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卞長史離去,留下的都算是自己人,眾人也能暢所欲言。
營帳中,王讚之神色恭敬,對著福佑公主行了一個大禮後道:“殿下,如今營中的戰馬皆已配備上馬蹄鐵和馬鞍,將士們這段時日訓練下來,較之往日大有進益。”
提及馬蹄鐵和馬鞍,王讚之眼中滿是興奮的光芒,猶如發現了稀世珍寶。
以往長途行軍和作戰中,戰馬的馬蹄不斷與地麵摩擦,磨損、破裂等狀況屢見不鮮。
常常會因為馬蹄受損嚴重,一匹正值壯年,本應在戰場上馳騁的戰馬,不得不提前退役,再也無法奔赴戰場。
而那些因為馬蹄問題而被迫淘汰的戰馬,對軍隊而言是極大的資源損失。
如今,釘上馬蹄鐵之後,馬蹄鐵有效分散了馬蹄承受的壓力,極大程度減少了馬蹄與地麵的直接摩擦,有效防止馬蹄受傷,這大大延長了戰馬的服役年限。
在古代,馬匹是非常珍貴的戰略資源,減少馬匹的非戰鬥減員,對於維持軍隊的戰鬥力和後勤補給壓力至關重要。
這不僅意味著軍隊在戰場上有更多的機動力量,更意味著後勤部門無需為頻繁補充戰馬而疲於奔命,能夠將更多的精力和資源投入到其他關鍵事務中。
若說馬蹄鐵降低了戰馬的淘汰率,那馬鞍就是大大降低了騎兵的淘汰率。
以往沒有馬鞍時,騎手直接坐在馬背上,容易因馬匹的顛簸、晃動,就容易導致騎手身體與馬背反複摩擦,從而受傷,甚至可能因一個不慎從馬背上滑落,造成嚴重的傷亡。
更不要說在戰鬥中,騎兵需要在馬背上做出各種高難度的攻擊動作,在這種情況下,想要訓練出一名合格的騎兵,其難度超乎想象。
不僅訓練周期漫長,而且訓練過程中因各種意外導致的人員損耗也十分嚴重。
而如今,戰馬裝備上馬鞍之後,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馬鞍為騎手提供了穩定的支撐點,在衝鋒時,騎手能夠借助馬鞍的支撐,將自身力量與馬匹的衝力完美結合,使手中的武器發揮出更大的威力。
馬鞍的存在也大大降低培養騎兵的難度,在更短的時間內,軍隊能培養出更多合格的騎兵。
尤其王讚之在來南越之前乃是在北地從軍,北地異族作為遊牧民族,族人自幼在馬背上長大,弓馬嫻熟,作戰之時己方時常陷入被動之中。
每一次戰鬥,他們都需要付出數倍的代價才能逼退北方異族。
駐守北地的軍隊戰馬若是能配備馬鞍和馬蹄鐵,再與北地異族騎兵交鋒,北地軍隊絕不會再像以往那樣狼狽。
聞時安聽完王讚之對馬蹄鐵和馬鞍的誇讚,點點頭道:“王將軍,你在訓練之中需要留意將士們的反饋,看看馬鞍還能不能再改進,這事關將士們在戰場上的生死,切不可懈怠。”
王讚之行立刻單膝跪地道:“是,末將定不負殿下重托。”
聞時安微微點頭,對於王讚之的能力她還是能夠放心的。
隨後,她轉頭看向李相宜道:“匠坊之中的工匠此次做得很好,皆賞銀十兩,另外,傳令下去,不論是軍中還是匠坊之中,若是有人能夠更進一步改良馬鞍和馬鐵蹄,皆賞金十兩,擢升一級。”
李相宜連忙行禮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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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長史回到自己的府邸,臉色依舊漆黑如墨,他大步跨進府邸大門,而後猛地一腳踹翻台階旁的花盆,隻聽“啪”的一聲,花盆立刻碎成幾瓣,泥土四濺。
他雙眼微眯,召來侍從,冷冷道:“齊天時那裡有沒有傳來消息?”
侍從搖了搖頭,小心翼翼回稟道:“齊大人傳了兩次消息過來,不過皆是普通的公務,並沒有什麼異常消息傳來。”
卞長史聞言,怒聲道:“廢物!你去通知他,本官當初提拔他不是讓他在安州無所事事享福的!若是他再不能傳來有用的消息,那本官當初能把他推上去,也能讓他跌下來!”
