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壯漢,一左一右,架起那醜男人就往外走。
隻見他們抓著男人蕩了兩下,把他重重地扔在地上。一個又補上一記窩心腳,疼得他躺在地上齜牙咧嘴,但嘴上依舊罵罵咧咧。
見兩個壯漢又要動手,舒慈趕忙上前道:“這位大哥,我看你方才拿出來的舍利似乎確實是好東西。”
醜男人抱著肚子打滾,一聽這話,立馬坐起來,正色道:“這位公子,我看你是識貨的,不像裡麵那些東西,個個都是不識好歹的睜眼瞎。”
他那雙突眼睛上下打量了舒慈兩圈,又道:“公子一看就是好生氣派,富貴人家,難怪見多識廣!我這寶物也不跟您亂喊價,您要是誠心的,給我一千兩銀子,咱們就痛痛快快,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我呸!”舒慈背著手,繞著這男人慢慢踱步,“你剛剛在裡麵用這個抵五百兩的債,到我這賣一千兩,你直接被打死得了!”
那男人坐在地上抱拳,賠笑道:“公子,剛剛情況緊急,和現在自然不是一個價錢。您也知道,這東西是無價之寶,我要您一千兩,已經是折上折了!”
舒慈冷哼一聲:“少來!你這東西是真是假還不知道呢!”
“哎喲喲!”男人作痛心疾首狀,又從胸口摸索出那個灰白的珠子,“您自己看看!”
他用兩根短肥的手指將舍利子捏起來。對著燈光給舒慈展示:“你離近一點,這舍利發色油潤,顏色素白淡雅,一看就是得道高僧才燒得出來的顏色。來,你閉上眼睛仔細感受,便能感知到那高僧功德無上,隨喜圓滿,嘖嘖嘖……”
“這麼看著,品相確實不錯。”那石頭一樣的珠子哪看得出什麼品質,舒慈糊弄道:
“剛剛你說,這舍利是青龍寺的,你是怎麼弄到的?”
“我怎麼得到的,公子您就彆管了,反正這是從青龍寺裡麵取出來的,貨真價實!童叟無欺!我碧波仙人從不騙人!”
舒慈聽了這名字忍不住嗤笑出聲,伸手就想去拿那舍利子,卻被他一下躲過。
碧波仙人將舍利子緊緊護在胸前,警惕道:“公子,我這東西隻能看,可不能隨便碰。你若真是好奇,要不先給我一百兩定金?我拿給你看清楚,你確定要了,再把剩下的九百兩給我?”
舒慈這下懶得再與他虛與委蛇,一出手便抓住他拿著舍利的手腕,左腳朝他胸口一踹,將他踩在地上,動彈不得。
她左瞳金光一閃,那醜陋的臉後麵浮現出紅光。舒慈這才瞧明白了他的真身——
一隻巨大的蟾蜍,正趴在地上,吐出肥碩的舌頭。
“好你個□□精!”舒慈怒吼一聲,“說!你這舍利子到底怎麼來的!給我從實交代!”
那旁邊兩個壯漢見了此情此景,俱是一臉茫然。
碧波仙人聞言,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呱”了一聲。接著,那雙突出的眼睛越鼓越大,肥臉像是融化了一般,像肉泥一樣攤開。
“呱!你到底是誰?竟看得出爺爺的真身!”
舒慈抓的那隻手腕也開始生出粘液,變得滑膩膩的,像泥淖一般順著她的手往下滑,怎麼也握不住。眼看那舍利子也要跟著滑走——
突然舒慈耳邊傳來“簌簌簌”的聲音。
三寶扇著翅膀,喙一伸,便銜住了舍利子,然後穩穩地落在舒慈頭上。
“呱!呱!呱!”
那一攤肉泥漸漸團成一個黑色的泥球,接著,那泥球變成了一隻足有一尺半大的青黑色蟾蜍。它狂怒道:
“把舍利子給爺爺還回來!”
說罷,巨嘴一張,彈出一條肥膩的舌頭,直接往舒慈頭上招呼。
三寶靈巧地一飛一躲。舒慈反應迅速,一手扯住那長舌頭,順勢在手上繞了兩圈。
蟾蜍吃痛,想將舌頭收回去,它力氣極大,拽了舒慈一個趔趄。她不得不腿一伸,蹬住它的肥臉,刹住車,不讓它繼續收回。
圍觀的兩個守衛,嚇得魂飛魄散,轉身便往賭坊裡跑,高喊道:“有妖怪!!□□成精了!來人啊!!幫忙!!”
這叫喊聲驚動了整個賭坊,幾個壯漢趕忙抄起立棍便衝了出來。賭客們也紛紛跑出來看熱鬨,敖瑞混在人群中從二樓跑了下來。
敖瑞見舒慈正和大蟾蜍僵持不下,眾人皆是不敢上前,立馬借了根棍子,往那碧波仙人的大腦袋上狠狠一敲。
“咚”的一聲,它舌頭一軟,便暈了過去。
舒慈放開它,剛要上去查看,卻見它舌頭一縮,翻身一躍,跳出了一丈高,趴在了圍牆上。
“呱呱!”他那肥膩的身影映在微弱的月光裡,聲音沙啞又難聽,“爺爺這就叫金蟾假死,速速脫身!你這個小白臉,給爺爺等著吧!”
