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手了(1 / 1)

村裡出了這樣的事情,村長李有福很快就得到了通知。

按理說,這種事他是一定要出麵處理的,可他婆娘和老劉家也沾了點關係,猶豫了好久,他還是沒有立馬就出門,而是等在家裡看情形。

說起來村子裡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隻要事情沒嚴重到鬨到他這裡來,他一向也是不會插手的。

畢竟,大家都在一個村裡住著,要是他隨意插手,回頭惹惱了誰家,對他以後開展工作也會造成不小的影響。

這麼勸說了自己一番,他就又回屋抽旱煙去了。

哪想到,他才消停了半上午,就聽劉家那邊要出人命了。

這下可是把他也給嚇著了。家庭矛盾自己一家人處理就好,可要是真攤上人命官司,他可就不能再當沒看見了。

李有福出門的時候,手裡還拎著剛吸上沒幾口的旱煙鍋子,急的是連鞋子都沒顧得上給穿全了,就連他婆娘在身後喊,都沒有時間回一聲。

等他火急火燎地趕到地方的時候,也算是開了眼了。

就見劉家一夥人圍著劉家三丫和她男人。她自己渾身亂糟糟的,看不清臉,可周圍人卻七嘴八舌把事情都告訴了他。

一聽,這許家的男人把劉家三丫給狠狠教訓了一頓,村長心裡也不是個滋味兒,再怎麼說,這都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姑娘,怎麼就能讓個外鄉人給打成現在這狼狽樣?

可人家現在是一家人,他就算是再想幫一把,也隻能試圖和稀泥。

他先是看了眼圍著那倆年輕人的劉家眾人,在其中站著的劉富貴自然也看見他了,雖然想當著沒看見,最後還是從人群中走出來,朝著他走去。

直到人到了跟前,李有福才先聲奪人:“富貴啊,你們這是鬨啥呢?弄這麼大動靜,可彆再把公安同誌給招來!”

劉敏敏聽到他說的這三句話,瞬間有些佩服起這個村長起來。他不過是說了三句話,可每一句都意有所指,最後一句甚至帶了些威脅的意思。

顯然,她那個絲毫不顧年父女情義的父親聽懂了村長的言外之意,臉色都黑了幾分。

可顧及著他村長的身份,又是長輩,到底是壓下了心中的火氣,陪著笑臉解釋:“叔,你說的哪裡話,我們就是有些家務事要料理一下,哪裡到了要麻煩公安同誌的地步,您這不是說笑了嘛。”說著,還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撮煙絲,親自給人點上了。

村長看人也還算識相,嘬了口旱煙,正準備再說兩句就打道回府的時候,卻見那披頭散發的劉家三丫竟然衝著自己就過來了。

要不是青天白日的,她那頭發遮著臉的發型,可真能把他嚇出毛病來。

到底也是村長,他心裡就算害怕,麵上也忍著儘量不表現出來,隻在人到了跟前的時候準備出口教訓兩句。可他的嘴哪裡有劉敏敏的快。

劉敏敏幾步到了村長的麵前,在眾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直接給人跪下了。

雖然這裡是農村,但自從破除了舊思想以後,就是村裡也不常見這給人下跪的。更不要說像劉敏敏這樣直接“撲通”一聲給人結結實實跪下的。就算是過節給祖宗磕頭的估計都沒她實在。

還沒等李有福回過神來,劉敏敏就掀開了遮住臉的頭發。等她抬頭看向李有福的時候,可真把人給嚇了一跳。就是話都說得不利索了。

“三丫,你……你這是咋的了?怎麼……怎麼成了這樣啊?”

話是這麼問,可這挨了男人打的媳婦兒他也見多了,就是打成這樣的也實在是不多見。

“村長啊,您可得幫幫我啊!我娘家人把我用五百塊彩禮把我嫁給了一個昏迷不醒的人,本來說的好好的,結婚的時候就把彩禮讓我帶回去的,可他們後來卻說要給保根娶媳婦兒用,一分都不讓我帶回去。還把我男人家買的四大件都留下了!

