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歧取出羅盤和地圖，計算半天後終於確定了大致方向。
他們一路清理猛獸，走到一處地勢平坦，樹木稍微稀疏的地方。
天色漸晚，他們決定先休息。
江沉舟走到無人的位置，解開身上的包裹，彎腰，放在地上，一把掀開包裹。
灰色的布堆裡，兩隻毛茸茸的雪白貓耳朵輕輕抖了一下。
伴隨著細微的簌簌聲，包裹裡探出一隻圓圓的貓腦袋，瞪著湛藍色大眼睛無辜地盯著他。
……
江沉舟眯了眯眼：“你是怎麼跑到我包裹裡的？”
雲起假裝聽不懂，仰天無辜輕輕喵了幾聲。
反正她現在隻是一隻小貓咪。
江沉舟之前便覺得，這隻小白貓和普通的貓咪並不相同。
她格外聰慧靈敏，像是能聽懂他的話，一雙湛藍色的眼睛，像人類一般有著各種靈動的情緒。
他可是眼睜睜看著小貓離開了他的小木屋。
他的包裹這一路也從未離身。
他怎麼也想不出，小白貓是怎麼出現在他的包裹裡的。
莫非，小白貓會是什麼奇特的獸族？
他在腦海中翻找記憶，卻並未在中翻找到和小白貓類似的奇獸。
待回朝陽宗，還要再去尋找一下相關的資料。
江沉舟的視線落在小白貓的耳朵上，之前……她耳朵上並沒有這樣一朵小粉花。
雲起趴在他的胳膊彎上，重重吸了口新鮮空氣。
在狹小的包裹裡悶了半天，她一動不動，也不敢發出聲音，生怕被發現之後丟下去，現在總算能鬆口氣了。
她聽了一路，有好多問題想問小粉花，都快憋死了。
“九九，他們要找的，真的是洗髓草嗎？”
九九：“……”
“哎，這個，你不是都猜到了嗎？”
……
她猜到了，三十年前，琅琊秘境，朝陽宗主，這幾個無比熟悉地關鍵詞組在一起，和九九告訴她的一模一樣。
可她還是忍不住不死心地再問一遍。
九九：“……是易骨草。”
雲起心中一沉。
江沉舟灑完驅蟲藥水，修士們都已經忙碌完畢，圍坐在篝火旁吃著早早準備好的食物。
他頓了下，走到一邊，默默掏出包裹裡的乾餅咬了一口。
“師兄。”關歧站起來喊他，“師兄坐那麼遠做什麼，來和我們一起吃啊！”
江沉舟頓住。
他抬眸，關歧身邊已經讓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空隙，剛好夠一個人坐下。
“喊他乾嘛？”黃靈翻了個白眼，“這裡已經夠擠了，坐不下！再說了，反正他和我們也不熟，一個人坐挺好的。”
“師姐！”關歧不讚成，“讓沉舟師弟來吧，你也知道的，師弟也不容易。”
“切。”黃靈翻了個白眼，小聲嘟囔，“真是的……有什麼意義……”
她瞟了眼江沉舟，驀的一怔。
“這隻貓……”黃靈盯著他臂彎裡的小奶貓，一眼就認出來，這就是她那天追了半天沒能追上的小貓。
她瞬間明白了什麼，蹭的站起身來。
她就說一隻普通的貓怎麼可能從她眼皮子低下消失！
原來是被江沉舟偷偷藏起來了！
真是膽大包天。
“把貓給我！”黃靈朝他伸出手。
江沉舟看她一眼，摟著小貓的手輕輕用力：“師妹，這是我養的貓。”
黃靈：“我再說一遍！把貓給我！”
江沉舟默默把貓往裡收了幾分。
關歧：“師妹，不過一隻貓而已。”
黃靈：“師弟！你不知道！他騙我！這隻貓是我先看到的！它撓了我好長一道口子。”
她伸出右手，手背朝上，可修士身體強健，被貓抓的痕跡早就消失無蹤了。
“……”黃靈收回手，“現在看不到了！但是……但是之前真的是很長一道血印，師弟你不記得了嗎？！就是我給你送固靈丹那天。”
關歧麵色為難：“……算了三師姐，不過是一隻貓而已，你也知道……我們同門，不必如此。”
黃靈氣得跺腳：“你！你！我看你是吃錯藥了吧？！”
她丟下這句，氣呼呼地往外跑。
“師妹！”
江傳站起來：“我去哄哄師妹。”
“沒事的。”關歧拉著江沉舟在他旁邊坐下，“有大師兄在，黃靈師姐不會有事的。”
他拿起身邊的袋子，取出一根熏肉乾遞過去：“師兄嘗嘗看，這是角豬肉製成的肉乾，還加了風靈果製成的調料，富含靈力，不僅味道鮮美，還對修為有益。”
江沉舟的眼睛輕輕顫了顫：“多謝師弟，沉舟現在不餓。”
“欸？忙了一路，怎麼可能不餓呢？”
“沉舟自己有帶吃的。”
“師兄帶了吃的，也可以嘗嘗我的食物嘛。”
……
江沉舟百般推辭，那條肉乾卻仍舊杵在他麵前。
他眨了下眼，又眨了一下，慢吞吞地抬起手，慢吞吞地接過肉乾，慢吞吞地放進口腔咀嚼。
這是角豬肉製成的肉乾，味道醇厚鮮美，富含靈力，在修士中也是高檔的食物。
六歲那年，中秋節那天，江傳給了他一碟月餅。家主的小廚房少了碟月餅。他被當成小偷，在柴房關了一個月，差點餓死。
八歲那年，江玉溪給了他一件冬袍，袍子裡藏滿了鋼針。
……
十五歲那年，黃靈給了他一本劍譜，卻沒說這是要還給長老之物，他被罰在寒冰崖麵壁思過，從此落下畏寒的毛病。
他的世界裡，沒有所謂的關懷與好心。
餡餅裡藏著的，永遠都是毒藥。
他早就知道的，他早就不會相信了。
江沉舟的指尖輕輕顫抖。
這肉乾裡會有什麼？
或許會腹痛，或者會渾身發癢，或許會頭暈眼花……或許是彆的什麼。
他們帶他來琅琊秘境，總不會真的是想關照他這個同門。
終於迫不及待想對他做什麼了嗎？
時光從未如此緩慢，一點一點一點地流逝。
江沉舟等了半晌，身體仍然沒有異樣的痕跡。
關歧十分自然地從剛剛取肉乾的袋子裡又拿出一根，三兩口吃掉。
江沉舟一雙古井般的黑眼睛幽幽盯著他。
“怎麼了？沉舟師兄？”關歧不明所以。
江沉舟唇瓣蠕動：“……沒事。”
肉乾沒有異樣。
黃靈說的沒錯，他恐怕真的是吃錯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