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玩泥巴(1 / 1)

姑雲閒見他受傷,情急之下,揮劍將兩個“佯人魔”橫腰斬斷。

幾灘大小不一的黑泥,在地上湧動著聚合,慢慢立起……八個人形。

姑雲閒心裡開始發毛……這恐怕攔不住了,等它們逃出這個小屋,仙界不知道多少人要被李代桃僵。

再說回青梅。

靈草穀就在尋道峰山腳下,但崇光門內除了掌門和長老,一般弟子沒法禦劍。

青梅一路爬上山,累得像狗一樣。她喘著粗氣,跑得肺都快炸了。一到了宗主閣附近,青梅就扯開嗓子大喊。

“掌門!掌門——掌門救命——”

打更的童子,都來不及攔她。

青梅幾步飛躍上門前的台階,“哐當”一聲,推開宗主閣的房門。

宗主閣內陳設整齊,燈火通明,空無一人。

青梅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靈草穀底,李蘭兒屋內。

八個人形黑泥湧動著,靠近兩人。

姑雲閒背靠江無月,她死死盯著麵前的魔物,來不及回頭看他。

姑雲閒忙問道:“無月,你傷怎麼樣!”

江無月捂著脖子,指間還在滲血,幸好出血量不算大。

江無月:“我沒事。師尊,我發現這些小黑泥,會合到大的身邊。”

姑雲閒:“……你的意思是?”

江無月又說:“魔物總數並沒有變多。小的黑泥能量也少,無法化形,所以才需要會合。”

他總結道:“佯人魔越分散,力量越弱。”

姑雲閒慢慢扯出笑容,“我明白了,你歇著吧。”

她雙手握劍,上前揮劍,橫江斷水。

“千秋,金線開,萬人斬。”

她手中的千秋劍,金陽初升一樣刺目。長劍化作千萬劍影,在她身周翻湧,劍影如浪,又如無數金線。

那幾個魔物,還沒來得及行動,就被劍雨劈成滿地小泥點。

疾風驟雨下,小木屋絲毫未損,姑雲閒的劍道已然登峰造極。

地上點點黑泥,不斷湧動,相互彙攏。

姑雲閒摸出幾張符籙,抬手掐訣,“天地浩然,玄靈蕩塵,天尊在上,邪祟避散!去!”

接連幾道符籙下去,地上黑泥消失了小半。

有了方法,剩下的黑泥不足為懼。

姑雲閒乾脆摸出隨身的陣靈筆,就地封印,意隨筆到,筆走龍蛇。

地上的魔物翻湧著,試圖逃離,卻被無形的陣法力量牢牢束縛。

“八方天鎖,四極禁絕。封!”

隨姑雲閒一聲清喝,陣紋陡然一亮,虛空冒出層層鎖鏈,將黑泥鎖在陣內。

須臾,鎖鏈又淺淺隱去。

“解決了!我真不愧是天才!”姑雲閒沾沾自喜,還想聽江無月誇她。

她一轉頭,就看到江無月跪在地上,用劍支撐身體,他的手還捂在脖子上。

姑雲閒:“……無月,你怎麼了?”

江無月沒有抬頭,他氣若遊絲,聲音顫抖,“……師尊彆過來,離我遠點。”

姑雲閒以劍身挑開,他捂著脖子的手。

白皙修長的脖子上,傷口黑血漫延,迅速腐爛,觸目驚心。大片青黑色順著血管,向下蔓延。

姑雲閒看到江無月緊握長劍的手,微微戰栗,手上青筋微凸,因太過用力而指關節青白。

忽然,江無月動了。

姑雲閒警惕向後一退。

江無月反手握長劍,緩慢抬手,他柔黑長發低垂,始終沒有抬起頭。

江無月猛地向內調轉劍尖,直刺自己胸膛!

姑雲閒直接一劍橫過去,打飛他的劍。

長劍“鏘”一聲落在地上。

江無月仍嫌不夠,他在自己前襟狠狠地胡抓了幾下,繁冗平整的衣襟被他扯亂。

一絲不苟的領口,被他扯開,露出鮮明的鎖骨,胸膛線條流暢,肌肉勻稱,光滑緊實。

再往下,腰腹的位置被衣襟掩蓋。

姑雲閒定睛一看,脖子傷口處的黑色,順著幾條血管,蔓延到他的心口處。

失控之下,江無月在胸膛抓出道道紅痕。

姑雲閒上前抓住他的手腕,那手仍用力向胸前抓,骨節分明的手指,不斷顫抖。

姑雲閒直接劈在他頸後,江無月長睫顫抖,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姑雲閒忽然意識到,李蘭兒並不是被佯人魔掏出心臟。

而是——自己掏出了自己的心臟。

姑雲閒看著江無月,他衣襟大開,胸膛裸露,白皙的肌膚上道道紅痕,有一種淫靡豔麗的意味。

姑雲閒默默抬起手,捂住眼。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姑雲閒拉好江無月的衣襟,召出捆仙繩,直接把他捆了。

