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1)

話音未落,玉匣寸寸裂開,絲絲縷縷的血線從那截鮮紅龍骨瘋狂中湧出,層層縛住龐大的蛟軀。

玄虯君心中大駭。

——他竟然不知道硯蓮生是什麼時候換掉的那節龍骨,沒有覺察出任何不對。

這竟然還一個困龍陣。

即便此陣簡陋、倉促,威力不足原版的百分之一,隻能乾擾他片刻,玄虯君也還是無法相信。

一個小輩,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這些?還能瞞過他的眼睛?

玄虯君沉浸在震驚中,以至於下意識忽略了跟前的劍。

他意圖將少年拍成肉泥的一爪不是被擋住,而是途中就被攔下。

這是一個更快,更加主動的動作。

比起困龍陣,那名從始至終都未被他放在心上的少女威脅更大。

李聽眠已然揮開蛟爪,反手向墨蛟冰冷的眼球搠去!

長劍筆直地刺入蛟龍的眼。

江河是水族的主場,優勢本就在玄虯君。

更不要提還有修為上的差距——雖然玄虯君真的已經很老了。

若玄虯君不管不顧,直接遁入江中,強行走蛟,他們根本攔不住。

既然已經無法周旋,繼續靠談判拖延時間,他們就要激起玄虯君的怒火。

絕不能讓這頭老蛟反應過來:化龍,才是他的首要之急。

劇痛之下,墨蛟發出一聲牛鳴般的長嘯,身軀翻滾,騰空而起,狠狠撞向河岸。

硯蓮生忙向四方借土,生出一堵長牆,穩住搖搖欲墜的堤壩。

一瞬地顫,拔山搬海的巨力被儘數化解,少年麵色也跟著蒼白些許。

他匆匆叮囑李聽眠道:“蛟天生巨力,鱗甲堅硬,非神兵不可破,你儘力拖住就好,千萬不要硬碰硬!”

江潮掀湧,巨浪滔天,蛟軀騰挪之間,紅線一根根斷去。

殺意澎湃,遍布威壓的雨水中。

硯蓮生看見墨蛟龐大的身形。

它壓下來。

李聽眠充耳不聞,回之以毫不猶豫的一劍。

少女高高躍起,揮斷四麵八方襲殺而來的冰雨,斬向蛟的前爪——正是先前試圖攻擊硯蓮生的那隻。

在她看來,這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麵。

這頭蛟想殺硯蓮生,還有她。

她會搗爛這頭蛟。

玄虯君不閃不避,硬生生將劍擋下,甩尾向李聽眠。

和蛟相比,人的身軀何其脆弱,這一擊沉若千鈞,一旦被掃中,非死即傷。

就算李聽眠已經提前避開,還是被蛟尾帶起的狂風撞進水中。

“李姑娘!”

硯蓮生心急如焚,突兀開口:“玄虯君,兩千多年前那條為禍江北,險些被一劍劈成兩截,匆匆斷去半邊尾巴的黑蛇就是你吧!”

很久之前,那道用來避水的術法就已經破除了。

他要維持江壩不倒,無暇探查水下的情況。

要救李聽眠,隻能將墨蛟的注意吸引到自己身上。

硯蓮生之前就注意到,除卻那道貫穿右眼的疤痕,玄虯君尾部亦有殘缺。

積德行善,庇佑一方兩千年的蛟君乍然被和惡妖聯係到一起,不可能不怒。

……更何況,那條黑蛇很有可能就是玄虯君。

同樣是兩千多年前,曾有一位出自北溟,在當時赫赫有名的劍修。

他偶遇蛇妖食人,想也不想便拔劍斬之,沒想到黑蛇果決,竟然直接斷去小半邊尾巴,逃進水中。

劍修後來特地將這件事寫進了自己的練劍心得,提醒自己一旦決定拔劍,出劍時就不要留下任何餘地。

而玄虯君在那之後幾十年才突兀出現,名聲鵲起。

“善不夠善,惡不夠惡,兩千年間,共計二十七頭化龍的蛟中為何會沒有你的名字,你自己難道不是應該最清楚嗎?玄虯君。”

少年如此歎息。

“……無知小兒,你懂什麼!”

