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天使的造訪(2)(1 / 1)

白洛檀深吸了一口氣,把目光轉向鐘靈。

這些日子沒見,她瘦了點,神色比往日還要涼薄,總感覺捋上一把,能捋出冰渣子來。

而信息素的味道……已經變了。白洛檀的眸光逐漸變得深沉而懾人。

高雅清冷的雪鬆香氣中摻雜著一縷蟎蟲屍體的味道,就像長於池中的白蓮染上了一層礙眼的汙泥。

謝堯意攬著鐘靈的手緊了緊,宣示主權似的,“你這麼看著彆人的omega,不合適吧?”

白洛檀沒有理會他的挑釁,隻是看著鐘靈。

她神情淡淡的,卻沒有抗拒的意思。

白洛檀心悶窒了一瞬,終於開口道:“靈兒,你是天使,在地獄不安全,跟我回去吧。”

上一次見麵還是上位者的姿態,這會兒又變成保護者了?

鐘靈覺得他這副前後反差的樣子很好笑,不由諷刺道:“是啊,可我是怎麼到這兒來的呢?”

……白洛檀抿了抿唇,“這事兒我們回去再說,現在先……”

“回去?”鐘靈直視著他的眼睛,“難道你聞不到我身上的味道嗎?”

白洛檀心口猛地一陣刺痛,他計劃中不是這樣的……

痛心的眼神漸漸轉向站在鐘靈身後的謝堯意,變為了厲鬼一般的狠戾,“你怎麼敢這麼對她?”

謝堯意唇角一勾,用一副渾不在意的腔調道:“omega我很喜歡,多謝你的禮物。”

白洛檀牙關不可抑製地一緊,又轉頭向鐘靈道:“靈兒,你也聽到了。他不過是拿你當個消遣的玩意。”

“你何必為了跟我賭氣將自己留在這裡?”

鐘靈不乏諷刺地望著他,“他標記了我,我還能上哪兒去呢?”

白洛檀心底清楚鐘靈不可能是因為標記這種事留下,但還是殘存了一絲微渺的希望,“標記可以洗……”

鐘靈眉心突然閃過一絲劇烈的煩躁。

既然一切不過是個精心策劃的局,白洛檀就該拿出得勝者的氣勢,冷眼嘲笑她的愚蠢。

在這跟她拉扯不清是什麼意思?她身上還有什麼可以利用的地方嗎?

還是他覺得她就那麼愚蠢,同樣的錯誤犯了一次……還要犯上第二次?

謝堯意身體雖然還是維持著虛虛倚著牆的姿態,臉色卻悄然變了,“當著我的麵撬我牆角……”

火光中,他微抬下巴,麵孔俊美無儔,“熾天使大人是不準備回天堂了麼?”

他的掌心,一顆火球正徐徐燃燒。

雖然他無意在這挑起爭端,但如果對麵這個天使想打,他當然可以奉陪。

白洛檀目光轉向他,一臉毫無懼意。

鐮刀使魔又如何,真當他是孤身前來地獄的嗎?

兩個天使和惡魔的目光接觸在一起,互不相讓,仿佛在空中擦出了激烈的火花。

鐘靈清脆的話音打破了這場對峙。

“你帶我回去,怎麼和欽念晚舟交代?”

白洛檀一愣,他這次來地獄是暗中的行程。上次他沒有將欽念晚舟要的錄像交予她已經讓她動怒,這一次,他根本沒打算讓她知道。

還未來得及告訴鐘靈自己的打算,就聽她冷冷道:“彆演了。”

“喜歡上你是我的錯,以後不會了。”

白洛檀心裡一陣悶痛。

“你既然這麼想要這個位置,那就好好守著它。”鐘靈眼睛眯起,“小心哪天,就保不住了。”

“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

鐘靈退後一步,注視著他的眼睛,“我在這裡祝新任熾天使大人前路永夜,一世無喜。”

白洛檀的臉色頓時難看無比。

“……”

門板閉合。

喲,可以嘛。雖然被騙了感情又騙了前途著實愚蠢,但這個分手也算是找回了些場子。

謝堯意剛準備大發慈悲地誇鐘靈兩句,結果前一秒看上去還平靜鎮定的人突然抄起玄關櫃台上的一個名貴骨瓷花瓶,往地上一砸!

“砰!”花瓶墜地,發出一聲巨響。

她砸的時候謝堯意甚至都沒反應過來。等他想去阻止的時候,鐘靈朝他飛過去一個銳利的眼刀,讓謝堯意伸到中途的手悻悻收了回去。

看鐘靈的眼神,她是必砸無比了,他若阻止,他倆之間必有一戰。

倘若他們打起來,毀了的東西可能比她砸碎的更多。

確定自家今天必有一劫,謝堯意“嘶”了口氣,不滿地扯著嗓子道:“分手拿我家撒氣算怎麼回事?”

“有種出去打你未婚夫呀!”

“跑到地獄裡來欺負我一個黃花小惡魔,算怎麼回事?”

