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音不等江儘宜開口,撩起珠簾,走進內間。
花瓶就在江儘宜床榻不遠處的書台上,裡麵插著一支梅花。
她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妥,畢竟她有時也會來師尊房中擺一些東西,這梅花便是她前些天給江儘宜擺的。
梅花似乎被江儘宜用靈力維持著,開的正好,連香氣都沒散去。
陵音便隻抽出了兩束雛菊放進花瓶裡,而後拿著剩下的雛菊,來到床邊,她將雛菊纖長的梗掐去,拿著花束彆在了被綢帶捆紮的帷帳上。
陵音一邊插著花,一邊看向江儘宜解釋道:“師尊,這是我在山下買的花,是曬乾的,放在屋裡正好,而且還很香。”
江儘宜並不阻攔她,隻是笑道:“很漂亮的花。”
陵音將床前和床尾的紗帳上都彆上雛菊,手中隻留下了最後一束,她轉身來到窗前。
窗戶便在江儘宜半靠的塌邊,陵音走過去,將那支雛菊彆在了窗欞上。
放好後,她又將半掩的窗戶關上,左右換角度檢查了一眼,滿意的不得了:“平時我看的時候就覺得哪裡單調,花放在這裡剛剛好。”
說完,她轉頭去詢問江儘宜的意見:“怎麼樣師尊,你覺得好看嗎?”
江儘宜看了一眼那窗欞上半搭著的雛菊,又收回視線看向陵音。
小姑娘眼中閃著希冀,她烏發如墨,有一縷青絲披散在身前,發尾稍微有些淩亂,細看上頭還沾著零星一點花瓣。
應當是她方才掐花想要簪進帷帳時,不小心掉落在頭發上的。
江儘宜抬手,將她發絲裡掛著的雛菊瓣摘下來,輕輕的放在了桌邊,對著陵音點點頭,揚起一抹柔和的笑:“好看,我很喜歡。”
陵音聽到“喜歡”後,心中異常振奮。
又連忙從懷裡摸出那枚雪白的簪子,遞給江儘宜:“還有這個,是我特地給師尊買的發簪。”
那發簪被打磨的十分明潤,猶如雪一般,被陵音捧在手中,襯的陵音的手指也如玉簪纖細漂亮。
江儘宜迎上陵音更熱烈的眸子。
他心中下意識便覺得,應當要比方才的反應更喜歡一些,才不會讓陵音失望。
因此,他沒有接過陵音遞過來的發簪,而是抬手將木簪取下,半挽起的銀絲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散落在他肩頭。
他微側過身,對著陵音溫聲道:“幫我挽上吧。”
陵音聽得更是開心,她脆生生的應下,上前一步,撩起江儘宜的頭發,拿著玉簪給他輕輕挽上。
“師尊,我給你挽鬆一些,這樣睡覺舒服。”
江儘宜應聲:“好。”
陵音過來便是給江儘宜送花送簪子的,如今送到了,江儘宜還很喜歡,心情便好了不少。
她看著江儘宜,笑眯眯道:“那師尊我回去了,明天還要早起學習陣法。”
江儘宜點頭,跟著她一起出了房門。
甫一出門,靜心草的香氣便撲麵而來,還有一股極為純淨的靈氣衝入她靈台。
陵音猛吸了一大口靈氣,跑下台階。
這些靜心草像是避免踩踏自然繁衍生長的,並不規律,左一株右一株。
甚至連牆背麵還有孤零零的一株。
她蹲在靜心草中間,感受那馥鬱的靈氣。
這些草唯有晚上才會生長,散發靈氣,葉子上還有會發光的星點。
她抬手觸碰葉子,上頭的碎星便飛到她的手上,漸漸消失。
但很快,葉子上又會重新生出星點來。
她先前並未真正開蒙,來到江儘宜院中隻能聞到靜心草的香氣,如今真正入道後,才知這靜心草的靈氣有多馥鬱。
不過是瞬間,她便覺得打坐時的疲倦一掃而光,身子也輕盈了不少。
怪不得謝懷霽要在門外打坐。
她知道薑曦則是修士,但她如今傷勢嚴重,無法用靈氣療愈。
這靜心草靈氣如此馥鬱,若是移走兩株種在薑曦則窗前,讓她用來療傷修養,傷肯定好的更快。
陵音起身,又跑到江儘宜跟前,“師尊,這靜心草我能移走兩株嗎?”
江儘宜:“你喜歡可以全都移走。”
陵音擺手:“那倒不用,我隻是覺得這草的靈氣很馥鬱,給薑姑娘來養傷效果應該不錯。”
江儘宜嗯了一聲,捏訣抬指一轉。
一道銀色的流光飛向地麵,兩顆靜心草被卷起,飛到了陵音的手中。
連土壤都包好了。
陵音捧住靜心草,湊上去聞了一下:“好香。”
她抬眸,笑眯眯的看向江儘宜:“謝謝師尊!”
“不過,”她又問道:“師尊,這靜心草要如何養?師兄和我院中都沒有這種草,宗門其他地方也沒有,我怕離開了你的院子養不活它。”
江儘宜罕見的沒有說話。
他看著陵音,眼裡多了一絲驚訝,片刻後才對著她柔和笑道:“你忘了,這些靈草是你種在我院中的。”
陵音更是驚訝,下意識看了一眼院中的靜心草。
......她種的?
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江儘宜見她神色變了又變,顯然是沒想起來,便笑著安慰她:“你那時才八歲,不記得也正常。”
八歲?
她記得自己是六歲被江儘宜帶到了覓心宗,具體怎麼被帶進來倒是記不太清了,但八歲已經是能記事的年齡,不應該一點印象也沒有。
說著,陵音腦海裡白光一閃。
她想起來了!
那時她的確隻有八歲。
因年紀小,她被江儘宜帶到覓心宗後,對一切都很好奇,經常到處跑來跑去。
這靜心草便是她在後山溫泉處發現的。
她覺得好看,也想讓江儘宜看,就全把靈草拔了帶回了宗門,拿著小鏟子一株顆種到了江儘宜院中。
她覺得自己動手才能彰顯誠意,甚至不肯讓江儘宜動用靈力,花了一下午才把靈草種好,因此才會種的歪歪扭扭。
陵音還記得,那日她挖了滿手的泥,是江儘宜蹲在她身邊用帕子給她擦手,還被她蹭臟了袖子。
她還說,以後每天都會來江儘宜院中澆水。
起初陵音的確日日都來,但漸漸的,就連她都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沒再來過了。
甚至完全忘了這件事。
思及此,陵音眸中閃過一絲茫然。
好奇怪,為什麼在她潛意識裡,會覺得師尊對他極為嚴苛?以至於她越來越懼怕師尊,也越發的依賴、 黏著謝懷霽。
可一旦回憶起過往,似乎她跟師尊接觸才是最多的。
那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她漸漸與師尊疏遠了?
陵音實在是沒想到,索性也不再去想,但一對上江儘宜溫和的眸子,她還是忍不住心虛。
她這腦子,這麼大的事忘了不說,竟然還要問!
可看師尊的樣子,似乎並沒有怪她。
陵音更心虛了,連忙解釋道:“那個,師尊我當初是貪玩了些,還不愛修煉。”
“但是我現在已經想明白了,凡人壽命短暫,遇到危險也無力自保,我總不能一直都靠你和師兄保護我。”
江儘宜沒有反對,也沒有認同她的話,隻是看著她,眸子始終溫和沉靜:“做你想做的便好。”
“這就是我想做的。”
陵音眸子亮晶晶的,看著江儘宜鄭重道:“我要好好修煉,一輩子陪著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