墨蛟出離憤怒。

硯蓮生於是知道自己說中了。

玄虯君,就是當年那條不知所蹤的黑蛇。

憤怒過後,接著便是極致的冷靜。

“呂修邈不會來了。”

玄虯君徹底撕破了臉皮,冷冷道:“你會想到拖延時間,我難道就不會擔心有人破壞大計?”

“你猜他趕到需要多久,發現並破除我的結界又要多久?”

“但馬上,你就會死在這裡。”

李聽眠乘劍而出,看到的便是無數透明利刃一齊射向硯蓮生的一幕。

硯蓮生無處可避。

她深深吸了口氣,想也不想便閃至少年麵前。

劍氣森朔,共計絞碎五千三百九十七滴雨。

少女險之又險地攔下襲擊。

……但還是漏去了一道。

李聽眠沒有去管。

有血滴落。

雨刃劃破她的臉頰,帶著徹骨的,連魂魄也能凍結的寒意。

“硯蓮生。”

她開口喊少年的名字,平靜得好像自己不曾受傷,“幫我拿一下劍鞘。”

左手抓著劍鞘,她有點不方便。

硯蓮生怔怔。

他原本已經做好了重傷的準備。

某種特殊原因,體內真氣徹底耗儘前,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死的。

這也是他敢留下阻止的最大倚仗。

隻要李姑娘不出事就好。

……本來也是他連累的李聽眠。

他太過自負,小覷了玄虯君。

直至懷中一沉,落入一截樸實無華的劍鞘,少年才徹底回神。

他想喊李聽眠走,那道嬌小的身影卻已經徹底遠了。

少女同蛟龍鬥做一團。

劍氣和無處不在的雨水對撞,蒸騰出彌天大霧。

李聽眠踩在蛟背上。

臉上那道傷口還在流血,可雨水已經再近不了她身。

幾番碰撞之後,她已經完全熟悉了戰鬥的節奏。

墨蛟的力氣確實比她大,但她更快,也更加靈活。

隻一劍斬不破鱗甲,砍不下它的爪子,那就連續再揮兩劍、三劍,直至切斷為止。

下方,硯蓮生不自覺抱緊劍鞘,屏住呼吸,越看越是心驚。

不過短短二十息,玄虯君身上已然負傷,爪上隱約可見白骨。

墨蛟重新衝入江中,少女緊追而下。

哪怕在江麵打鬥,李聽眠也隻在開始時不慎落水一次。

然後,再同玄虯君纏鬥,她已經可以如履平地,穩站在茫茫的瀾水之上。

恍惚之間,硯蓮生好像明白了她師父沒有教過她劍法以外的任何事物,除去劍術她也什麼都不會的原因。

因為沒用。

隻會浪費時間。

李聽眠根本不必特地去學術法,記住那些引導真氣,控製真氣走向的輔助口訣。

不管是什麼,似乎隻要戰鬥需要,少女就能以最快的速度通曉,應用。

仿佛她是專程為此而生的。

她是劍。

她的對手,則是用來磨劍,讓劍更加鋒利的石頭。

這是一種何其可怕,甚至可以說是可怖的天賦。

硯蓮生隻是隱約有所感受。

直麵那些劍光的墨蛟卻是親身體驗。

在此之前,他所懼怕的至多不過無法化龍,耄耋老死。

而現在,還多出一把劍。

玄虯君被削去一爪,感受到很久沒有出現,又如同附骨之蛆時刻不曾停歇般的惶恐。

往日的影子於此刻重現。

仿佛他又一次碰到自北溟而來,專程下山除妖斬惡的劍修。

兩千年過去,他早已是無人不識無人不曉的玄虯君。

即便氣血衰微,力有未逮,也不應如此狼狽才對。

眼前的少女才多大?

……她及笄了沒有?

