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瑤莞爾,點頭道:“好,一會你自己也去求個好姻緣。”
“我才不要,我一輩子跟著姑娘。”
主仆二人來到月老像前。卻看見一位仙姿佚貌,皓齒蛾眉的清麗少女正跪在月老像前叩拜。
那少女倏然起身,抬眸與她對視。
少女臉上掛著春風拂麵般的和煦笑容,殊不知她藏在寬袖中的手早就嫉妒的攥緊。
佟佳婉甯沒料到四哥哥的外室竟生的如此絕豔,甚至容貌在她之上。
此時看到那外室隆起的孕肚,她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雙眸死死盯著她的肚子,恨不得一刀戳穿那肚子,再抓出她的心肝脾肺腎絞碎。
“你是簡琛之女?”
簡瑤駭然:“是,不知您是哪位?”
“隻是覺得你長得很像簡大人,沒想到還真是啊。”
“哎..簡家百年清流,聽聞簡氏女子誓不為妾,怎麼你卻女承母業?”
“這位姑娘,想必您是誤會了,我自是不能為妾,至於我嫁給誰,也無需告訴外人。”
簡瑤寒著臉,對這位刁蠻刻薄的少女再無半點好感。
“哦?是嗎?”佟佳婉甯滿眼震驚,她忽然意識到事情與她設想的不一樣。
她臉上的笑意更甚:“對不住,倒是我話不擇言。”
少女轉身離開,簡瑤板著臉轉身跪在蒲團前,雙手合十虔誠叩拜之後,她捧起簽筒。
她心中默默祈禱與應真白頭到老夫妻恩愛,搖晃簽筒,一支紅簽落地。
簡瑤將紅簽撿起,待看到簽文之後,心下一沉,竟是下下簽。
“黃粱一夢終須醒,鏡花水月總為空..”
這簽文每一個字都讓人絕望,她心口一窒,難受的忍不住落淚。
羨蓉不敢吭聲,擰身狠狠掐了自己,都怪她多事兒。
簡瑤抽了下下簽,心情鬱悶的回了府邸。
二嫂離開之後,她幾乎足不出戶。
再過幾日就是八月十五,應真來信說這幾日就能歸家,簡瑤決定去鬆竹齋買些他喜歡的鬆煙墨。
此時她正撫著八個多月的肚子,在選墨,倏然身側一個陌生的少女塞給她一個紙團。
簡瑤凝眉,背過身打開紙團:“明日午時,至東華門外可知真相。甩開蘇培盛,切記,他心口三寸處,有顆朱砂痣。”
簡瑤正駭然,紙條卻被人一把奪走。
紙條上那句朱砂痣,讓她絕望,應真那個位置的確有朱砂痣。
那人知道他身上隱秘處的特征,定是應真熟悉之人,說不定..是他在外沾花惹草,苦主追來尋她這個正妻討說法了。
不..她不信自己的夫君會背叛她,簡瑤痛苦回眸。
可她還沒來得及追問搶走紙條的陌生少女,蘇培盛就笑嗬嗬入內,站在了他身側。
蘇培盛快哭了,今兒又在鬆竹齋門口遇到佟格格身邊的奴婢來買灑金紙,在門口聊了許久才把那位姑奶奶送走。
他敏銳察覺到不對勁,若再莫名其妙遇到佟格格身邊的奴才,他定要立即給四爺去信提醒。
簡瑤不動聲色搜尋那少女的身影,可那人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並未聲張,第二日臨近午時,蘇培盛被羨蓉叫到內院書房,可才踏入書房內,就被羨蓉那魁梧的丫頭一巴掌打暈,五花大綁藏在個檀木大書箱內。
看守二門的婆子見她要出門,趕忙拔腿去找蘇公公,可卻撲了空。
小太監急的正要去尋蘇總管報信兒,卻被羨蓉一記手刀劈暈。
羨蓉本就是簡父為女兒精心栽培的奴婢,身手不凡,外宅那些男仆都打不過她,輕鬆就將攔路的男仆撂倒。
將仆從們關押之後,宅門落鎖,簡瑤乘坐馬車趕往東華門。
東華門是文武大臣進出紫禁城的宮門,今日卻異常安靜,問過才知今日聖駕將從承德歸京。
街道兩側都是穿黃馬褂的大內侍衛把守。
簡瑤扶著肚子,站在了靠前的位置。
此起彼伏山呼萬歲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她在羨蓉的攙扶下,緩緩隨人群一道跪下恭迎聖駕。
“快瞧快瞧,太子爺和四阿哥在替萬歲爺開道。”
“哇瞧見了瞧見了,四阿哥可真俊俏啊。”
“什麼四阿哥,該稱呼四貝勒啦,皇榜前幾日都頒下來了,你沒瞧見啊。”
四貝勒?如今才康熙三十一年,她記得曆史上雍正帝在康熙三十七年才被晉為貝勒,難道是她記錯了?
