妖司這麼拽的嗎??
沒人能懂魔使的脆弱。
不過,作為妖使長,宿庚的腦子還是最靈光。
趁大家行動起來之前,他就已經把最容易拔得頭籌的關著冰棘王豹的籠子美滋滋地抱在了懷裡,順便把昏過頭想搶他籠子的妖使踢到一邊去。
“尊主一定會喜歡這個小家夥的,到時候我要提什麼樣的條件比較合適呢……”
宿庚似乎已經看到了美好的未來,即使被雲宛白釋放出來的冰霧凍了一個激靈,也難以消去內心的火熱。
忙碌了半刻,統妖司大隊終於集合完畢。
妖使長大手一揮,召來了統妖司的鎮司魔龍,一頭堪比門主實力的煞惹龍,攜著全司騰空而起。
為了防止小妖獸們鬨騰暈龍,在出發前,妖使們就已經給它們喂食了瞌睡果,好讓它們乖乖睡上一覺,養精蓄銳,以最好的麵貌覲見尊主。
再一次被無視在原地,甚至沒被邀請上龍的魔使,就這麼看著煞惹龍飛遠不見。
不知聽誰說過,人在特彆生氣的時候會笑出來,魔也一樣。
嗬嗬嗬,納西撒。
我一定要到尊主麵前狠狠告你們一狀。
嗬嗬嗬。
魔使攥緊拳頭,邊怪笑邊騰空,向著前方追去。
……
不知道是藥效起了作用,還是因為死期將至,大腦會自動宕機來逃避事實。
頭一回出遠門的雲宛白,這一路上都沒有什麼印象。
迷迷糊糊間,她隻覺得脖頸一緊,令人不適的失重感和壓迫感逼著她清醒過來。
不過她還是太幼小了,眼睛根本睜不開,就隻能聽見聲音。
該死的,劇情怎麼就推進的這麼快,一覺醒來直接快進到生死局,都不帶前方高能預警的。
“尊主,您看它如何?”
宿庚搓著手,笑容燦爛而又赤忱,像極了好久沒見自家老大,然後又無條件對老大崇拜忠誠的敏感、自卑、乖巧、無害的小弟。
這比狗腿子可高級多了。
諂媚的一點都不刻意,一點都沒痕跡啊!
在血冥的印象中,宿庚一直是這樣的魔,老實又聽話。
雖然很久沒召見他了,但今日一見,還是以前那個味兒。
“這就是豹族最後一隻餘孽?”
血冥沒什麼情緒地將雲宛白拎了起來,像觀察花草樹木一般,隨意地看了幾眼。
畢竟它對血冥而言,就跟看螻蟻一樣沒什麼區彆。
“是的尊主,這隻就是冰棘豹一族僅存的嫡係血脈,它很乖巧,也很幼小。”
宿庚特意在“嫡係血脈”這四個字上加重了聲音,畢竟這可不是什麼普普通通的小豹,它的血脈傳承自萬古妖王冰棘王豹,十分強大稀有,就適合尊主這樣身份高貴的人飼養。
自己可是非常冒險的一上來就祭出了大招,尊主可千萬要滿意啊,不然我……
宿庚緊張,雲宛白更緊張。
她已經感受到一股極強的充滿侵略性的目光掃視著自己,就像屠夫看著案板上的肉一樣,毫無感情。
雲宛白以前始終無法理解什麼叫做實質化的目光,可今天,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做死亡凝視。
好像隻要對方生出某個念頭,自己就會不明不白地嗷嗚下線。
她方才聽見宿庚說自己乖巧懂事,乖巧個屁,不知道魔尊就討厭乖巧的家夥嗎!
不行了,再冒險也必須執行原定計劃。
反正在小說中,我的戲份沒個幾秒就要殺青了,既然結局都是死,乾嘛不放手一搏?
雲宛白正在拚命給自己洗腦。
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剛經曆穿書的普通人,要想拿出向死而生的勇氣和決心,又哪是那麼容易的事兒。
血冥提溜著這隻小家夥左看看右看看。
它確實很幼小,在自己手上沒什麼重量,再用點力氣就能把它掐死。
至於宿庚說的冰棘王豹……血脈高貴又如何,不也是區區豹妖麼。
輕嗬一口氣就會死。
“這隻小豹開啟妖智了嗎?”血冥不甚在意地問道,將小豹湊近自己,觀察它的花紋。
冰川白的毛色中,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黑斑,它的尾巴很長,基本和它的身長一樣。
和神思渺家通體雪白的白貓相比,這隻小豹倒顯得有些“臟”了。
不過它的花紋分布看久了之後還挺有意思,臉頰眼尾都有黑色絨毛勾勒形狀,反而平添一份魔性。
妖使長宿庚是個聰明魔,他聽出尊主對血脈一詞並不在意,相反還有些不屑,他便不再提起,而是順著魔尊的話往下講。
“還沒,豹兒剛出生沒多久,之前被封印在了千年冰川中隨死河漂流,前些天才將它撿起激活。”
“不過它們一族的修煉天賦很高,覺醒妖智也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宿庚瞄到尊主的手環著小豹兒脆弱的脖頸,正有一下沒一下的捏緊,自己的心也不由得提起,放下,再提起,再放下。
遭了,尊主該不會不喜歡這隻豹兒吧?
這麼可愛乖巧的豹崽都不喜歡?!
