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金(1 / 1)

藍大郎看著父親的神色,明白父親又想起了當日城外之事。

雖然當日他沒有跟著一起前去,但事後也從其他人口中得知當時那個宛如地獄的場景。

於是問道:“父親,那我們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藍家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緩緩走到窗前,目光投向遠處,仿佛能透過層層疊疊的屋宇看到更深遠的地方。

良久,他才悠悠開口:“我們什麼都不要做,大郎,你要記住,對於家族而言,一時的興衰不過是過眼雲煙,最重要的是能保證家族一直延續下去。”

藍大郎微微蹙起眉頭,似乎對藍家主這種看似消極的應對之法有些不認同。

藍家主見狀,暗歎一口氣,這個兒子看事情雖然還算通透,但畢竟年輕,還有些少年意氣。

“大郎,你應該知道當初郡守和鷹嘴寨接觸,就是我們暗中引導的結果。”

藍大郎點點頭道:“兒知道,這是為了有朝一日事發,可以將與山匪勾結的事全部推到郡守頭上。”

藍家主微微頷首,繼續道:“沒錯,每一任郡守我們都是如此做的,隻是山寨不同而已。當時其實我們就做好舍棄這些山匪的準備,但是時間已經過去太久,有些人漸漸控製不住自己的貪念,想要將這局麵永遠維持下去。”

藍大郎微微垂下頭,神色略有慚愧,他知道,父親所說的控製不住自己貪念的人中也有自己。

藍家主繼續道:“這麼多年,我們利用山匪鏟除那些與自己不和的小家族和不與我們合作的官員,同時又利用山匪劫掠過路的商隊,積累了大量財富。故而,很多人都舍不得放棄這把好用的刀。但是你要知道,如今福佑公主沒有對我們動手,正是因為她還沒有掌握確鑿的證據。她如今大張旗鼓的要剿匪,正是要引得我們給山匪通風報信。若是被福佑公主獲得我們與山匪勾結的證據,郡守的下場就是我們的前車之鑒。家族百年的基業,都將在瞬間崩塌。”

說到這裡,藍家主眼神變得淩厲,他直直盯著藍大郎道:“所以大郎,你要記住,人可以貪婪,但一定要控製住自己的貪婪!”

藍大郎羞愧道:“孩兒知道了,多謝父親指點。”

藍家主聞言緩和神色,道:“為父希望你能一直記住為父今天的話。”

藍大郎鄭重點頭,然後似乎想起什麼,道:“那我們要不要通知其他家族,讓他們謹慎行事,莫要繼續與山匪聯係。”

藍家主臉上神色莫名,幽幽道:“不用,聰明人不用我們提醒也知道怎麼做,至於那些蠢人,他們要找死,我們也阻止不了。”

有句話藍家主藏在心底,並未吐露,那便是他們需要那些被貪念衝昏頭腦的家族,給福佑公主一個交代。

如藍家主所料,聰明的家族在接到消息後,就自以為明白福佑公主的意思,雷厲風行地開始約束家裡人,切斷和山匪的一切聯係。

而那些被貪念蒙蔽雙眼的家族,卻依舊渾然不覺。

藍家主等人也具是冷眼旁觀,並未對他們有絲毫的提醒。

在藍家主等人眼中,這些家族已經是棄子,甚至還在盤算著,是否能在他們倒下之後,從這場混亂中分得一杯羹。

第二日,官府就張貼告示,重金尋求熟悉本地山嶺之人,同時以巨額賞金懸賞各個山寨大小頭目的人頭。

有些大山寨在懷城之中也有探子存在,很快就得知消息。

得知前因後果後,眾人不禁暴跳如雷,對著已經身首異處的劉黑破口大罵。

在他們看來,都是劉黑這個莽貨弄不清楚狀況,居然敢對福佑公主的護衛軍動手,才惹得福佑公主大怒,要剿滅安州所有山匪。

有那膽小的山匪頭目聽到自己的賞金數額,瞬間兩股戰戰,麵色慘白,他們何德何能,能值得那麼多賞金!

同時他們掃視在場的手下,敏銳地察覺到,不少手下眼神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雙眼緊盯他們的頭顱。

他們並沒有感知錯誤,確實有不少山匪因為那些巨額賞金心動了,畢竟他們上山當山匪就是為了錢,為了能過好日子。

如今,那麼多的賞金就擺在眼前,足夠他們一輩子衣食無憂了!

當然表麵上,這些山匪表現的同仇敵愾,誓要與朝廷軍隊決一死戰,至於內心深處怎麼想,就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眾人隻知曉,第二日一早,就有人拿著一個小山寨大頭目的人頭前去領賞。