簡瑤詫異抬眸,偷眼看向禦駕前兩道挺拔身影,頓時萬念俱灰。
這一瞬的痛苦,仿佛無數野獸咀嚼她的血肉,她跪著仰頭與他對視,隻覺得身上每一寸血肉都被鈍刀淩遲。
萬箭穿心剜骨剖肝也不過如此吧。
她痛的屏住呼吸,心口仿佛被人揪緊,一點點碾碎。
喉頭一陣腥甜,她低頭,嘔出一口血來,原來人憤怒悲涼到極致,真是會吐血的。
身上的痛苦很快就蔓延到她的肚子上。
她聽不見羨蓉的聲音,隻看心如死灰看羨蓉滿眼驚恐盯著她的腳下。
她低頭,腳下已然流淌出一道血河,尚在奔流。
侍衛的謾罵聲和周遭百姓驚呼聲刺進她的眼睛。
“羨蓉..走!”簡瑤疼的哽咽。
“走..”
羨蓉嚇得淚如雨下,抱起姑娘後不知所措,她不知該去哪裡。
姑爺為何成了四貝勒?四貝勒的福晉住在紫禁城裡,那姑娘又是誰?
哎,姑娘....
羨蓉邊哭邊把還在淌血的姑娘抱在懷裡,無措的張望四周。
溫熱的血還在不斷從指縫流淌,仿佛姑娘的命都在一點點流逝,羨蓉渾身都在恐懼的發抖,怎麼辦啊,該怎麼辦啊。
“羨蓉,快些過來!”
致美齋的秋掌櫃看到羨蓉主仆如此狼狽,嚇得將主仆二人叫到店裡,又焦急讓人請大夫來。
“簡氏,你家在何處?我派人去請你夫君前來。”
“秋掌櫃..我.我沒有夫君,我..也沒有家了。求您收留可好。”簡瑤忍著疼拔下發髻上的珠翠,將染血的珠翠捧到秋掌櫃麵前。
馬背上,太子見四弟的外室身下都是血,被侍衛拖到巷中,以免衝撞禦駕。
估摸著四弟的孩子保不住了,太子一臉憂色看向四弟。
可四弟仿佛沒看見,卻依舊麵無表情,昂首挺立,目光直視前方。
殊不知胤禛此刻心都跟著寸寸碎裂,痛不欲生,他眼角餘光從不曾離開她半分。
從未料到會在這萬眾矚目的時刻戳穿謊言。
心口實在痛的難受,他隻覺得天旋地轉,捂著心口吐出一口心頭血來,眼前一黑,跌下馬背。
......
滿目都是刺眼的猩紅,羨蓉渾身發抖,雙手甚至身上都沾滿了粘稠的血。
房內,姑娘甚至虛弱的不曾叫喊,她真怕姑娘會一屍兩命。
羨蓉哆哆嗦嗦打水洗乾淨滿手的血,抹淚之後,入房內跪坐在姑娘床邊陪她。
從午時到黃昏,一盆盆血水不斷從房內端出。
見慣風浪的穩婆最後都開始發抖了。
“不成了,需有人給拿個主意,保大還是保小?胎兒橫在肚子裡出不來。”
“再拖下去注定一屍兩命,若要保小,就得剪開肚子把孩子掏出來。”
“保大。”羨蓉焦急說道。
“保.小。”簡瑤虛弱的抓住羨蓉的手。
“我..我想回家...”簡瑤邊疼的抽泣,邊無助喃喃道。
結束了,都該結束了,她死掉就能回家了。
“嬸子,您行行好,求您救救我們姑娘母子吧,我給你磕頭了,求求您。”
羨蓉嗚咽的跪地拚命磕頭祈求。
侯在門外的秋掌櫃聽到簡氏不成了,忍不住惋惜,正歎氣之時,院門猛然被人撞開。
待看清楚來人是誰,秋掌櫃嚇得曲膝跪地請安:“草民給四貝勒請安。”
“她在何處?”
胤禛麵色慘白,捂著心口沉聲追問。
“她,她在屋裡,穩婆說人快不成了,正問保大還是保小。”
頭頂上方傳來幾聲撕心裂肺的咳嗽聲,秋掌櫃驚的仰頭,卻隻看見一道穿著鴉青皇子蟒袍的背影。
“爺!產房不吉,奴才求您了。”蘇培盛和柴玉二人眼看四爺要不顧體統推門進去,嚇得抱住爺的腿哀求。
“滾!”
隨行的奴才們戰戰兢兢的跪地祈求,今兒若讓人知道爺進了汙穢產房,他們這些奴才統統都要領罰。
“爺嗚嗚嗚,穩婆進去了,穩婆定能救簡氏母子,求您彆進去啊,嗚嗚嗚..”蘇培盛嚇得發抖,死死抱著四爺的腿哀嚎。
可爺的脾氣他太清楚了,肩上一疼,他和柴玉二人就被爺甩到了牆角。
眼看著四爺的身影消失在門內,蘇培盛忍淚起身,咬牙開始敲打那些奴才們不準亂嚼舌根。
這些奴才回去後統統都得死,隻有死人的嘴才最為牢靠。
秋掌櫃已然猜到了簡氏腹中孩子的生父是誰,他唇都嚇白了,顫抖著爬到蘇公公麵前,抱著蘇公公的大腿哭,恐懼的說不出話來。
“秋掌櫃,管好你的嘴。”
簡氏和秋掌櫃有交情,秋掌櫃今日又對簡氏伸出援手,蘇培盛拿不準主意,權且暫時留他一命。
蘇培盛一抬手,秋掌櫃帶來的兩個常隨和一名穩婆統統被滅了口。
待門外處理乾淨之後,蘇培盛和柴玉二人俱是憂心忡忡看向緊閉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