侍從連忙磕頭領命退下。
若是齊天時知道卞長史覺得他在安州是在無所事事的享福,那必然會大喊冤枉。
安州前任郡守隻顧著撈錢享樂,根本不管政務,戶曹司的賬務記錄皆是一團亂麻,再加上福佑公主在安州實行了什麼考成法。
他自從成了戶曹史,每日天際微亮就要趕到衙門上值,等到月上中天才能回去休息。
每日裡到衙門,等著他的就是堆積如山的公務,好不容易下值,他也隻想回家倒頭就睡。
一段時間下來,他整個人都消瘦了幾分,哪有時間精力去為卞長史打聽消息?
不提齊天時接到卞長史命令的絕望。
此時,幕僚已經將互市的過往記錄整理成冊,交給卞長史過目。
卞長史接過文書,越看眉頭皺得越緊,片刻後,他將文書重重摔到書案之上,冷笑道:“餘修元果然和夷族有所勾結,互市的關稅居然隻有這麼一點點!”
就這麼一點關稅,這互市還有必要存在嗎?
稍作思忖,他大筆一揮,將關稅提升至原來的三倍,同時,他卻將市稅降低了五成成。
他明白,若是他想要從餘修元手中將梧州的實權搶過來,就還需要得到梧州各家族的支持。
各家聽聞關稅提升一事,並沒有什麼特彆的反應,反正他們又不需要交關稅,至於夷族人交多少,這又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倒是市稅降低一事,他們自然樂見其成,
一時間,卞長史的府邸門庭若市。
卞長史看著這一切,誌得意滿,仿佛已經成為了梧州真正的掌權者。
現下,各個家族都將目光頭投向餘氏,想要看餘氏接下來會怎麼反擊。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餘氏一直沒有任何反應,餘修元更是自稱重病在身,整日在府邸中靜養,不見外客。
這讓各家族皆是摸不著頭腦,難道餘修元這次真的打算服軟,將權力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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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時安立於池塘之畔,手持一雙玉箸,夾起一片薄如蟬翼的生魚片,投喂於池中的兩隻小龜。
這兩隻小龜跟著她一路來到這陌生的地方,卻並無任何不適之處,很快就在花園這方清澈的小池塘中,悠然自得地安了家。
兩隻小龜吃飽後,擺動著短小卻靈活的四肢,悠悠然地遊向池塘中間的大石頭上,趴在上麵曬太陽。
李相宜靜靜侍立在一旁,神色恭謹。
“聽聞,餘郡守如今已經重病在床,不知劉太醫怎麼說?”
李相宜垂首道:“餘郡守的長子說餘郡守已經休息,而且府中自有良醫,所以並未讓劉太醫幫忙診治。”
聞時安輕笑一聲:“既然已有良醫,本宮便不再多事,你且準備一些藥材補品賜給餘郡守,餘郡守乃是梧州的肱骨之臣,還需他多多保重身體。”
李相宜領命退下。
餘道回送走福佑公主派來的人,腳步匆匆的回到餘修元的書房。
踏入書房,隻見餘修元正站在書案前,氣定神閒的將手中的毛筆在墨硯中輕輕蘸墨,隨後在紙上肆意揮灑,筆鋒蒼勁有力,絲毫不見有任何病弱之態。
“父親,福佑公主不會發現父親乃是裝病吧?”
餘道回將字寫完,緩緩放下手中的毛筆,抬起頭來,神情平靜道:“福佑公主就算明知我是裝病又如何?”
餘道回啞然:“這……”
餘修元冷笑道:“如今卞弘先野心勃勃的要和我爭奪梧州的掌控權,我如今裝病退縮,對福佑公主而言應該是好事一件才對。”
餘修元還不知聞時安與卞弘先不和一事。
餘道回:“那父親,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餘修元轉頭看向窗外枯黃的樹枝道:“我們現在什麼都不用做,隻等互市結束即可。”
是時候讓卞弘先知道,南越可不是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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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岩站在陽山關前,眯著眼睛打量著這座雄偉的關隘,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
當年他曾隨夷族聯軍攻進陽山關,隻可惜他們最後還是被餘修元所率的軍隊擊退,無奈地退到關外。
不過他們也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夷族所居之地多山,單純靠打獵和采摘,並沒有辦法養活那麼多族人,每年冬季,都有不少族人因為食物稀缺被餓死。
然而,自從二十年前互市建立,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如今,他們能夠憑借從山中采摘到的藥材和獵到的皮毛,與大齊進行交易,換來足夠整個部族安然過冬的食物,族人們的臉上也漸漸有了更多的笑容,這也讓他明白當年族長的選擇。
大齊強盛,他們就算一時攻破陽山關,但是他們無法在關內立足,終究會被趕出來。
與餘氏合作,主動退出關內,換取互市的建立,這對他們來說才是最有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