這不,我男人醒了後知道了這事,就給我打成了這樣啊!村長!您可得幫幫我啊,我男人可說了,要是不把彩禮錢拿出來,他就要打死我啊!我還不想死啊,村長!”

她一聲聲的村長,一句句的五百塊彩禮,聽得李有福腦仁都疼了。可看著她那張都快沒有人樣的臉,他又不好罵出來。憋了好幾口氣,才指著她問劉富貴。

“劉富貴,你閨女說的可是真的?我怎麼記得你當初跟我說的是男方家就給了四大件,彩禮隻給了五十?怎麼現在又變成了五百塊?

你也知道現在農村要彩禮是什麼水準,你一張嘴就管人家要五百塊彩禮,你這不是漫天要價嗎?你信不信我把你告到婦聯和公安那去,看看人同誌怎麼處理你家這做的混賬事!”

對於李有福的處理態度,劉敏敏大概也有個猜測。雖然對這個跟自己父母差不多年齡、卻比他們高了一個輩分的村長並沒有多了解,可對人性她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她可是沒忘,前兩年,村長家閨女嫁了個城裡的婆家,東拚西湊才給了二百塊的嫁妝,為此甚至還落下了快五十的饑荒。

對於這樣寧願借錢都要把女兒婚事辦的體麵的,這麼好麵子的人,又怎麼會允許有人能越過自己去,比自己還出風頭?

更不要說,當年,村長娶媳婦兒的時候曾經和劉家鬨了些不愉快,雖然她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事,但她猜測大概和彩禮脫不開關係。

如此,他心裡肯定更是厭煩這種嫁女兒要高彩禮,就為了給兒子娶親的事了。

雖然在農村這種事不稀奇,可這回鬨這麼大,又剛好讓他給撞上,他怎麼會放過這麼大好的機會,好好殺一殺劉家的威風!

劉富貴在看見村長的時候,心裡就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眼見著村長要幫劉三丫,他也想往李有福跟前湊,再說兩句,可李有福卻跟沒看見他似的,轉頭就對著劉三丫說:“閨女,你放心,今天我就幫你把這彩禮錢要回來,他們要是敢少了一分,我就替你報公安。”

這年代,平頭老百姓誰家敢跟公安扯上關係,劉富貴一聽也急眼了,就是心裡不甘願,也隻能壓著火氣好聲好氣地跟村長討價還價:“叔,您看我還回去二百成不?您看我家保根眼瞅著就要結婚了,家裡實在缺錢啊!”

李有福卻是擺了擺手,絲毫不買賬:“沒錢給兒子娶媳婦兒就用女兒彩禮錢啊?天底下就沒有這樣的道理,我可不能讓你壞了咱們萬山村的名聲!要是讓彆的村裡知道我們有這樣的村民,以後咱們村的閨女誰家還敢娶啊?

再說了,人許家不是還給買了四大件,那隨便拿出一件換錢也能辦個體麵婚事了!好了,你也彆再跟我這扯皮了。

我這個村長今兒個就把話放在這,五百塊,你必須一分不少地還給這後生。我可還給你把醜話說前頭,要是因為你不還錢,三丫出了啥事,可就彆怪我真把你舉報到上頭去!”

本來對這事大家也就是個看熱鬨的,不會輕易發表什麼看法。可當村長提到“給兒子娶媳婦兒,咱們村的閨女誰家還敢娶”這樣的敏感話題後,劉敏敏可是眼見著好幾戶家裡有沒結婚的女兒的,當即就不樂意了。嘰嘰喳喳數落起劉家來。

“嗨,可不是村長說的這麼回事嘛。我可聽說了,咱們隔壁村子就有這樣黑心肝嫁女兒給兒子娶媳婦兒的,後來那村子裡就再也沒了嫁到外地的媳婦兒,村子裡可是因為這事兒多了好些個年齡大了還嫁不出去的姑娘,真是造孽呦!”