“誒……我草你看著點砸!”他眼疾手快地避開一瓶迎麵砸來的紅酒。

緊跟著的又是一隻青花瓷的茶杯,謝堯意猛地偏頭,在她赤紅的雙目下疊聲道:“行行行,我走、我走行了吧……”

.

鐘靈自幼喪父喪母,活了兩千來歲,從來沒有什麼是真正屬於自己的。

她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也沒有愛人,一個人孤孤單單地活了這麼多年。

直到白洛檀出現,以一種溫和又強硬的姿態闖進她的世界,給她編織了一個華美的夢,又狠狠地潑了她一瓢冷水,讓她從夢中醒來。

曾經也有個天使,冒冒失失地走近她,比白洛檀還要鮮活,就像一抹悅動的色彩,點亮了鐘靈灰暗的世界。

她曾是天使遺孤院中,鐘靈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

可後來那個人親手拿刀捅進了她的心臟。

遺孤院美術課上能拿到的美工刀,13厘米長,刀尖被磨的很細,像是針尖。

不知道是花了多長時間才磨成那樣。

一直陪伴身旁的女孩撕下了偽裝,用一種悲傷又充滿恨意的目光看著她,將刀捅的更深,眼裡卻在簌簌流淚,不停念叨著“對不起……”

心臟怎麼會這麼痛呢……?小鐘靈有些茫然地想,我們——不再是朋友了嗎……?

從那以後,鐘靈心中那扇小小的門閉合了,直到很久以後,才再次向人敞開。

這一次連門板都被人轟碎了。

難堪、傷心、憤怒、心寒、自棄……複雜的情緒交織成一團,像是貨幣水漲船高的價值,攀到頂峰……爆發後,如同一場激烈綻放後落幕的煙火,最終隻剩下精疲力儘的無力。

鐘靈抓著浮雕燭台的手鬆懈下來,頹然地落了下去。

早知如此,當初何必相信呢……

都第二次了。

是她的錯。

是她太蠢了。

蠢到會相信白洛檀眼睛裡閃動的愛意是真的。

“……”

謝堯意在門外探出個頭,“……完事兒了?”

鐘靈抬起眼睛,看他一眼,輕輕“嗯”了聲。

“怎麼樣?”謝堯意斜靠著牆,睨著鐘靈,“我剛才的表演,還可以吧?”

鐘靈知道他指的是剛才幫她嗆白洛檀的事。

她扯開嘴角,竟然是個笑容,“用力過猛了。”

謝堯意唇角一彎。

室內有一絲的溫馨蔓延,難以想象他們之間竟然還會有如此融洽的氛圍。

“怎麼說我也算幫了你個忙。”謝堯意道:“這些日子來你砸的東西就不說了……但這個人情,得還吧?。”

鐘靈明白謝堯意無緣無故的幫她並不是毫無企圖。

她毫不留情地揭穿道:“從剛才起就打這主意了吧?”

謝堯意不置可否,直言道:“有件事,我需要你幫個忙。”

“………………”

“世上隻有三個太陽,卻有四個種族、四塊封地。”

“人類向精靈提供信仰之力,維持精靈的靈力,精靈也因此為人類提供庇護,兩族同盟已久,關係如同銅牆鐵壁,密不可分。”

“人口基數相對較少的天使和惡魔自然不會試圖挑戰人類和精靈族,隻能向相對弱小的對方發起進攻。多年征戰,就是為了搶奪對方的封地,爭奪剩下的那個太陽。”

“不受日光照拂的地獄常年陰冷,黑暗,布滿濃重的陰雲和濃霧,街道上隨處可見黑鐵打造的厚重的大門……”

“彆念史書了。”鐘靈對謝堯意道:“說重點。”

“重點就是——”

“所有生物都需要太陽來保證基本的生存環境,隻要世上的太陽還是三個,那麼戰爭就會一直持續下去。”

“想要免除爭端,要麼四個種族中的一個滅族,要麼——”謝堯意注視著鐘靈那雙淺琥珀瞳,一字一頓道:“再創造一個太陽出來。”

創造太陽?

這是何等狂妄的一個想法!這番言論不可謂不驚世駭俗!

雖然從理論角度講,這想法合情合理。

假如第四個太陽出現,地獄獲得了和其他族群同等的生存條件,戰爭自然也就消失。

但從實踐角度來說,又談何容易。

如果說這話的不是謝堯意,鐘靈會以為眼前的人失心瘋了。

當然,之所以不置疑謝堯意,是因為在鐘靈看來,這個人無時無刻不處於失心瘋的狀態。

看著鐘靈一臉的木然,謝堯意道:“精靈族的聖精靈使奉承精靈神的旨意,願意幫助我們製造太陽,隻不過材料需要靠我們自己收集。”

鐘靈遲疑了一會兒,“你需要什麼材料?”

“伊甸園的銀色蘋果、天空之境的顛倒硬幣、創世廳的永生能量球、夢之國度的金色向日葵種子以及……”說到最後一個的時候他頓了下,“生長在無塵之地的銀色獨角獸的角。”

鐘靈:“……”

我看你還是做夢比較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