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稅(1 / 1)

赫岩身子微微前傾,拱手賠笑道:“大人,以往這關稅不都是按貨物的一成收取嗎,如今怎麼變成了三成?”

關丞是個身著官服中年男子,他斜著眼睛瞥了眼赫岩,鼻孔裡輕輕哼了一聲,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慢悠悠地道:“如今就是這規矩,嫌高?那你們可以選擇不進關,回去繼續啃你們的樹皮去!”

赫岩身後的一個年輕族人見自家首領已經把姿態放得如此卑微,這關丞卻還如此傲慢無禮的侮辱他們,絲毫不把他們放在眼裡,頓時火冒三丈。

他雙眼圓瞪,“噌”的一聲抽出了腰間的短刀,刀刃在日光下閃爍著寒光,直直指向關丞。

“你說什麼!”

守門的將士們見夷族居然拔刀,立刻上前一步,“唰”地拔出腰間長刀,刀尖齊刷刷地指向麵前的夷族隊伍。

關丞被這拔刀的年輕夷族嚇得麵色慘白,下意識就想往後退,卻忘了自己還坐在椅子上,一個不小心,連人帶椅摔倒在地。

他連忙連跪帶爬地躲到拔刀的將士身後,扯著嗓子大聲叫嚷道:“你們想要乾什麼,莫不是還想如二十年前那般攻關不成?”

聽到這話,周圍的將士齊齊上前一步,冷冷地看向麵前的夷族,仿佛下一刻就會動手。

這些將士大多都是南越本地人,年紀大一點的還經曆過二十年前夷族入侵一戰,剩下的年輕將士即使沒有經曆過那一戰,也聽家中老人提起過。

所以,他們對於夷族態度極不友好,若不是礙於互市乃是朝廷的命令,恐怕早就動手了!

赫岩感受到這股緊張的氣氛,看著麵前將士冰冷的目光,知道他們真的可能動手。

他急忙一把拽住年輕族人的胳膊,將他拉到身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聲嗬斥道:“放肆!休得無禮!”

然後,他再次向關丞拱手賠罪道:“大人莫怪,小人這族人年輕氣盛,不懂規矩,關稅我們交!”

年輕族人聞言仍是滿臉憤懣道:“首領,是他們欺人太甚,這些東西都是我們冒著生命危險獲得的!”

赫岩轉頭,一把奪下族人手中的短刀,咬牙低聲道:“不要衝動,想想族人,若是此次無法換回足夠的糧食,這個冬季,族人怎麼活下去!”

年輕族人聞言,眼睛通紅,但思及還在部族等著他們換糧回去的族人,他低下頭,接過首領手中短刀,緩緩將短刀歸鞘,往後退了兩步。

關丞見麵前這些夷族人退縮,這才大著膽子走到最前麵,不屑地冷笑一聲:“一群蠻夷,若不是朝廷仁慈,開了互市,你們冬季隻能啃草根樹皮,如今你們不僅不知感謝大齊的仁慈,居然還妄圖動手,簡直不自量力。”

赫岩聞言臉上依舊堆滿了笑容,恭恭敬敬道:“大人所言極是,是我們不懂規矩,還望大人莫要與我們一般見識,我們這就去準備關稅。”

說罷,他轉身向身後的族人使了個眼色,族人們雖滿心不甘,卻也隻能無奈地開始搬運貨物,繳納關稅。

關丞看著夷族上繳的三成貨物,撇了撇嘴,一臉挑剔道:“就這些破爛,你們也好意思交上來?”

赫岩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但還是上前一步,賠笑道:“大人,我等夷族地處偏遠,能搜羅到這些貨物已是竭儘全力,自是比不上大齊地大物博,還請大人高抬貴手。”

一邊說著,他一邊偷偷將一個沉甸甸的荷包,不動聲色地塞進關丞手中。

關丞在袖子裡掂了掂荷包的重量,嘴角微微上揚,神色稍緩,擺了擺手道:“罷了,放行吧。”

赫岩這才鬆了一口氣,帶著族人匆匆過關。

一路上,族人皆是沉默不語,赫岩歎了一口氣,目光掃過每一個族人,放緩語氣道:“咱們此番過來,是為了整個部族能熬過寒冬,不是為了爭一時意氣,能把糧食換回去,讓族裡的老人孩子在冬季填飽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之前站出來的年輕族人攥緊了拳頭,低聲道:“首領,我明白,可是他們實在太欺負人了,這關稅一來一回就要六成,咱們帶過來的東西根本不夠啊!”

今年他們帶過來的東西,原本是能夠換足夠的糧食回去,但是光是進來的關稅就拿走了他們三成貨物,若是還按照往年的價格,剩下的貨物換得的糧食,根本不夠整個部族吃一個冬季,更何況出關時還要再交三成!