一聽有人先開了口,後麵又陸續有好幾個人站出來,其中有一個,甚至衝著人群中的劉保根吐了口唾沫星子:“都是你這個壞心肝的弟弟,三丫才會被打!要是咱們家的姑娘以後因為你嫁不出去,你看我收不收拾你!”說完,還狠狠瞪了眼不敢還嘴的劉保根。

眼看著事情發展的差不多了,許淮景再一次站了出來,衝著劉家就伸了手:“好了,既然村長都這麼說了,你們就快點把錢拿出來吧,可彆讓我等急了!我的耐心可是快耗儘了!”

此時的劉富貴才算是真的放棄了掙紮,畢竟一邊是村裡最有權力的村長,一邊是得罪不起的村民,他就算是再想昧下那五百塊錢,也是無能為力了。

王二妮倒也是個能看懂局勢的,劉富貴才衝著她使了個眼色,她就轉身回了屋子。再回來的時候,手裡就拿著個小布包。

等看著許淮景把布包拿到手裡,打開布包後一張張點過,確認是五十張嶄新的大團結後,劉敏敏都還感覺像在做夢。

可劉保根的嚎叫倒叫她確認了這一切是真的。

她回頭一看,就見那劉保根讓好幾個年輕小夥給按住了,嘴裡雖然在叫嚷,卻壓根沒人管他。

“該死的老不死,要你來多管閒事!”不知怎麼的,儘管有人捂著他的嘴,卻還是讓他罵出了一句。

雖然他沒有指名道姓,可所有人都聽出他是在罵李有福這個村長。這下可是把劉富貴也給嚇壞了,衝到兒子跟前,就狠狠甩了他一巴掌:“你胡咧咧啥呢?我看你是腦子壞了!跟我回家去!”說完,就衝著那幾個小夥子使了個眼色。

小夥子們也很有眼力見,立馬就架著人跟在他身後走了。

彆人或許沒注意,劉敏敏卻是瞧見李有福在聽見那句辱罵時,渾濁的眼裡冒出的森寒精光,知道劉家這是徹底把人給得罪狠了,心裡彆提多高興了。

一村之長,雖然不是多大的官,但是要讓劉家人在村裡過得不安生,卻已經足夠了。

村長甩步離開後,看熱鬨的村民也陸續離開了。劉敏敏這才在許淮景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突然站起來,她的腿肯定是不適應的,要不是許淮景反應快,一把扶住了她的腰,她非得再摔地上去。

二人攙扶著走出了村子,倒是也沒引來什麼人注意。

晚上,他們因為錯過了鎮上的車,隻能找了間招待所暫時住了下來。

沒有結婚證,隻能開兩間房,可許淮景因為不放心她的腿,還是先跟人進了房間。

劉敏敏本來是打算自己給腿上塗藥的,可許淮景卻很是堅持,不顧她的反對,把她的褲腿擼上去後,看到那青紫的淤痕時,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你彆擔心,就是一點淤青,很快就會好了。”劉敏敏有點心虛。

可男人卻壓根不接話,隻是埋頭默默給她塗藥。直到把藥塗好,他才把人擁進懷裡,有些不滿地在她耳邊說:“你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不知道我會心疼嗎?”

意識到是自己衝動了,劉敏敏隻得乖乖承認錯誤:“好了好了,我知道錯了。我以後都不會這麼乾了。以後都不讓你心疼。”

聽著她軟軟地道歉,許淮景頓時覺得所有的氣都消了。隻是抱著人的手卻又緊了緊。像是要把人護在自己懷裡,再不讓人傷害似的。

這一夜,他們在各自的房間裡睡得香甜,萬山村的劉家人卻又是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