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票藏屍案(五)(1 / 1)

“在下親眼所見,絕無一字虛言!”男子通體夜行衣,單膝跪於殿上。

刺耳的訕笑聲在殿內回蕩,“好!好!”沈馳潤笑聲一頓,旋即一計湧上心頭,“那就來個甕中捉鱉!好皇姐呀,我的好皇姐,糊塗呀!”

另一邊的沈清沉心中一陣無名寒意,“混蛋玩意,當著本宮的麵罵本宮?”她提起裙擺一腳踹倒麵前的掌櫃,她隻當是他心中在怒罵自己,才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打個寒顫。

“冤枉啊殿下!莫說老夫沒那個膽子,”他用衣袖抹去嘴角的血跡,怯生生地抬頭望李崎手中的短刀,“就算有,也得看著點女官大人的手下的刀呀!”他所言不假,沈清沉自也買賬,便也打消了繼續折磨他的念頭。

“你方才答應了本宮,要如實交代,”沈清沉一拍膝上細塵,轉而起身推開輕掩的櫃台門,“你若是敢有一字摻假,那休要怪本宮沒給過你機會。”她頭也不回地走上櫃台的階梯,眼神遞了個寒刺,那坐著高椅的夥計便摔落在地,又趕忙跪著往後挪。

她伸袖子掃了下椅麵,恣意地坐上那高椅。即使那高椅對於一個身高四尺八有餘的沈清沉來說已然到了胸口,可對於偌大的櫃台,卻捉襟見肘,坐在這高椅上仍然看不到櫃台下的來客模樣。她不禁感歎這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哪怕是編個借口,也都這樣天衣無縫。

“那曾鬱山與石月仙,在京圈這樣聞名,”台下人緩緩開口,嘿嘿一笑卻又被李崎的冷眼瞪得生生憋了回去,“說老夫不認識,確實是假。”認識歸認識,熟悉可確實稱不上,又怎麼能說他的話沒有一字是真的呢?

“休要再跟本宮打太極。”沈清沉可不想聽這樣的場麵話,她大費周章地逼他開口,難道是為了跟他在這裡兜圈子嗎?

“是是,那日兩人來到老夫的銀號,說要取銀兩。”

“然後就在這裡暈倒了?”李崎追問。

那老掌櫃搖搖頭,方準備支支吾吾,又想起沈清沉方才那般的瘋樣。他是不想得罪達官貴人,可這人頭他自然也要。難道要為了討好達官貴人,自己人頭落地不成?他哪有這樣的大義。“兩人中有一個生得嬌俏...”

他剛開口,又被沈清沉打斷:“你不是說你看不到台下人,認不清嗎?這會兒又知道人生得嬌俏了?”

“是是...”眼見著瞞不過沈清沉,他又尷尬一笑,接著補充:“是日前有位爺來老夫這,給老夫塞了些銀兩...”

“給你就要,你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休要在這裝模作樣了。”李崎看不過眼,又伸腿蹬了掌櫃一腳。她和沈清沉不同,是練武之人,若說沈清沉那一腳隻踢了個皮外傷,那她這一腳隻怕是要給掌櫃踢回娘胎去。

“阿崎...下腳輕點。”那掌櫃被踹倒在櫃台下,後背與台子碰了個響,聽著也真夠疼的。

“是。”李崎微微垂下頭,沈清沉也無意要斥責她。愛財貪財之心人皆有之,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自己貪財還要害了旁人的命,實屬令人發指。沈清沉是性格火爆,李崎則是心中懷揣正義,喜怒不形於色,對這樣的人踹上兩腳也是能夠理解的。她之所以開口,無非是這王八羔子是關鍵證據鏈中的一環,若他死了,隻怕這案子就要成為懸案了。那不可得下腳輕點?

“沒死吧。”李崎俯身去扶躺倒在櫃台下的老掌櫃,那人奄奄一息的喘著粗氣,也不知是被李崎那一腳沒輕沒重踹得還是被她關切人都這樣麵無表情氣的。哪怕是沈清沉這樣熟悉她的人,都忍不住在台上捂著半邊臉失語。

“無礙...”一口血噴出,險些噴到李崎身上,所幸她反應夠快,側身躲開。

那人梗著脖子,將喉中血又吞回肚子,緩過勁來又接著說:“那位官爺給老夫一袋銀兩和畫像,說要找畫中女子。老夫看那銀兩還算趁手,便應下了。之後聽到女聲便會伸頭望台下,又抑或是尋借口下台轉悠。這不就等來了嘛...”

“如此說來,你這是承認自己將兩位女子弄暈咯?”沈清沉撫著脖頸推開閘門,坐在台上俯身向下看實屬累人。僅僅半盞茶的功夫,便看得她脖子生疼,不由得撫脖子反複擰圈。

那人聽這樣嚴重的指控,趕忙擺擺手否認,“老身可不乾那樣喪天良的事,不過是找些借口留二位姑娘,差夥計去尋那位爺罷。”

沈清沉聽罷不自主地翻上了白眼,這樣喪天良的事他看著可不像是少乾了的樣子,“你可還記得你說的那位爺是何人?”