那隻有些古怪的綠色眼睛,終於還是讓玄虯君聯想起了某片流星般短暫,籠罩過整個人界十三州的陰翳。

同樣也是出自北溟。

玄虯君退意橫生。

他試圖鑽入江中,借水遁逃。

李聽眠死死釘住蛟的尾巴。

她已經見了血,不會在這個時候停下。

劍隨心動,層層殺機鎖定玄虯君。

充斥天地間的已經不再是雨水,而是少女霸道冰冷的劍氣。

比劍氣更森寒的是她的眼睛。

縱使故技重施,斷尾求生,放眼天上天下,玄虯君也沒有找到任何一條可以稱之為安穩的退路。

置之死地而後生。

不想折在此處,隻能舍命一搏。

墨蛟徹底釋出凶性,橫駕起整條瀾水,以風雷之勢衝向不遠處的少年。

他看準了李聽眠先前表現出的在意。

李聽眠沒有動。

她隻是揮劍。

和修煉時不一樣。

和之前剿滅水匪,順手解決撞見的惡人時不一樣。

和追殺山中那頭虎妖時也不一樣。

她好像隱約找到了所謂的“度”。

師父是對的。

下山才會變強,下山後她才能知道怎麼樣更好地去控製劍,控製她自己。

一劍驚天。

瀾水從中間斷開。

同樣變作兩截的,還有來不及反應的玄虯君。

墨蛟赤金的雙瞳中隻是微微閃過錯愕,意識便已完全消散。

——無孔不入的劍氣絞儘了它。

硯蓮生也沒完全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隻是本能手忙腳亂地驅使真氣,以水填江。

真要讓那兩段切口無比齊整的大河落下,和走蛟也沒什麼區彆。

哪怕理論上來說他的真氣近乎無窮無儘,也很難同時操縱如此多的水。

更不要說它們還很重。

他忙到滿頭大汗,幾乎脫力。

懸著的一顆心穩當落下時,才發現李聽眠已經在自己麵前站了許久。

少女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咣當”一聲。

劍鞘落地。

硯蓮生再度體會到那種手腳無所適從的感覺。

“李、李姑娘。”他結結巴巴,語無倫次,“你好厲害啊,你的師父到底是……”

“玄虯君怎麼說也是半隻腳跨進長生天的大妖怪,你居然一劍就能……真的好厲害啊。”

所有的詞彙仿佛在一夕之間全部乾涸。

硯蓮生翻來覆去,怎麼想都隻能想到這兩個個字。

即便是當年力排眾議,將自己帶出小院的祖父,他也不曾像現在這樣感到崇拜過。

酣暢揮出一劍後,李聽眠其實有些不儘興。

但硯蓮生的存在又讓那股空空落落的感覺變得不那麼重要。

“師父說,師父就是師父,不是誰。”

她認認真真地回答少年這個自己很久前也曾經問過的問題,又問:“長生天是什麼?”

“硯蓮生,你把我的劍鞘弄掉了,要撿起來。”

不等硯蓮生回答,她繼續開口,“還有 ,劍要怎麼修?”

硯蓮生這才注意到她早已將劍遞到自己眼下。

劍上坑坑窪窪,隱約可見裂痕。

少女卡住劍把的右手虎口處,血肉一片模糊。

“都說了不要去硬……”碰硬。

他心疼極了,想也不想便張開嘴,反應過來後,又更快地收了聲。

“……都是我不好。”

“李姑娘,你先把手給我。”

李聽眠不明所以,有點疑惑地抬眼。

但還是將手掌翻轉過來,隻用拇指的指腹虛虛卡住劍,把手伸給他。

她的手型很好看,指節修長,唯獨不像十五歲的少女。

虎口,食指整個靠近拇指的那一整側,並在一起的四指的指肚,還有近乎整片手掌心,全是練劍留下的繭。

觸碰到那些繭,硯蓮生不自覺帶上了一點小心和鄭重。

“李姑娘,我隻能簡單給你治一下。”

他手上亮起白光。

“這裡不是受傷。”

她這麼對硯蓮生解釋,“是因為當時用的力氣太大了。”

“……不管算不算受傷,出血了就要治的。”

從她的話裡,硯蓮生敏銳覺察出一種習以為常,情緒難免低落。

“這裡還疼嗎?”

