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傲月背手拿著玉鏡,隨時準備切換界麵回到宮中,脖子僵直著往湛凜生那邊一點一點轉過去。
她心裡還是相信湛大人的。隻是指尖的冰冷騙不了人,氣血上湧,她嚇得四肢軀乾冰涼。
餘光掃到了那玻璃紋、血盆大口的怪物,仍舊在方才的地方,搖搖擺擺。
白傲月立即轉回頭,就要按下玉鏡,說什麼都不肯再看了。
“傲月。”是湛凜生的聲音,已經重新恢複了一潭靜波,連喚她的名字都不夾雜任何激情。
“傲月你看,我將那怪物擒住了,莫怕。”輪椅碾過地板的聲音“咯嗒”、“咯嗒”敲在她的耳膜上,不禁令人想起黃泉路上的枝杈樹葉上不時滴落的不明液體。
那怪物依舊搖搖擺擺,卻是懸在空中,飄飄蕩蕩沒了根蒂。
墨風要去推他,湛凜生示意他先下去,眼裡有些低迷和無可奈何。
“傲月?連我都不信了?”湛凜生第三次喚她,語氣中已經有些責備。
白傲月向來懾於他的威嚴,這才又戰戰兢兢轉過頭來。
這一看,哪裡還有怪物,湛凜生擎著的,是一隻癟了的、放跑了氣的紙風箏罷了。
紙風箏上的確有些血跡。
見白傲月目光流連其上,湛凜生解釋道:“不過是個風箏精罷了,我本壓在寶瓶中等明日再審,誰知它跑了出來,嚇著你了。”
白傲月將信將疑,這小小道行的風箏精,豈會勞他大駕,墨風、或者任意一個小鬼卒,都能將它押解了。而她剛才看到的,明明是湛凜生的身體起了變化。
他微隆的腹部也還沒有再用法術變平,白傲月確信自己不會看錯。
湛凜生用寬袖遮在肚子上,格開她的視線,倒打一耙道:“怎麼,連日批了許多奏折,眼睛花了?”
“凜生?”
“好了,不用再問了,我已將這風箏精製伏,墨風好生看著就是了。”湛凜生招招手,墨風立刻上來講那風箏三下五除二重新紮了起來。
墨風一麵安撫白傲月道:“白姑娘彆多想了,時辰不早,早些休息罷。”
一個兩個的都來勸她早些安歇,鳳君那裡藏了事,白傲月直覺這裡一定也有事。
她換上一副笑臉,把心驚膽戰強自壓下:“好了,那凜生,咱們去休息罷。今日我還沒有給你輸靈力呢。”
湛凜生又怎會聽不出她的話外音,此刻也隻作不知,由她從背後推著自己轉了半個圈,又重新回到內室。
輪椅繼續“咯嗒”、“咯嗒”敲在地板上,白傲月握住靠背的手也微微發抖,走到門口便不往裡走了。
湛凜生掩在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也捏得自己手骨“咯嗒”作響。
“怎麼了,傲月?”
白傲月素來知道,他將自己名字放在最後稱呼的時候,便是有些惱了。
她強迫自己不去想剛才的事情,可這屋子陰森森的,似乎又會有什麼不知名的怪物從犄角旮旯冒出來。
她看著眼前人,稍稍坐直身子,歎了口氣:“罷了,你若實在害怕,我們就換個地方休息吧。”
他就要招墨風來,白傲月三兩步走到身前,握住他手腕道:“不必了。我若心裡有鬼,換個屋子也一樣。”
湛凜生聞言,終於有了一絲笑意。自己推著輪椅先進得房中,然後自去耳房沐浴。
白傲月四處觀察,這才發現他竟給肚子裡的崽用藤條編了一個小搖籃,隻是剛才大概打鬥得太過激烈,搖籃有一半已經扁了。
他竟有這樣的柔情心思和手藝,白傲月這才悔悟自己有些冤枉湛大人了。
他對腹中孩子總是愛護的,既如此,便不會傷她。
今夜的事,權且當看花眼了吧。
他的肚子也同鳳君一樣,蓬隆起來,卻是不一樣的風情。
她有心安慰他,鬼使神差就走進了耳房。
水麵上鋪著各種藥材,即使是浸泡在這樣燙的水中,湛凜生的身體也完全沒有溫暖幾分。蜜色肌膚在蕩漾的水麵下,更加誘人。
他的確是累極了,竟然泡著澡就睡著了。這樣不顧惜自己的身體,白傲月生出幾分心疼。她攜了帕子給男人緩緩擦身,從他的指尖掠過,沿著線條緊實的小臂攀上手肘,接著又是飽滿的大臂、前胸。肩角骨頭微微凸起,銀色的鏈條搭在鎖骨上。肩窩處盛著幾顆晶瑩的水珠。男人呼吸越發粗重,白傲月知道他是醒了,手下更加作亂起來,沿著他的胸膛中線脈絡,緩緩往下摸到緊實的肌肉。
湛凜生繃緊了身體,白傲月摸著他腰背冰涼,撩著水,給他暖著,在他耳邊吹氣道;“放鬆些,這麼緊繃,怎麼進得去呢?”