聞時安得知消息後,眼中露出笑意。

她並未讓人詢問當事人前因後果,乾脆利落地當著所有人的麵,將賞金發給領賞之人。

那一箱明晃晃的銀子幾乎閃瞎圍觀人群的雙眼,周圍人不禁對領賞之人投去羨慕的目光。

不僅如此,聞時安還特意安排人手,敲鑼打鼓地護送領賞之人回家。

一路上,鑼鼓喧天,吸引了無數黔首圍觀,每當有人好奇,那些知曉內情的人就興奮地為好奇之人講解前因後果,引得好奇之人也十分羨慕地看著領賞之人。

幾乎不到半日,這個消息就傳遍整個懷城,大街小巷,茶肆酒館,人們都在談論著這件事。

這消息還有著向周圍縣城擴散的跡象。

得知此事的那些大頭目們,心中先是一驚,隨即湧起一股寒意,看著周圍手下的目光不禁更加戒備。

當夜,就有那膽小的山寨大頭目,帶著這些年劫掠到的金銀細軟想要逃出山寨,卻被早就等候在外的手下一擁而上,亂刀砍死。

次日,去郡守府領賞的人更多了。

數日後,王讚之向聞時安稟告這些日子俘虜山匪的數目。

原來,聞時安聞時安早就在那些山匪所在山下安排將士埋伏,隻等山匪們因為山寨中大小頭目死亡四散而逃的時候,將這些山匪一一擒獲。

聞時安:“王副將,如今那些還沒有動靜的山匪想必是打算抵抗到底了,將士是否已經做好準備?”

王讚之聽聞此言,眼中立刻閃過興奮的光芒,他單膝跪地,抱拳行禮道:“隻要殿下有令,末將隨時可以帶軍出征!”

自從經過鷹嘴寨一戰,看著拿到手中的真金白銀,如今將士們的剿匪熱情很是高昂,每日都磨刀霍霍向山匪。

而且,福佑公主還傳下令來,在戰場上犧牲的將士,他們的家人能夠拿到一百兩的撫恤金,就算隻是因傷致殘,也有五十兩的撫恤金,而且之後還可以在福佑公主府中謀一份差事,總不會讓他們沒了著落。

對於這些出身貧苦的將士們而言,就是戰死沙場也不虧了。

聞時安上前親自將王讚之扶起,溫聲道:“既然如此,一切都有勞將軍了。”

自從聞時安傳出要剿匪的消息,安州各個家族都派有眼線盯著軍營所在,雖然礙於聞時安的威望不敢過於接近,但是軍營中這麼大動靜是瞞不住人的。

如藍家等家族隻是靜靜觀望,未有任何動作,而有些家族卻迫不及待地派人去通風報信。

藍家主得知消息後,站在屋簷下仰頭望天,歎息道:“風雨欲來啊!”

藍大郎同樣抬頭仰望天空,隻見天空萬裡無雲,碧藍如洗。

郡守府後院之中,聞時安坐於樹下,麵前擺著一副棋盤,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在棋盤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

聞時安伸手拿起一枚黑子,輕輕將黑子落在棋盤上,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後院中格外清晰。

李相宜靜侍在一旁,雙手交疊於身前,低垂眼簾,沉默無聲。

“相宜,你覺得此次會有多少人按捺不住?”

聞時安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寂靜,但她的目光未從棋盤上移開,白皙的手指捏著一枚棋子,在指尖輕輕摩挲。

李相宜微微欠身,恭敬答道:“屬下不敢妄言。”

聞時安輕輕一笑,笑容中帶著些難以琢磨的意味,道:“其實本宮也不知道,所以本宮便想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按捺不住。”

聞時安動作輕柔地將棋子置於棋盤之上,隨著棋子落下,發出一聲清脆的“啪嗒”聲,刹那間,棋盤上黑白相間的局勢瞬間清晰,勝負已然明了。

清風寨的大頭目原本自信滿滿藏於山林之中,隻能朝廷軍隊到來就給他們迎頭一擊,但是未曾料到,朝廷軍隊反而從他們後方出現,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而且,雙方剛一交上手,清風寨大頭目就驚愕地發現,這次前來的朝廷軍隊與以往的截然不同。

一個個動起手來全然不顧自身安危,那股子拚命的勁頭,竟讓清風寨的這些悍匪們都心生寒意。

一時間竟讓人分不清到底誰才是真正的亡命之徒。

不多時,清風寨的土匪們就開始出現潰敗之勢,一個個轉身欲要逃跑,卻被朝廷軍隊從背後砍殺。

清風寨大頭目看著自己的手下如鳥獸散,心中湧起一股絕望,他知道,自己完了!

與此同時,他心中狠意一起,就算是死,他也要拖著更多人一起死,他雙眼通紅,發出一聲怒吼,揮舞著砍刀朝著朝廷軍隊最密集的地方衝去。

可是沒想到卻被一個穿著輕便鎧甲的瘦小人影擋住。

此人雖然看似瘦小,但氣力卻頗大,一時間竟與他僵持起來。

此人正是風青瀾,隻見風青瀾猛地用力,竟硬生生地將清風寨的大頭目逼退兩步。

風青瀾不給清風寨大頭目絲毫喘息之機,趁著他還未曾站穩,風青瀾立刻乘勝追擊。

清風寨大頭目抬刀倉促抵抗,卻感覺每一次碰撞都似有千鈞之力,震得他虎口發麻。

在最後一次碰撞時,清風寨大頭目的砍刀竟然從中間斷裂,半截刀刃飛射而出,插入不遠處的土地之中,隻餘刀柄則還在大頭目手中。

風青瀾沒有絲毫猶豫,趁勢往清風寨大頭目脖頸處砍去。

清風寨大頭目眼中滿是驚恐,慌忙往後一躲,但是他的動作終究是慢了一拍,他隻覺脖頸處一涼,一道鮮血如注,狂飆而出。

他瞪大了雙眼,雙手下意識地捂住脖子,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音,隨後,身體一軟,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隨著清風寨大頭目的死亡,剩下的山匪更是鬥誌全無,四下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