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古樹遮蔽天穹,血月灑落的光輝穿透枝椏,瞬間碎作滿地猩紅。
祝之漁踩著一地血色,在荒郊野嶺間茫然地行走。
“我有一個問題憋了很久了,能問嗎?”
項鏈那端傳來寂臨淵低冷的聲音:“說。”
祝之漁掰著手指:“這個世界由鬼王南柯締造,殿下你……能打得過前輩嗎?”
“……你覺得呢。”
“我覺得懸。”祝之漁很誠實,“雖然從理論上講,鬼域上位的方式決定了曆任鬼王一代更比一代強。可是殿下,你至今仍沒能從這位南柯鬼王締造的世界裡脫身哎。”
“……”
許是覺得被鹹魚看低了,寂臨淵那廂靜默一瞬,語氣不悅:
“南柯擅長造夢,浮屠塔蘊藏著創世神的力量,她在塔中修煉,修為遠勝從前。”
厲鬼隻是分得一息媧皇散落的靈力便能造出這等詭譎的法陣困住神族與鬼族,可想而知,完整的菩提木所蘊含的上古神力有多麼強大。
祝之漁想起密林間枯萎的新嫁娘,隱約猜到幾分緣由:“這位鬼王似乎死得很淒慘。”
“是,年少早亡。”寂臨淵道。
“那麼殿下呢?”祝之漁忽然反問,“我觀殿下容貌,也是年紀輕輕……”
“住口。”寂臨淵冷聲打斷,不許她再往下說。
氣氛突然變得僵硬,一路沉默,誰也不再出聲。
腳下的路慢慢從泥濘變得平坦,祝之漁望著大霧中逐漸顯現的城鎮,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建設,抬腳踩上青石磚鋪就的小道。
夜色深處,白霧彌漫,道路儘頭倏的出現一個身形佝僂的老夫人。
拐杖敲在青石磚上,聲響越來越近。
“深更半夜的,姑娘獨自出門在外,不害怕麼?”
老婦人身後突然傳出“嗚嗚”人聲。
是喻晏川的聲音。
祝之漁鬥膽望過去,這才發覺老婦人背後跟著一具棺槨,紙人分立四方,晃晃悠悠抬起木棺。
係統彈出提示音:【執行任務,請宿主解救男主。】
“讓我解救?”祝之漁不由心生疑慮,“之後劇情該不會是,男主獲救後陰差陽錯第一眼看到了女主,於是兩人深情相擁美美he,而我之所以不在,是因為……”
她顫栗的目光落在那扯出詭異笑容的老婦人臉上。
沒錯,炮灰女配為救男主而亡。
而後餘生,男主雖有嬌妻柔情蜜意在側,卻也難免思及邂逅過的萬千女子,偶爾也會懷念一下當初那個挺身而出的她,感慨朱砂痣與白月光無法兼得甚是遺憾。
“口口惡俗啊!”祝之漁受不了,“到底誰在吹男主深情?女主究竟愛他什麼,能不能讓我也體驗一把萬草叢中過的爽感?”
【請宿主執行任務。】高級係統冷酷催促。
祝之漁吐了吐舌,走過去問老婦人:“我可以看一下棺槨嗎?”
寂臨淵在那廂聽著,見她欲救喻晏川,臉色一沉,目光陰鷙。
老夫人直勾勾盯著少女,扯出一抹笑:“當然可以。”
她命紙人打開棺蓋,露出年輕郎君的臉。
“待在釘死的密閉棺槨裡等死,這滋味不好受吧?”老夫人看著那青年憤懣的神情,忽而暢懷大笑。
祝之漁走到棺槨前,她蒙住了麵容,隻露出一雙清亮的眼睛。
喻晏川望見有人靠近,心裡頓時燃起存活的希望,用力叩擊棺木求援。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徹寂靜深夜。
係統一驚。
老婦一怔。
喻晏川也被打得愣住了,臉上倏然紅了一片,泛著火辣辣的疼。
隻有寂臨淵勾了勾唇,來了興致。
“你這個負心漢!”祝之漁演技爆發,先發製人吼得喻晏川沒機會辯駁。
“……?”寂臨淵唇角的笑消失了。
少女勉強擠出兩滴淚:“若不是你見利忘義,將我賣入張家,我又怎會落得個封棺殉葬的結局!”
喻晏川震驚:“我……”
“不必解釋!”祝之漁堵住他話,用力將棺蓋一推——
“砰”一聲棺材板嚴絲合縫蓋上!
“勞煩婆婆將此負心漢帶走,我心意已決,此生不欲再與他相見。”祝之漁掩麵而泣。
【宿主!救人!】高級係統警鈴大作。
“救屁,你這麼大義無私,你怎麼不去替他死。”祝之漁懶得搭理,直接走開。
“且慢。”
老婦人拄著拐杖緩慢轉過身。
祝之漁隱約嗅到香燭燃燒後的焦苦味,突然發現老婦那雙暗紅的繡花鞋洇開血水。
那張爬滿皺紋的臉扯出微笑:“姑娘,我對你很感興趣。”
祝之漁心臟猛地一顫,不祥的預感漸漸湧上心頭。
“婆婆,我還有急事,可否先行一步……”
手心裡冒出冷汗,她捏緊項鏈便要跑。
老婦提著的青燈突然散作一團團鬼火,排列成圖騰朝她聚攏而來,將人圍住。
“既然被我看中,你便走不掉了。”
“好姑娘,過來。”老婦微笑著,身影逐漸籠罩住少女的身體。
一道血紅的閃電驟然撕裂深沉夜幕。
“走。”
熟悉的聲音自背後響起,冰冷侵骨。
緊接著,數道血色電光直朝老婦劈下。強大的鬼氣自天穹瘋狂翻湧,寂臨淵撕毀結界,顯現出身形。
“安心走,我在你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