“不算太醜,就是有些弱。”血冥有些嫌棄。
隻是,被他拎了這麼久,這隻小豹居然完全不反抗,一點提防的意識都沒有。
在魔域,最沒用的就是這種需要精心伺候的東西了。
這般任人魚肉的天真姿態,它配成為我的妖寵?
血冥不善地將眼神微眯,手指逐漸收攏用力。
就在這時,本來一動不動的小奶豹猛的鼓氣,隨後格外費勁地睜開了眼。
這是一雙令人驚豔的海藍色眼眸,澄澈見底,純潔無瑕。
與它對望,仿佛世間所有的肮臟汙穢都無地自容。
僅這一雙瞳孔,絕對稱得上一句漂亮。
從迷茫渙散到有神聚焦,豹兒的眼睛因強行睜開而刺激得流下了淚水。
饒是如此,它還是努力瞪大眼睛,試圖把想要殺害自己的凶手印入眼中。
有點意思。
血冥的嘴角閃過一絲玩味,將它湊的離自己近些。
“知道我要殺你?”他就這麼問出口了,也不管豹兒聽不聽得懂。
但是一旁的宿庚麵色大變,卻一聲都不敢吱。
這是屬於雲宛白一個人的戰鬥。
聽完魔尊的話,小豹那充滿獸性的眼神死死盯住血冥,桀驁而又有狠勁,四隻爪子不斷撲騰,試圖掙脫扼住自己命運的巨手。
雲宛白覺得自己已經用儘了所有的演技和決心,來抗爭注定祭天的命運。
至於落在血冥眼中,那就是小家夥正張牙舞爪地裝凶,打算萌死自己。
血冥饒有興致地把它拿遠了一些,任它無用功地掙紮,自顧自道:“看來你對殺氣很敏銳,這點很好。”
本來豹兒乖巧的時候,血冥對它毫無興趣,甚至想一巴掌拍死它。
可豹兒一個勁兒地撲騰,還想用沒長出指甲的爪子去劃花他的臉時,他就覺得這隻豹兒可愛起來了。
看,這才叫有活力、不怕人,比神思渺的白貓順眼的多。
不愧是在我魔域誕生的小家夥。
血冥認可地點頭。
雲宛白不知道自己精心準備的自救方案到底有沒有起作用,但剛才反抗的時候,她是真起了一絲火氣。
笑笑笑,笑個屁!
老娘在那垂死掙紮,你特麼來勁了,還在那兒笑,當我沒看到你難壓的嘴角嗎!
你這魔尊是真有病真販劍真腦子有泡!
軟的不吃非要吃硬的,屬狗的愛啃骨頭是吧!
就算你長的!……嗯,是有點姿色,但那又怎樣!
雲宛白氣自己弱小無力,更氣自己在要緊關頭,腦子竟然還有工夫歪樓。
氣急敗壞的她,發出了自穿書以來最真情實感的一句怒吼:
“嗷~~!!”
任人宰割的感覺,真的好!煩!啊!
血冥就盯著它對自己嗷嗷叫,心思不由得飄遠。
神思渺是不是說過,小貓喵喵叫就是撒嬌的意思?
那這隻豹兒跟貓長的差不多,叫聲的意思應該也相近吧。
百年來,血冥還是頭一回成為被撒嬌的對象,這讓他的表情變的十分古怪。
不難受,就是令他無所適從。
感受到魔尊殺氣減弱,雲宛白犯渾的腦袋清醒過來了。
現在不是和活爹計較的時候,保住小命最要緊。
計劃起了作用,魔尊確實如猜測的那樣厭蠢厭乖,喜歡馴服桀驁不馴且懂得謀略的刺頭。
不過一隻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奶豹可展現不了智慧,那就隻能凶狠一點了。
雲宛白心裡暗道:再加點籌碼!
血冥一手捏著小豹的脖子,另一隻手在好奇地戳它身上毛絨絨的黑斑,細膩絨毛的觸感很是不錯。
雲宛白的眸子就這麼直勾勾盯著他的指尖,趁他正好戳到自己的肚皮,她伸出雙爪猛的一抱,一把抓住他的指尖就往自己嘴裡一送。
就是現在!咬他!
嗷嗚!!!
這一口,用儘了雲宛白獸生以來所有的力氣。
血冥根本沒有防備這麼小的奶豹,以至於被咬住的時候還微微一愣。
它在乾嘛?
咬……我?
唔,指尖有點癢癢的,它的牙沒什麼力道,果然很弱。
不過,它咬我的原因難道是餓了?
可我怎麼知道要喂它什麼。
腦海裡居然閃過了這麼多的念頭,這讓血冥覺得很是新奇。
他暫時不想殺它了。
這小東西居然不怕自己,各種反應都出乎意料,要是養起來的話,應該不至於太無趣。
感知到魔尊徹底收回了殺意,雲宛白鬆了一口氣。
不枉我演的如此賣力,故意裝傲嬌還得不經意地去賣萌,看來小命總算是苟住了。
而她的視線範圍中,站在魔尊身後的宿庚,他原本緊張兮兮的表情陡然驚恐萬分,伸手大喊道:
“至純魔息!尊主大人,這可不興喂——”
來不及了。
雲宛白就感覺自己的喉間滑過了什麼,還沒咂吧出來什麼味兒,就兩眼一黑,完全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