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一會兒姨就跟你哥哥回家。”虹姐樂嗬嗬地應道。
“醫院的鬼婆婆長什麼樣子啊?”南橋好奇地看著我女兒問道。
“長長的頭發都飛起來了,臉上好多好多的褶子,眼睛都是白的,沒有眼珠子的,嘴張好大好大,嘴裡沒有牙,有很黑很黑的洞,洞裡有很奇怪的叫聲,嗚呼!嗚呼!這樣叫的……”孩子繪聲繪色給南橋描述著,說著還學起了鬼叫。
南橋一臉凝重,看著孩子用手比劃著,用麵部表情模仿著,用聲音模擬著,她所看見的那位鬼婆婆。
虹姐注意到了她兒子的麵部表情,於是有意高聲笑道:“哈哈哈,這孩子可真逗人,說得跟真的似的……”
“姨,我說的就是真的。”我女兒一聽虹姨笑話她,氣得撅嘴強調道,“媽媽也看見鬼婆婆了,媽媽還跟鬼婆婆說話了,是媽媽把鬼婆婆罵走的。”
“是不是啊,媽媽?”孩子用求證的眼神望著我問道。
我看出虹姐並不希望兒子接觸鬼神論,於是遲疑著,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我的女兒。
“寶貝你過來,咱們來給小菲菲挑選幾件玩具好不好?”虹姐打開手機裡的購物軟件,搜了一些貓咪玩具給孩子看。
“這個好看,這個也好看,還有這個……”就這樣,孩子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了。
接下來就是看著小購物狂和她的虹姨富婆指啥買啥的沉浸式網購畫麵。
為了不影響虹姐休息,我哄著孩子去吃肯德基,帶著她離開了醫院。
剛離開醫院不久,我就收到了虹姐的支付寶轉賬,她把我轉給他兒子的兩千塊錢還給我了。
而且她特意用的是支付寶轉賬,這樣我隻能被動接受。但我並沒有把自己的支付寶賬號告訴過虹姐,她有可能是通過我的手機號搜到的。
剛帶著孩子吃完她心心念念想吃的肯德基,虹姐給我發來了消息,說她已經到了足浴店,問我有沒有空去店裡“上鐘”。
我把孩子送到了幼兒園,便來到了足浴店。虹姐坐在前台,頭上戴著時髦俏皮的咖啡色貝雷帽,她化著妝,整個人看起來一點不像剛出院的病人。
她用帽子遮住了她動過手術的腦袋,用化妝品遮住了她憔悴的氣色,又用嫵媚的笑遮住生活的千瘡百孔。
“怎麼提前就出院了呢?醫生同意你提前出院嗎?”我憂慮地走到前台旁,望著虹姐問道。
“醫生都說了,他給我做的是微創手術,就隻是在我腦袋後邊兒打了一個洞,洞也補上了,連頭發都隻給我剃了一小撮。店裡麵一堆事等著我處理,我自己批準自己出院了。”虹姐強撐著精神頭,笑著回道。
傍晚的斜陽照進了店鋪裡,有一抹光灑在了她的側臉上,越發襯托出這個女人的溫柔嫵媚。
我頗有些心疼地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嗔怪地問道:“你這樣不聽醫生的話,自作主張從醫院跑回來,你兒子同意嗎?師父他,沒教訓你嗎?”
虹姐一邊翻著類似賬本的東西,一邊按著計算器,笑著調侃道:“我那好大兒上學去了,再說了,還輪不到他這個臭小子管我。師父哪有你想的那般在意我,我有時候好幾天都見不到他的鬼影子。”
我想告訴虹姐,是師父跑掉了鞋底才將她從鬼門關拉回來的。可我記得,師父他不讓我說。
“其實,師父很關心你的。”我看著虹姐忙著算賬的模樣,輕聲回道。
“嗯,我知道。一會兒一點半,在二十一號房間啊,有顧客。你記得去‘上鐘’。”虹姐嘴角勾著笑,手指在計算器上飛舞著。
我看了看時間,沒剩幾分鐘就到我“上鐘”的時間了,我照例去更衣室換上了工服。
來到二十一號房間門外,我敲了敲門,站在門外聽見顧客在房間裡打電話。
“媽,我在出差,最快明天中午到家。”門開了,一個三十歲出頭的身形微胖的男人,一邊打電話一邊給我開門。
直到我開始給他脫鞋洗腳,他也沒有掛掉電話的意思,他好像不在乎他說的那些秘密,被我一個渺小得如螻蟻般的洗腳工聽去。
“媽,她在月子裡,脾氣大,你就忍著點吧,她再不濟,還是你孫兒的親媽,她還能喂奶呢,咱不說外麵的奶粉有多貴了,那奶粉怎麼能跟母乳比呢?”
我一邊埋頭悶聲給這位先生洗著腳,一邊聽著他和電話那頭的“媽媽”聊天。
“是啊,媽,你這麼想就對了,你就把她當成你大孫兒的免費奶媽就對了。她臉色不好看,你就不看她唄。你伺候她吃,伺候她喝,不都是指著她能給你的孫兒喂奶嗎?你想啊,你跟她吵架,惹她不高興了,不吃不喝了,你孫兒不就沒有奶吃了嗎?”
我聽著這些話,心裡憋悶的,手勁突然變大了,把這位先生的腳底板按得跑出了水麵。
“嘶——你咋回事啊?你輕點不行啊?”他不高興了,對我吼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忙道歉,繼續給他的腳做足底按摩。
其實我心裡卻在對他爆粗口,就恨不得抱起這盆洗腳水,一把全澆向他,讓他嘗嘗他自己的洗腳水的味道。
“兒啊,你在乾嘛呢?”電話那頭的老阿姨好像聽出了什麼,高聲問著。由於我離這位先生的手機距離近,這幾句嚷嚷聲,都被我聽見了。
“我,我在洗腳。”這位先生心虛地低聲回道,他竟也對他母親實話實說了。
“哦,在按摩啊?你在外麵掙錢辛苦,去洗洗腳按按摩,很正常。但是這可不能讓你媳婦兒知道啊,她在月子裡頭,容易胡思亂想。”
“我知道,媽,你小點聲說這個,彆讓她聽見了。”這位先生頗有些緊張地對他敬愛的老母親提醒道。
“她在房間喂奶呢,我在廚房,她聽不著的。兒啊,那個,那個,那個你要是憋得難受,在外麵找快活的時候,記得做好防護措施啊,我聽說外麵的女人都不乾淨呢。”電話那頭的老媽子吞吞吐吐的,是為他的好大兒操碎了心。
我憋悶著火氣,隻覺得手裡的這雙肥肥厚厚的大腳,真是太臭了。
“媽啊,你可彆在家說這些了,萬一給她聽見了,她得氣瘋掉,本來我在外麵,也沒做什麼,你這麼一說,好像我真做了什麼似的。”這位先生心虛地低聲對他的老母親回道。
“你們說什麼?!”突然電話那頭傳來年輕女人的聲音,語氣聽起來又驚又怒。
我的這位顧客嚇得手都在發抖,想掛掉電話,卻又猶猶豫豫不敢直接掛掉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