赫岩聞言,拍了拍年輕族人的肩膀,道:“當初是餘修元答應開展互市,讓我們能夠用藥材和皮毛換取糧食,我們才答應退兵,關稅也是當時定下,如今他沒有和我們經過商量,就擅自提高關稅,此事他必需要給我們一個交代,隻是如今我們勢單力薄,還需等其他部落進關。”

幾日後,赫岩一行人終於抵達巨陽縣,他們在縣外兩裡處開始紮營結寨,互市還要過幾日才能開啟。

之後陸陸續續又有其他部族抵達,待大部分部族都抵達後,互市終於開啟。

“周管事,若我沒有記錯,去年米一石才五百文,今年怎麼栗都要八百文一石?”赫岩皺著眉頭,語氣裡帶著幾分質問。

互市開啟後,赫岩就帶著族人直奔以往購糧的商隊處,結果就得知今年糧價上漲的消息。

周管事漫不經心道:“赫岩首領,你也清楚,互市的糧價是由官府製定,這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赫岩心裡清楚,周管事所言非虛,糧價的確由官府把控,他們不過是奉命行事。

可這上漲的價格,讓他實在難以接受。

去年米價不過五百文一石,如今粟竟要八百文,如此漲幅,就算關稅不漲,他們帶來的貨物都換不回足夠族人過冬的糧食,更何況如今關稅如此之高。

他原本想著先換好糧食,再與各個部族商議,一同去找餘修元。

之前交的三成關稅他們已經不求能夠要回來,隻希望出關時的關稅能恢複原樣。

如今看來,去找餘修元這事,不能再拖延。

回駐地的路上,赫岩能夠聽見其他部落和大齊人爭論的聲音,看來大家對如今這個價格都難以接受。

夜間,夷族駐地最大的帳篷中。

一個須發都已經花白的老者率先開口道:“諸位,今日這糧價,想必大家都看到了,若是按照今日這個價格,我們的族人這個冬季都得挨餓。”

另一個夷族領隊也憤怒道:“我們的貨物本來就因為關稅上漲折損不少,如今根本買不起這麼貴的糧食!”

眾人吩咐附和,一時間,帳篷中群情激奮。

坐在主位的中年男人皺著眉頭,開口道:“既然大家對此都不滿意,不知道諸位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此事,讓官府下調價格?”

中年男人話音剛落,赫岩主動站了出來,道:“二十年前,是餘修元承諾可以讓我們入關,以藥材皮毛換取糧食,關稅和價格也是當年便定下,如今他卻背信棄義,他該給我一個說法!”

聽到赫岩的話,有幾個年齡較大的夷族領隊目光閃爍了幾下。

他們當年也參見過那場大戰,同時他們當年在族中就已經有了幾分地位,所以比當年還隻是一名普通戰士的赫岩知道的更多。

當年他們之所以退出關外,一方麵是因為餘修元答應建立互市,另一方麵也是因為餘修元所率軍隊太過勇猛,他們死傷慘重。

所以,當年他們在戰爭後期實際上是處於下風,本來幾乎都快要被餘修元剿滅,隻是不知為何餘修元沒有選擇對他們趕儘殺絕,而是派人過來與他們講和。

因此,在麵對餘修元時,不管他們願不願意承認,內心深處其實都藏著一絲難以言說的畏懼。

不過想到,若是按照今日這價格,他們根本換不到足夠族人過冬的糧食,更何況還要繳納那高額的關稅。

權衡之下,他們一咬牙,皆是同意赫岩的提議。

第二日,夷族選出的代表進入巨陽縣,去官府辦理前往九鄉城的路引。

他們原本以為自己會被刁難一番,甚至可能根本辦不下路引,但是沒想到,他們剛一提出辦理路引的請求,官府很是痛快的就將幾人的路引的辦好了。

幾人一頭霧水的拿著路引匆匆離開巨陽縣。

因為時間緊急,他們在關內停留時間有限,所以幾人日夜兼程終於在的最短時間趕到九鄉城。

他們知曉大齊人最重禮節,進城後,幾人隨便找了個客棧,匆匆梳洗一番,整理好衣衫,便帶著精心準備的禮物,前往郡守府。

郡守府中。

餘道回聽完夷族幾人的來意,手中把玩著一塊溫潤的玉佩,漫不經心道:“諸位,你們此次是找錯人了,如今梧州已經被劃分為福佑公主的封地,互市一事已經由公主府的卞長史負責,你們若是有什麼要求,去找他即可?”

夷族幾人麵麵相覷,他們此前並沒有聽說過此事。

赫岩拱了拱手,恭敬道:“餘公子,不知我等是否可以求見餘將軍。”

他們並不認識什麼卞長史,在他們心中,餘修元才是梧州真正的主人,隻要他發話,那位卞長史應該也隻能聽他的,餘道回如今這麼說,隻是推托之詞。

餘道回聞言,臉色瞬間一沉,原本還在把玩玉佩的手猛地一停,“啪”的一聲將玉佩重重地拍到桌上,冷冷道:“吾父重病臥床,恕不能見客,諸位還是去找卞長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