姑雲閒心道,青梅就算是爬也該爬到宗主閣了,怎麼還沒有救援。

姑雲閒再看江無月,以她和江無月的身高差,直接抱他走,實在有些難度。

她想了下,摸出幾張空白符籙,接連畫了清心符,辟邪符,破煞符,澄心符,定身符,定魂符。

然後一張張,一張張——貼到江無月腦門上,她手放在江無月腋下,拖著著他往外走。

出了小木屋,姑雲閒轉身又給小木屋畫了個封印陣法。

封印再封印,修仙文明出行,安全你我他。

一出小木屋,天色漆黑,月亮也朦朧,毛絨絨的月光。

姑雲閒不想浪費靈力,她從乾坤袋裡翻出夜明珠,塞在江無月懷裡。

過後,她掐訣召喚精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出現過邪魔,一個仙靈精怪都召喚不出來。

姑雲閒認命般歎了口氣,反手在江無月腦門,又貼了個輕靈符,拖著他向醫聖閣走去。

她的身後是孤零零的小木屋,前方則是漫漫長夜。

醫聖樓,燈火通明。

醫聖樓一層負責治療普通傷勢的弟子,二樓三樓是容納在醫聖樓長期居住治療的病人,四樓則是珍稀藥材和名貴典籍,五樓是安仁長老和其他護法所在之處,用來安置最難治療的病人。

樓門之上,高懸醫聖樓匾額。

姑雲閒拖著江無月走進醫聖樓,樓門大開著,她連門都不用推。

一樓大廳中央懸掛醫道圖卷,百草靈藥圖和人體經絡圖。圖卷兩旁是一排排藥櫃子,整齊林列,大廳中還有幾口藥鼎散發著藥香。

“咦,月容仙君怎麼了?腦門貼這麼多符。”

姑雲閒剛進門,正趕上一位劍閣弟子治療完準備出門。

姑雲閒:“說來話長,安仁長老在嗎?”

“長老應該在頂樓吧,月容仙君有這麼嚴重?”那弟子幫忙搬江無月,三人來到了傳送陣旁邊。

姑雲閒:“嚴重不嚴重,還得安仁長老看過才知道。多謝道友,不送。”

姑雲閒拖著江無月,進入傳送陣,眼前一花,就來到了醫聖樓頂樓。

……

“你說這是佯人魔弄的?”

安仁長老拉開江無月的衣襟,江無月白玉一般的胸膛上,比青黑色血管更明顯的是,一道道滲血的紅痕。

安仁長老用不讚同的眼神,瞅著姑雲閒。

“哎哎——你這是什麼眼神!”姑雲閒立馬急了。

安仁長老指指紅痕,“你這簡直太胡鬨了!”

姑雲閒氣急敗壞:“這他自己抓的!我是這種人嗎!”

姑雲閒將佯人魔的來龍去脈,告訴安仁長老。

安仁長老臉色逐漸凝重,“……佯人魔上千年沒在仙界出現過了。照你這麼說,這魔物少說也潛伏了一周以上,不知道宗門裡還有沒有其他邪祟。此事要速速上報掌門。”

姑雲閒不知道從哪掏出個蘋果,一邊啃一邊說,“掌門沒準已經知道了。”

姑雲閒想起通風報信的青梅,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吃完蘋果,姑雲閒指尖冒出火焰,燒乾淨蘋果核,法術淨了手。

姑雲閒指指江無月,向安仁長老問道:“他這個多久能好?”

江無月躺在床上,臉無血色,像紙一樣蒼白,唯有眉間,一抹殷紅顏色。

那是之前,姑雲閒用自己的血,在他眉間點出蓮花印紋。

隨著他眉頭輕皺,蓮花輕輕搖曳。

江無月的脖頸處,環頸包紮雪白紗布。他體內的佯人魔,已經被安仁長老逼出。

江無月身下的床由玄靈晶製作而成,床上雕刻了陣法。此刻正從他體內引出魔氣,同時將靈氣渡到他身上。

安仁長老歎一口氣,“無月師侄魔氣入心竅,最遲要一周後才能醒。他全身的脈絡都要溫養,徹底治愈,大概要兩到三個月。”

“這麼嚴重啊……”姑雲閒喃喃自語道。

她忽然想到,當時江無月受傷,正是因為看到了自己臉,才不忍下手。

可十年後,他殺死自己時候,又是那麼果斷。

為什麼呢……江無月……

姑雲閒看著他的臉,心裡充滿了百爪撓心的疑問。

她幾乎想搖醒他,質問他。

但現在的江無月,又怎麼回答得了,十年後自己的所作所為?

姑雲閒壓下心底難以言喻的衝動,安靜看著他發愣。

安仁長老沒有說話,悄悄退了出去。

身心疲憊,倦意湧上,姑雲閒乾脆伏趴在江無月床頭小憩。

“叮。”

朦朧睡夢中,姑雲閒聽到一聲清脆的鈴聲。

她猛地抬起頭,屏息凝神,生怕自己聽錯。

隻聽見,又一聲鈴響,緊接著又是一聲鈴響。

一共三聲鈴響。

議事殿的屋簷上有個信鈴,當它發出三聲鈴響,全宗門上下都會聽到。

這三聲鈴聲的意思是:宗門危難,長老及內門弟子集合。

天光乍破,一線魚肚白,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