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舟？！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你說我現在旁邊這個人是江沉舟？！）

“沒錯！”

“江沉舟？任務目標江沉舟？殺人如麻的變態江沉舟？會毀滅九境的江沉舟？”

“沒錯！”

雲起覺得，她在係統冰冷的機械音裡聽到了竊喜的味道。

“跑！”

“必須跑！”

係統：……

“怎麼了？”

江沉舟被她一連串的喵喵聲吸引，停住，低頭看她。

再次四目相對，那雙古井般的黑眼睛在雲起眼中越發詭異而深不可測。

腥甜的味道再次湧入她的鼻腔，電光火石間，雲起猛地明白了那股腥甜味的來源。

是血液的味道。

雲起直愣愣盯著他，身上雪白的小絨毛一層、一層地炸了起來。

江沉舟微微一愣，他歪了歪頭，抬手覆在絨毛上輕輕用力。

雪白絨毛被他的手掌壓了下去，又在鬆開的瞬間再次炸起。

“……餓了？”

“……還是冷了？”

“喵喵喵喵喵！！！”

她在心底大聲咆哮，身體卻坐的越發筆直。

雲起硬生生忍耐著拔腿就跑的衝動，一動不敢動地趴在江沉舟胳膊上，跟著他來到山腳下一處孤零零的小木屋前。

在高大壯闊的山峰下，小木屋像一粒塵沙一樣毫不起眼。

木屋前還開辟了一塊菜地，種著一片綠油油的植物。

如果不是知道這裡是朝陽宗，雲起幾乎以為這是哪個隱士老者的破廬。

果然，大boss的癖好和想法就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樣。

難道說，是因為偏僻的地方方便做殺人防火的壞事？

雲起感覺自己的腿肚子有點抖。

胡思亂想之間，江沉舟已經熟練地推開了小木屋的房門。

他把明顯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奶貓放在了中央的木桌上。

小白貓在桌上站直身體，瞪著渾圓的大眼睛，如好奇寶寶般四處打量著他的房屋。

江沉舟盯著它的眼睛。

湛藍色的眼珠，像碧波一樣澄澈明亮。

它是一隻貓，眼睛裡當然不會有人類那樣鄙夷厭惡的光。

江沉舟收回視線。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神使鬼差地就把這隻小貓咪帶了回來。

或許是因為，它的眼睛太過澄澈。

或許是因為，它是一隻貓。

雲起正在打量這間屬於大boss的房屋。

房間內部並沒有什麼驚喜，和從外麵看一樣平平無奇。

一張木桌，一張木椅，一張床，一張櫥櫃，這就是房間裡的全部東西。

江沉舟目光沉沉地看了會小貓，站起身，走向櫥櫃。

十年前，他的母親也曾經養過一隻，同樣雪白無暇的貓，它的名字叫來福。

來福眼睛不是這樣澄澈的藍，而是一種深沉的褐色。

他那時經常一手拿著小魚乾，一手端著牛奶，喂給那隻胖乎乎的貓。

後來……母親不在了，那隻貓也不在了。

江沉舟低下頭，額角的碎發落下去，擋住了眸中的黯淡和恨意。

雲起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兩隻耳朵倏地豎起，房間不大，她現在站著的小木桌離窗戶就隻有幾步之隔，換句話說，她隻要一個助跑加跳躍，就能逃出這間小木屋。

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雲起弓下身體，雙足緊繃，一個助力前躍——

滯在了半空。

江沉舟兩隻手指捏住她的後頸，輕飄飄地將她拎了起來。

失策了，不愧是大boss，不愧是修者，反應和速度都快得驚人。

小白貓四隻腳懸在空中，無力地上下扒拉著。

雲起……雲起沒反抗。

一來，她現在完全沒辦法反抗。

一隻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小奶貓怎麼可能打得過人類修士。

二來，她的眼睛已經不由自主鎖定了江沉舟的另一隻手，正有一股迷人的香氣從他的右手飄出來，瘋狂地往她鼻子裡鑽。

雲起的口腔瘋狂地分泌著唾液，肚子咕咕直響。

是油炸小魚乾的氣息！

他的另一隻手裡，拎著一整袋油炸小黃魚！

大boss去櫥櫃裡拿了一袋油炸小黃魚！

想也知道，是給她這隻剛帶回來的小奶貓準備的。

雲起捶胸頓足。

早知如此，她就先吃個小魚乾，慢慢從長計議。

現在完蛋了。

逃跑被抓。

還是在滅世大boss麵前逃跑被抓。

她都不敢想象自己會受到什麼樣的對待。

是一劍捅死。

還是先毒打一頓再一劍捅死。

或者是被剁掉手腳，挑開肚皮……

……

後頸上冰涼的力道在收緊。

“你想走？”

江沉舟的聲音裡，聽不出一丁點情緒。

少年低低歎息了一聲，聲音幽幽：“當初問了你，要不要跟我回來，你可是自己答應的。”

雲起：……

雲起：對不起，但她當時真的不知道他就是江沉舟，否則，給她一千個膽子，她也絕對不會想讓他當她的飯票的！

她寧願流浪！

江沉舟又陷入了沉默。

空蕩的小木屋，冰冷又死寂。

她一咬牙，正要打開係統商城，身體忽然一蕩。

她被江沉舟重新拎回了木桌上。

“算了……看在你…是貓…”他聲音越來越小，即使雲起豎直了耳朵，也沒聽懂他在說什麼。

他翻開桌上倒扣的小碗，捏出幾枚魚乾放進碗裡，推到雲起旁邊。

動物本能比身為人類的時候還難克製，小白貓的眼睛幾乎是一瞬間就直了。

反、反正現在也沒辦法逃跑，

先、先吃點也沒關係的對吧。

吃飽了才有力氣做彆的事嘛。

她一邊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江沉舟，一邊試探著伸出雪白的小爪子慢吞吞往前挪。

江沉舟看她的動作，毫無反應。

她稍稍放下心，勾起一隻燦黃色的小魚乾“嗖”地收回來，在即將咬下去之前，她頓了頓，問係統：“有毒嗎？”

