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通往地下的石室,陳孝霖轉身便見著那堆滿牆的金銀珠寶,刺眼得可怕。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樣多的黃金!陳孝霖奔向那座金山,躺倒在珠寶堆裡,“嘿嘿…發財啦公主…!”
沈清沉看著她憨笑的模樣,啼笑皆非。許子溪一世荒唐,這樣多的金子,隻怕是都要充公嘍。
“公主!你說咱們能不能悄悄地把這些財寶帶回宮呀?”陳孝霖嬉笑著,伸出手去拉掛在牆上的珠鏈。可又實在奇怪,那珠鏈牢牢地固定在牆上,無論如何都抽不下來。
“不好...”這樣的設計,沈清沉似乎隻在機關裡見過,正欲開口製止,眾人便從財寶堆裡掉落——
是險境。
她早該知道這許子溪哪是這樣胸無城府的人,她早該知道的。現在倒好,被困在這該死的密室裡。
當真惱人。
沈清沉起身揉了揉摔落在地撐得生疼的尾椎骨,恨恨罵道:“許子溪...死也不得安生啊。”話畢,李崎愣怔地瞥向沈清沉,可這密室光線實在昏暗,她沒辦法看清沈清沉臉上的神情,隻能隱約地感覺好像生氣了。陳孝霖則是一拍屁墩上的灰,猛地站起身來,訕訕地笑:“哎呀,又闖禍了。”
沈清沉深深歎一口氣,像要把氣吞回肚子裡似的。她早已習慣了陳孝霖這副模樣,每次誇完總要捅些簍子。可她對著陳孝霖那張懵懂麵孔,總是生不起氣來。她不過隻是十五六的孩子,又沒闖什麼大禍,這副糊塗樣子不過是為她增添了幾分可愛罷。
整理好了心緒,她才意識到,空氣中彌漫著十分難聞的黴臭味。與她之前在羅綺莊倉庫裡聞到的,夾雜著苔蘚氣味的不同。那陣氣味隨著呼吸被帶入鼻腔,而後是喉嚨,令人作嘔。直到沈清沉聽到了老鼠的“吱吱”聲,她才敢確認,那是腐臭味,是動物死在封閉空間裡遺留的變質腥臭味。
“這密室可能並不簡單,先靜觀其變為妙。”她本能地提醒兩人,隱隱覺著漆黑一片的周圍也許還隱藏著不可告人的可怕事物。沈清沉試探著伸腿,朝前探去一步,卻聽腳邊傳來“咕嚕咕嚕”的滾動聲,“這是什麼...”
“骨頭,”李崎堅定地回答,“準確地說,是人的頭顱。”
沈清沉雖知道李崎從前有著不愉快的經曆,才讓她對這些東西這樣的敏感,可聽她這樣肯定的回答,心還是忍不住揪著疼。她被捉去培養成殺手時,也才跟陳孝霖一般大,又怎能不讓沈清沉心疼呢。
“在這等著也不是辦法,下官去去就來。”李崎將衣衫後擺束起,從後腰取出兩把短劍,試探著刺向兩旁。她這麼做是為了尋找牆壁,石室的四周定會有牆,貼著牆走好歹有一根明確的線指引,不像直勾勾地往中間走去那般盲人摸象。可她刺空了,這密室不如她想象中的小。她隻得接著邁出腿,謹慎地防止踏空。
經過她長時間的摸索,總算找到了這石室的牆。“殿下,聽得到下官聲音勞煩回應一聲。”
“聽到了。”沈清沉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似乎她距離起點已經走了很長一段距離。而後傳來的陣陣回聲,則是告訴她這密室空曠而遼闊。
忽然間,她似乎觸摸到了什麼。那東西通體柔軟卻又黏膩,她的手心感受到了一陣濕噠噠的感覺。“靠。”她不假思索地用另一隻手刺向那怪異十足的東西。生怕紮空了,她快速地又在手周圍刺上一圈,直到一股無名的液體噴向她的臉,她才罷休。她抽出短刀時,隻聽地上有物體掉落的聲音,她才長舒一口氣。
“阿崎,沒受傷吧!”沈清沉隻聽遠處有窸窸窣窣的聲響,不由地為她捏把汗。
“沒事,還請殿下在原地等候,這裡危險。”李崎一邊說一邊接著用短刀劃著周圍的牆壁,直到終於摸到一處凸起。那凸起從牆裡延伸出來,呈細長的柱狀,她嘗試著摸那物體,發覺其末端有一些細小顆粒凸出。她伸出食指去蹭那末端,湊到鼻子下聞,有一陣類似大蒜的刺鼻氣味,應當是白磷一類。於是她用腳摸索著周圍,確認能站穩後將兩把短刀在末端附近摩擦,細小的火光因她的摩擦而從刀尖迸發,進而點燃了白磷。
點燃的火把照亮了周圍,遠處的沈清沉也能看到傳來的昏暗火光,“煩請殿下稍等,下官這就來接殿下。”她取下牆上的火把,邁著步子走向兩人。
與兩人彙合後,她懸著的心才真正放下。做女官的,哪怕與主子關係再好,也不能耽誤了正事,該護著主子還是需要護著的。若是沈清沉在她身邊出了什麼岔子,那當真是她做貼身女官的辦事不力了。再說她心裡也不想失去這樣一個能把手頭話心事的主子。
眾人重新來到豎著火把的門口,陳孝霖伸手嘗試著去推那門,卻不見門晃動,估摸著應當是鎖了抑或是有什麼條件才能觸發開關。“該死,要這門鎖在外頭就好了。”陳孝霖扼腕,一陣惋惜。
“這門鎖在外頭又能如何呢?”