語畢,轉身一躍,不知所蹤。
***
這邊廂,杜月恒帶著敖瑞摸上了二樓。
二樓比起一樓,安靜了許多,濃重的香薰味撲鼻。空間狹小,僅擺放了五張桌子,中間用幾扇金屏風隔開。雖然也是人聲鼎沸,但圍坐的人皆是衣冠華美,優雅從容。四周站崗的壯漢衣衫整潔,文質彬彬。
杜月恒和敖瑞在這幾張屏風間轉來轉去,很快便引起了壯漢的注意,一個上前來問道:“二位公子,可是來找的人的?”
杜月恒打了個哈哈,便看到對麵的一張桌子正坐著柳容煙。
她剛來不多久,已經挽起袖子,玩得眉頭緊皺,愁容滿麵。
這壯漢的走動也驚動了她,她抬眼一看正對上了杜月恒的目光。霎時間,她愁容一掃,換上諂媚的笑臉,朝他們招了招手:“杜公子,這邊,這邊!”
杜月恒無奈,隻能和敖瑞硬著頭皮走過去。
敖瑞急了,扯了扯他的衣角:“杜公子,真要跟柳容煙一起玩啊?”
杜月恒麵上鎮定,心裡暫時還沒有主意,又怕這膽小狗臨陣脫逃,便從袖子裡掏出一枚金錠,悄悄塞到敖瑞手上:“咱們先看看什麼情況,一會相機行事。放心,你拿著,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
那柳容煙見他們落座,笑容誇張,溫柔甜蜜地問道:“杜二公子,今日也是來玩的呀?怎的從來沒見過你?”
杜月恒不慌不忙:“柳老板,今日真是緣分啊!我聽說這平康坊還有這等好玩的地方,便來瞧瞧。”
柳容煙那張美麗的臉笑得更瘮人了,媚眼如絲,卻像含著兩把菜刀,正磨刀霍霍,向著杜月恒和敖瑞這兩頭自己送上來的肥羊。
另外兩個賭客,見又來了兩個冤大頭,也不攔著,還和柳容煙一起介紹起了這桌子上的規矩。
這遊戲並不難懂,不過是按照牌麵的四個花色和數字,依次喊牌比大小。杜月恒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關竅——左右不過是從已經亮明的牌去推算未出之牌。他又撇了一眼敖瑞,隻見少年臉上似懂非懂,似是而非。
那紙牌“嘩啦啦”地洗了幾轉,分發到各人手裡。
杜月恒心裡歎了口氣,將注意力集中到手捏的紙牌上,一邊推算著牌局,一邊趕緊思考脫身之計,急得額頭滲出了一層薄汗。
正當他冥思苦想,七上八下之時,桌上的形勢卻出乎意料——
敖瑞接了牌,並不怎麼思考——當然主要也是因為不會,便按照性子明牌、喊牌,可這一招或許是出奇製勝,又或許是狗帶財,連著好幾圈,竟是都讓敖瑞贏了其他幾家。
柳容煙越玩,臉色越青,可能因著這敖瑞是她招來的肥羊,她臉上掛不住,便處處與敖瑞作對。敖瑞叫大,她便叫小;敖瑞扣牌,她便要明牌;敖瑞叫索子,她便硬要叫十字。可是,把把都輸給敖瑞。
其他兩家賭客見這新手自帶氣運,便跟著敖瑞叫牌,柳容煙氣急敗壞,賭注是越加越多,牌是越打越亂,幾圈下來,四家歡喜一家愁。她手裡的籌碼一時間竟輸了個精光!
杜月恒暗暗為敖瑞叫好,又替他捏了把汗,擔心若下一把他的運氣耗光了,手中就沒有與柳容煙談判的籌碼,剛想找個借口結束這牌局,便聽到一樓一陣騷亂,有人大喊道:“有妖怪!!□□成精了!!!快來幫忙!!”
一聽有妖怪,幾個壯漢便衝了下去。敖瑞也忍不了了,“噌”地一聲站起來:“我不玩了!我得下去幫忙!”
柳容煙急了,聲音不似先前溫柔,尖叫道:“贏了就想走?!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我現在幫忙要緊!這牌我看你輸了不少,你怎麼還要打啊?”敖瑞拱了拱手,自以為禮貌道。
柳容煙一張臉氣成了豬肝色,一把抓住敖瑞:“不行!!今天誰也不許走!”
“你怎麼這麼不講道理!”敖瑞手一甩,便往下走:“行行行,這籌碼誰也不許動!我一會再來和你殺個痛快!”
那另外兩個賭客見敖瑞一走,便也跟著下樓看熱鬨。
杜月恒跟在他們後麵,卻等在樓梯口的陰影裡,瞧著剛剛那張桌子。
果然,柳容煙等二樓的人全跑去看熱鬨時,立馬伸手往桌上的籌碼而去。
杜月恒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一把逮住她,高聲道:“柳老板,這偷東西可要不得!”
柳容煙嚇得花容失色,尖叫著想要甩開手:“杜二公子!你這是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