“嘶...那老夫是當真不清楚,隻知道那人出手闊綽。”話畢,他又怯生生地望沈清沉與李崎,生怕兩人再動手腳般,補充道:“誒!蘇二!他或許知道。”

方才被沈清沉嚇得一愣怔,屁滾尿流地跪著挪走的夥計從台上探頭,又聽他跑下台,踩得木櫃台“咚咚”作響。站到兩人麵前的他依舊害怕地低垂著頭,不敢直視,“那,那位爺住在京郊。他吩咐小的去那尋他,小的便去了。”

“京郊。”是許子溪。

沈清沉隨即又確認道:“那宅邸可是寬敞無比,裝潢豪華?”

那夥計頻頻點頭,便更是確認了沈清沉心中所想,“畜生。”

果真如她猜測的那樣,因不滿石月仙這個掛名嬸嬸過於愛財,又繼承了叔父的遺產,動了殺心。以銀票裹屍這樣的殺人手法,暗示著凶手一則財富萬貫,二則痛恨石月仙的愛財,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羞辱屍體。而許子溪,不僅貪財愛財,家財萬貫,更是恨極了石月仙,自然有這殺人動機。再者,他花這麼多銀兩給掌櫃,就為了弄暈石月仙捉去,更是說明了他已經對殺人計劃付諸行動。

有殺機,有計劃,有行動,殺害石月仙的凶手已經呼之欲出了。

得到這樣肯定的答案,沈清沉滿意極了。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在她嗔笑時,李崎注意到門外的身影一閃而過,起身便要去追。可那人走得極快,當她掀開門簾追去時,街上已然不見那人蹤影,她隻得訕訕而歸。沈清沉注意到她的舉動,起身問:“怎麼了阿崎?”

李崎正欲開口,卻見那掌櫃巴巴地抬著腦袋看她,隨即舉起手側過身,擋住嘴湊到沈清沉耳邊道:“隔牆有耳,方才門外有身影一閃而過。”

事有蹺蹊,是沈清沉對這個身影下的判斷。

此人無論是許子溪的耳目,抑或是太子的耳目,都代表著這掌櫃知道的不僅僅是他交代的這麼點。

兩主仆交換過眼神後,便兵分兩路。沈清沉負責去許府捉拿許子溪,而李崎則負責留在這銀號附近觀察端倪。

李崎先裝作隨沈清沉捉捕許子溪的模樣,跟隨著轎夫,護在轎旁。可當轎子蕩入擁擠的街道,李崎隨即混入人群,消失在人海裡。此時再折返銀號,定能捉耳目個措手不及。

與她設想的一致,當她抄近道快步折返銀號時,那細作正與掌櫃傾談。李崎輕步踩樹乾,反腳蹬上房簷,動作極輕巧,就連樹上枝葉也未曾察覺,更遑論是這掌櫃與細作。兩人如常密語,李崎則是揭開一片磚瓦窺視。有賴幼時訓練有素,她的聽力非比尋常,哪怕是在鬨市,也能清楚捕捉到兩人耳語。

那細作湊到掌櫃耳邊:“你沒有將殿下如實供出吧。”哪怕他用黑布覆麵,李崎也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出兩人地位不同。那耳目明顯高位於掌櫃,而掌櫃彎腰低頭則顯示他受耳目鉗製。

“殿下這般寵信老夫,老夫又怎敢讓太子殿下失望了。”聽罷李崎便蔑笑,輕勾嘴角,若非他這般謙遜,或許他的太子殿下就不會被供出了。

“老老實實的,殿下不會虧待你。”那耳目起身鄭重地拍他肩膀,恰巧看到屋簷上透過的光束照射到櫃台,抬起頭便看見了李崎,“誰?!”

李崎一邊在屋簷上奔跑,一邊不得不誇讚這耳目的敏銳,她已是特地挑了塊不易被察覺的磚瓦掀開,竟也會被發覺。讚歎的功夫,那耳目便追上她,伸手去刺她後腦,隨即被李崎俯身躲開,旋身掃那人下盤。屋頂上的落塵順勢被卷飛,速度極快。耳目意識到刺空,起身後跳,恰巧躲開了她的掃堂腿。又看她重心下移,伸手便抓住李崎的腳。

練武之人或許會重視下肢力量,但末端的腳卻總會被忽視,他便是抓住了這樣的弱點,牽製住李崎。誰知那人前一秒剛抓住她的腳,使她單腿站在不平穩的屋簷上,下一秒便被李崎順勢借力跳起身夾住腦袋。隨即一記空中翻飛,利用重力將他脖子生生扭斷,屋頂上的瓦片也隨之一震。看著地上的人臉瞬間煞白,頸椎被從中間折斷,脖子擰成了可怕的蛇狀,李崎才鬆懈下來。

她起身拎起那人的屍身,長舒一口氣,快步跳向郊外,嘁聲:“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