李聽眠搖頭。

她之前其實沒有任何感覺,非要說的話,現在反而有點奇妙。

虎口居然麻麻癢癢。

“硯蓮生,還有劍。”

李聽眠手掌往旁挪了挪,強調:“劍也要的。”

劍是師父送的。

她還沒有劍高的時候,這把劍就陪著她了,不論怎麼想,都是劍比較重要。

劍是不會出血,但這不代表劍沒有受傷。

李聽眠認為它傷勢嚴重極了。

——怎麼換成劍,馬上就知道了什麼是心疼?

硯蓮生哭笑不得,一時居然不知道該說她遲鈍,還是愛惜武器。

他發出一聲莫名的歎息,“劍隻有鑄劍師能修,李姑娘,我們先一件事一件事來。”

說話間,他已經把掉落在地的劍鞘撿起來了。

硯蓮生仔細擦拭過一遍,又用除塵術掃了一遍,這才將劍鞘接上劍尖,物歸原處。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李聽眠發現劍鞘好像比之前稍微亮了一點,像塗了層新油。

硯蓮生果然是很好的朋友。

她果然好喜歡硯蓮生。

“先說境界,就是之前你問的長生天。”

硯蓮生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修行一共分為下、中、上,三個大境界,每個大境界又可細劃出三個小境界。”

——那就是一共九個。

李聽眠迅速在心裡算完三加三加三,點點頭,表示自己有認真在聽。

“下三境為練氣,築基,凝神;中三境為蛻凡,羽化,大成。一般來說,修煉到大成期,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貪多嚼不爛,硯蓮生沒有解釋為什麼這些境界分彆要叫這些名字。

下三境和中三境,都沒有所謂的長生天。

李聽眠決定對他口中的“了不起”持保留態度。

“長生天是上三境第一個境界。”

說到這裡,硯蓮生想歎氣了。

“長生後而無欲,無欲後而逍遙。”

他也確實忍不住歎了口氣,“所以,上三境分彆是長生天,無欲天,逍遙天。”

李聽眠不是很能理解,甚至覺得其實反過來可能會更符合實際一點。

“長生天,也不是很厲害。”

她如此評價,發自真心。

“玄虯君是半隻腳邁入長生天的大妖,不是真正的長生天。”

……話是如此,但較真去算的話,妖類的天賦在那,他和長生天也差不了多少。

尤其在打算拚死一搏後。

“歸根結底,是你太強了,李姑娘。”

便是北溟現今那位封山不出的劍尊,十五歲時,恐怕也無法像她這樣一劍輕鬆斷去大江,瞬斬蛟龍。

想到此處,硯蓮生又是一聲歎息,“……所以我那個時候才忍不住冒犯,問了你的師承。”

“李姑娘,你是千年,不,應該說是萬年難遇,多少個十萬萬人中也未必能出現一個的天才。”

他認認真真道。

李聽眠突然有點熱。

“師父說,他和我一樣大的時候,一劍能打三個我,他的師兄一劍能打兩個半我。”

但她還是很認真地澄清了這個誤會,“我沒有很難遇。”

……這不能吧?這不應該吧?

硯蓮生沉默了。

他是真認不出李聽眠的劍路,書上從來沒有見到過。

隻能判斷它很精妙,絕非凡品。

非要說的話,和北溟的劍有點像。

……可天下劍法哪路不是出自北溟?

“至於師父。”

先前那個問題,李聽眠已經回答過了。

師父其實還會伸手扯她的臉,問她管那麼多乾嘛,很凶地打發她去練劍。

她不能像師父對自己那樣對硯蓮生。

少女斟酌了一下,“師父就是師父,但師父是我撿回來的。”

“——從死人堆裡麵。”

她這樣補充。

雖然師父一直強調是他先發現的她,決定養她,才主動跟著她走。

但她覺得師父就是自己撿的。

硯蓮生當然能聽懂李聽眠說的每一個字,可他又覺得自己不懂。

……這真的是能隨便撿到的嗎?