係統：“沒有。”

雲起低頭狠狠咬了一口。

小白貓的耳朵都舒服地抖了抖。

嗚嗚嗚。

好香的小魚乾，魚肉鮮甜美味，入口即化，就是……味道淡了點，炸得老了點，廚藝差了點。

要是讓她親自動手，一定美味得舌頭都香掉了。

小白貓剛開始還一臉警惕，小心翼翼，吃了一口魚乾之後，雙眸猛地亮起，胡子一抖一抖，咀嚼的速度明顯快了起來。

小魚乾的碎屑沾到了它的嘴角，它喉嚨裡不自覺地溢出細微的咕嚕聲。

江沉舟撐著下巴，無聲地勾了勾唇：“也對，你隻是一隻小貓，懂得什麼。”

他的唇瓣輕輕上揚，頰側的輪廓和眼睛的弧度一瞬間溫柔下來，漆黑的眼睛像深夜裡靜靜流淌的河。

她咀嚼小魚乾的動作頓了下。

大boss，還挺好看的。

他好像，也沒有她想象中的那樣凶殘，不僅將她從黃靈手中救下，當場抓住她逃跑也沒對她做什麼，還給她吃香噴噴的魚乾……

不對，雲起心下一凜。

他可是未來殺人如麻，會毀滅九境的大boss。

不能因為一點小恩小惠，就改變她對江沉舟的看法。

畢竟，這可能隻是因為她是一隻毫無威脅的小貓咪。

彆忘了，他身上還有一股，來路不明的血液甜腥味。

江沉舟又取來一塊像蒲團又像坐墊的棉花墊，放在木椅上，很顯然，這就是給她的簡易小窩了。

雲起乖巧地挪到棉墊上坐下，身體蜷成一個雪白的小團。

雖然不知道未來大boss有什麼目的，但看上去，他一時半會還沒有要對她動手的意思。

等到他深夜睡覺的時候，她就立刻偷偷溜走！

給她安置好水、食物和小窩，江沉舟便坐到了木床上，開始盤膝打坐。

修士打坐時雖然閉著眼，但五感清明，比平時更加清醒，雲起並不敢貿然行動。

可現在太陽已經快要落山，眼看著就要天黑了，江沉舟修煉又能修煉多久？

但她萬萬沒想到，他這一打坐，就是整整五六個個小時。

雲起已經開始從一開始的滿臉期待等到昏昏欲睡。

“喵喵喵喵喵（這人不睡覺的嗎？）”

窗外已經一片漆黑，星河漫天，顯然已經是午夜時分了。

她最勤奮的時候也沒有這麼——

雲起恍惚了下。

好吧，她當年在孤兒院，最勤奮的時候也不遑多讓。

但他又不是孤兒，他可是有能滅世能力的天才大boss——

雲起瞪大眼睛,思緒戛然而止。

床上一直在打坐的江沉舟忽然眉頭緊皺，捂住胸口，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他身形一晃，“咚。”伴隨著一聲沉悶的墜擊聲，一頭栽倒在了床上。

……？？！

他這一栽倒，就好像沒了醒來的意思。

半晌，雲起才小心翼翼地靠近。

少年本就蒼白的臉更加毫無血色，唇上覆著一層青黑，雙眸緊閉著，肌肉緊繃，看上去十分痛苦。

她試探著抬起爪子，輕輕戳了戳他的胳膊。

江沉舟毫無反應，身上的肌肉繃得緊緊，戳上去像是戳到了一塊石頭。

……

“大boss他這是怎麼了？”

係統侃侃：“修煉出了問題。他境界不穩，突破靈境之後，遲遲未能鞏固靈境的修為，就像一棵大樹日益生長，但樹根卻遲遲不能紮進地裡，實際上已經十分危險了。”

鞏固靈境修為……固靈丹……

剛剛黃靈似乎提到了這個名字。

“小師弟剛剛突破靈境，我是去給他送固靈丹的。”

“關歧是最小的師弟，又是宗主的親生兒子，師兄讓讓他，可以理解的吧？”

……

雲起恍惚。

過於熟悉的情景，讓她想起了塵封多年的往事。

那時的她剛剛放棄考研，入職一家企業，和她同組的是一個十八歲的漂亮小姑娘，時常背著名牌。

組長說：“你讓讓她吧，她比你小。”

經理說：“你讓讓她吧，畢竟她是董事的女兒。”

於是一讓再讓，讓出了績效，讓出了方案，讓出了晉升機會。

主管說：“我知道你難以置信，但你必須學著接受，這就是社會的法則，這個世界，從來都是不公平的。”

這個世界，從來都是不公平的。

其實主管有一句話說錯了，雲起在孤兒院長大，她其實，從小就知道這個道理。

她隻是荒謬地幻想，等她長大了就會有所不同。

未來一定是光明而美好的——這是支撐著她長大的支柱。

而這一天，支柱悄無聲息蔓延上了蜘蛛網。

雲起收回爪子，離開床邊，輕輕一躍，重新跳到了木桌上。

桌旁幾步遠的位置，就是開了一半的木窗。

江沉舟似乎完全不擔心她這隻有逃跑前科的小貓咪再次逃跑，連窗戶都不曾關閉。

窗外的月亮皎潔明亮，溫柔朦朧。

隻要輕輕一躍，她就能離開這個簡陋的木屋，危險的未來boss。

他吐了血，但他的死活，關她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