說完,才知曉自己說了些什麼了不得的話。她本意是指這麼緊張,毛孔都沒打開,這樣藥效怎麼進得去呢?然而再要彌補隻有欲蓋彌彰。水麵掩蓋著他隆起的肚腹。白傲月不由想到隔著他衣服的手感,那般綿軟、有彈性,她一直都很想摸一摸不穿衣服的時候,那樣的手感應該更加好吧。可是每每二人相對而眠,他卻總是圍著一塊布巾。就當是蓋著肚臍養生吧,可是地府的判官大人也需要養生嗎?白傲月在係統裡翻了一圈,也沒找到如此的互動性是要到什麼程度才可以。畢竟他的肚子她都已經玩了那麼多次了,應該也不是不讓碰,可為什麼裸露的肌膚就是不能看到呢,難道是因為尺度問題?
現在就是一個絕佳的機會,隻要她把手再往下兩寸——
手指向下一寸。白傲月低著頭,不敢去看湛凜生的神情,然而他的呼吸回歸輕淺,似羽扇微微刮過她的側顏。她大著膽子又往下挪了一寸,男人依舊沒有任何的動作,就在她要得償所願,想要將整個手掌都附上去的時候。湛凜生忽然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是在幫倒忙嗎?”白傲月一驚,連帕子都扔在了水中。水麵被打散開,藥材也隨著晃了幾晃,像是遇到風波的烏篷船,然而很快又穩住了平衡。她眼尖地往下瞧了瞧,藥材的影子疊在他的肚子上,顯出斑駁的痕跡。
差一點就得手了。
方才她膽子那麼大,可麵對如今醒著的男人,莫說是要去摸他的肚子,便是連給他擦身也做不到了。“水涼了,彆受了風寒。”白傲月說完這句話,便紅著臉跑了出去。
可是那個肚子對她像是有著極大的吸引力。
回到房中等了一盞茶功夫,湛凜生卻還沒有出來的意思。
白傲月抓心撓肝,今晚就非要如願不可。她想起年少時在陶先生那裡,竹林前有一個小池塘,她和程豫瑾想探究水底到底有沒有寶貝,就用幾麵銅鏡分角度放好,從水麵下折射出的光景看個究竟。
她那時很是欽佩能想出這個點子的豫瑾哥哥,可是兩個人把先生池塘裡的魚嚇得四處亂竄,白傲月也是個實在人,起跑慢了,被先生抓住狠狠一頓教訓。
後來豫瑾哥哥給她買了兩倍的桂花糕哄她……
唉,怎麼淨想起這些不相乾的人和事?
白傲月倒是由此受了啟發,自己的一塊玉鏡不夠用,特意又去問兩個小鬼卒借了兩塊。
為了摸到他的肚子,甚至說是看到他光滑肚子的樣子,白傲月親自燒水抬水、做使喚丫頭,給他又撒了好些藥材。
湛凜生一直閉目養神,不曾看她,她也就順勢將兩塊玉鏡放入了水底。
白傲月出門把笸籮放回去的時候,特意把輪椅也給推遠了。
等再回來的時候,湛凜生有力的手臂撐起身子,緩緩從水中起身。白傲月抓緊機會,將手中玉鏡一抬,記錄下他瞬間肚子形狀。
接著狀似腳下一滑,對著他的肚子撲了上去。
肚子沒摸到,倒讓她摸到一手黏糊糊的草藥,她頭皮發麻道:“咦,這麼巧,湛大人你也腳滑了?”
湛凜生早往旁邊躲開了,幸好白傲月手下也有分寸,不會真使力往他身上撲,否則就要一頭栽倒浴桶中了。
湛大人斜睨她一眼,又看了眼她手中玉鏡,眼睛眯成狐狸形狀:“沒想到傲月竟然喜歡這麼玩兒。”
“不不不,你忘啦?我一開始來地府的任務就是要好好宣傳的,那麼地府所有的環節我都想拍攝清楚,這水下浴池的構造我也想拍得清楚。”
“哦?可是這玉鏡在水下是不能用的哦。”
“哈?”白傲月往玉鏡上一看,果然如她現在的腦子一般,空白一片。畫麵上模糊不清,散落著雪花點。
“浴桶倒是能盛下兩個人,傲月要與我一起共浴嗎?”湛凜生像她邀請他跳舞時那樣,虔誠地伸出自己的雙手。白傲月知道他一定是在笑話自己,雖然他的臉上還是那麼嚴肅,麵無表情。
“湛大人不要勾引我,當心我上報天庭說你以色行賄,要罰你俸祿的。”她不顧周身透濕,腳背踩上冰涼的磚麵,拖著自己濕透的長裙,一扭一扭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