“在外頭,剁開不就好了。”她睜著清澈的眼眸,話語裡卻不知為何一陣邪氣,“不然,小的也略懂些門道。”
門道?隻怕是旁門左道吧。
沈清沉扶額,接過李崎手上的火把接著看那門上是否有什麼線索。隻見那門呈現長方形,門上滿布凸起的銅鑄圓點,間距相同,不同的是這圓點凸出的高低。門中縫的兩邊空落落的,並沒有布有任何圓點。而後她又伸手去數這門上的圓點數,恰巧兩扇門都分彆布有45個圓點。
“45...是象棋嗎?”沈清沉歪著腦袋看這門,兩扇門共布有45個圓點,中間的分界卻又分外明顯,硬要說跟什麼相似的話那隻能是象棋了。那麼這90個點也就代表了象棋的90個交叉點,可是接著她又陷入了困境——
如何表示棋子呢?
她接著將手放上去銅製的圓點,發覺其凸出的高低各有不同,但大部分的圓點高度都是一致的。如果以象棋的角度來看的話,這些幾乎凸得可以忽略不計的圓點便是其上沒有放置任何棋子。
接著她按照這個思路將整扇門的圓點摸了個遍,凸出高度與其他圓點不同的共有14個點,小於象棋的32個棋子,“是殘局嗎...?”既然棋子數與初始棋子數不同,那便隻能往殘局的方麵推測。於是她又重新仔仔細細地摸了這凸出的90個圓點,一個棋譜就在她腦海裡生成了。有賴她平時訓練有素的記憶能力,才能如此迅速地在腦海中生成一個棋譜。否則在這個空無一物,不,空有屍骸的石室裡,她可當真不知該如何記下這個謎題。
謎麵有了,該如何破題就成了唯一的難題。沈清沉並不熟悉象棋,可對於這個棋譜,卻意外的熟悉。這個殘局被稱為“鯉躍龍門”,曾經鼓舞了她很長一段時間,而如今這個棋譜恰巧就隻走剩最後一步。
最後一步,也就是馬六退五,再將棋盤向左轉90度,對應到門上,就應當是第二列第六格挪至第四列第五格。既然理論成立,那麼接下來就可以嘗試著實踐。她伸手去夠第二列第六格的圓點,發覺是可以拆卸下來的,同理,第四列第五格亦可摘下。於是她將兩個圓點對調,當她將最後一個圓點插入時,門邊便發出了奇異的轟鳴聲——
門開了。
沈清沉原先撲通亂跳的心旋即也平靜下來,記憶力,觀察力,運氣缺一不可。她真慶幸自己每當危難時總能有貴人相助,雖然如今她已經見不到這位貴人了。原先她穿越到這個世界,還以為所學所識都化為烏有,失去了作用,沒想到還會以這樣的方式作用在她身上。這比她從前破的任何一個案子都要鼓舞人心,原來她的力量在這個世界並不渺小,原來她的力量還有作用。
“公主好厲害!”陳孝霖見那門挪動,隨即開始拍著手掌。她早已將沈清沉視作她的榜樣,在她的眼中,她身上智慧的光芒讓人無法忽視,她是那樣的耀眼。她想成為那樣的人。
門一開,最先衝進去的便是陳孝霖,哪怕沈清沉想伸手去拉,也沒能夠著。“好奇怪哦,這麼多金銀珠寶旁為什麼會有這麼簡陋的木匣子。”
“木匣子?”確認前麵沒有危險,沈清沉邁出步朝陳孝霖去,接過她手上的木匣子。
木匣子所在的位置,周圍環繞了一堆金磚,唯獨是這樣簡陋的盒子,顯得格外惹眼。那匣子並沒有上鎖,隻輕輕一抬便能將其打開。匣子打開後,裡麵躺著一封書信,那樣的信紙沈清沉見過——
與那個封在花瓶底的書函用的箋紙一模一樣。
“這封信就是上半部分吧。”沈清沉確信,像許子溪那樣的老狐狸,哪怕再傻,至少也該懂得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的道理。若他早已將這封信分為兩半,分彆藏在兩個隱秘的地方,便一切都說得通了。
這一半的信函與那封家書截然不同,其上竟全是許昌對於陷害張京墨一事的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