還是說,歸根結底是他書看得不夠多,少見多怪,所以才會這樣驚訝,費解?

硯蓮生決定暫且跳過這個話題。

“至於劍,就像我剛剛說的,要交給鑄劍師修補。”

他倒是能看出來李聽眠的劍出自北溟。

可還是那句話,和劍術一樣,天下沒有幾把寶劍不出自北溟。

北溟不僅有最多最好的劍修,還有最多最好的鑄劍師。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槐蔭城就有鑄劍師隱居。”

“那我們快去槐蔭城,找鑄劍師。”李聽眠催促。

硯蓮生苦笑,居然毫不意外。

“李姑娘,我也不清楚鑄劍師具體隱居在哪。”

硯蓮生不知道是今天第幾次歎氣,“不過我想有個人應該知道,我們還得再等一等。”

“在此之前,我們得把這裡……”

他向四周環視了一圈,頓感頭疼。

十幾年來歎氣的次數,恐怕都沒有今天一天加起來。

風浪是停了,也沒有繼續下雨。

但蛟屍還在江上半浮不浮著,瀾水一片血色。

哦,還有比劍都坑坑窪窪的河堤。

目測至少有七八裡長。

“我們得先把這裡打掃一下。”

說著我們,但硯蓮生到底還是沒有開口真正讓少女去乾什麼。

他一個人淨化了江水,收斂好玄虯君的屍身,讓河堤複原如初,甚至把附近七倒八歪,被摧殘到不成樣子的草木也重新催生了回去。

李聽眠一直在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就這麼到天際泛白。

“硯蓮生,你也好厲害。”李聽眠很不可思議。

就算親眼目睹堪稱奇跡的變化,她也不懂硯蓮生是怎麼做到的。

“真正的大修士,搬山填海也都是一念之間的事,這才哪到哪啊……”

硯蓮生一邊受之有悔,一邊卻又控製不住地開心,“不過我的真氣是會比較多。”

“今天晚上是不是就可以有星星了?”

李聽眠突然想起來。

硯蓮生抬頭,“看天上的雲,應該是晴天。”

這一瞬間,他決定就當自己從來就沒有畫過什麼星象圖。

返回鎮子的時候,東方已然大亮。

金烏溫柔地自天地儘頭升起,照亮石橋,粼洵的河水,以及他們腳下的路。

在熹微的晨光中,少女聽見風傳來的各種各樣的聲音。

人們是和這座鎮子一同醒來的。

從昨夜的風雨,到誰家養的牛發了瘋,再到堤壩居然相安無事的驚疑。

平靜得仿佛世上沒有蛟龍,夜間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她覺得,好像,這也很好。

走到落腳的地方,主人家剛好出門,撞見他們,麵露驚喜,又帶著一點不讚同。

“呀,原來你們早就醒啦,用過飯沒有……怎麼還是穿著這身衣服,搞得灰撲撲?”

“趙娘子,裡衣是換過的。”硯蓮生主動站出來解釋,“外麵那件的醒來便已經乾了,索性沒有再換。”

“我們用過飯才回來。”

趙娘子沒有追究更多。

“可曾見著我家狸奴?”她又問。

“怕被昨夜那樣大的雨嚇到了,我方才一開門,它就飛出去,也不知道鑽進了哪棵樹裡。”

“沒有。”

李聽眠搖頭。

這是她唯一知道怎麼開口的問題,所以她回答了。

趙家娘子養的貓通體雪白,好似尺玉,很是惹眼。

昨天敲門借宿時,她恰好將貓抱在懷裡。

“唉,我去隔壁問問。”

趙娘子走出幾步,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請求他們:“若是不麻煩的話,可以請你們幫我一起找找嗎?”

這不是什麼難事。

李聽輕輕“嗯”了一聲,應道:“可以。”

“我可以找。”

硯蓮生自然是更加可以。

巳時三刻,李聽眠在一顆槐樹上逮到了瑟瑟發抖的貓,準備丟給硯蓮生。

與此同時,小鎮也來迎來一位新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