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和徐兮硯的熱搜衝到文娛榜第一的時候，商言湛還在公司裡，沒有回家。

他捏了捏眉心，依舊反複回想起明初發給他的消息。

【明初：周六不忙。酒店？可是這幾天我沒那麼想。】

……在明初心裡，他找她，隻有一個目的。

當他提出讓她和徐兮硯見一麵後，她發了一個表情包過來。

【明初：[搖頭小貓]】

成年之後，商言湛得到挫敗感最多的地方，就是從明初這兒。她拒絕他，信手拈來。

總助送來一個更讓商言湛產生挫敗感的消息。

根據平板顯示，早上坐在彆的男人後座上的明初，晚上正在照片裡與另外的男人同框，接受網友的點評和祝福。

商言湛無需特意點開評論區，最熱的一條評論自動出現在九宮格下。

——我可以接受這位是真嫂子。

商言湛點開評論區。

一條一條順著翻。

總助站在商言湛對麵，看著商言湛的臉色沉下去，總助的心也沉下去。恐怕，明天與徐兮硯的麵談，要泡湯。

總助試探性出聲：“商總，我們現在和徐兮硯那邊聯絡，明天的見麵……”

“照常。”商言湛打斷他。

總助：“可是，徐兮硯這條熱搜，可能對他的形象造成負麵影響。”

商言湛終於從汪洋般令人窒息的評論區移開視線，抬眼定定看著總助。

總助腦子裡“叮”了聲，自知失言：“抱歉商總。”

商言湛低下頭，又開始看平板。除了照片，還有人上傳了當時的視頻。商言湛找到一個時長超過五分鐘的，把聲音調為0，點擊播放。

安靜的辦公室裡，商言湛的聲音又冷又清晰。

他問：“第幾次了？”

總助垂頭：“第二次。商總，我以後一定會注意，避開那些詞。”

商言湛不允許公司裡的人，在他麵前說“可能”“或許”“大概”一類的詞。尤其是同在頂層的這群助理們，累積超過三次，就要和高薪崗位說拜拜。

總助喪眉搭眼地站著，商言湛愁眉不展地看著平板，平板裡播放著熱熱鬨鬨的視頻，辦公室的風格混雜而詭異。

忽然，商言湛在視頻裡看見除明初和徐兮硯以外的，他熟悉的人。

商言湛眯起眼睛，仔細確認。

過了會兒，他把平板倒扣在桌麵上，告訴總助：“明天安排正常進行。”

總助這回應答得飛快：“是，商總。”

按常理說，商言湛這時候就該讓總助出去了。

可一向寡言的商言湛接著道：“這個消息，不會影響徐兮硯的形象。”

總助點頭，表示明白。

“相反，我們剛好能利用這條熱搜。”

總助帶著新的任務，迷迷糊糊地離開了商言湛辦公室。

緩了緩，總助對商言湛的敬佩更上一層樓。他覺得，商總的腦子裡一定塞滿了怎麼變劣勢為機遇的主意。總助隻是聽了商總計劃的雛形，就已經熱血沸騰，仿佛新產品宣發的勝利近在眼前。

商言湛沒叫司機，自己開車去了路野家。總助帶進他辦公室的平板靜靜躺在副駕真皮座椅上，蓄勢待發。

平板裡，存著商言湛從微博裡保存下來的、含有路野身影的視頻。

路野開門，迎商言湛進來。

寒意撲麵而來，路野很難不注意商言湛拎著的平板，冷灰調的金屬色，薄薄的一片，邊緣銳利，像是一把收割他狗命的鐮刀。

商言湛坐在合圍沙發最中間的位置，路野跟過去，隻敢遠遠坐在邊邊一角。

商言湛一言不發，調出視頻，手指托著平板，遞給路野。

路野連忙屁股離開沙發，連滾帶爬地衝過去，穩穩接住平板。

他本想坐在商言湛旁邊慢慢研究，結果目光一接觸到又紅又亂還分外眼熟的畫麵，路野膝蓋一軟，直接跪在了沙發前的地毯上，上半身幾乎挨著商言湛的腿。

路野結巴了：“這這這……我我我……嗚嗚嗚……”

商言湛從路野止不住顫抖的手中抽走平板，息屏，安放在身邊。接著他隨手抓過一個方形大抱枕，壓在平板上，擋住平板。

眼不見心不煩。

路野還跪在地上起不來。

商言湛向後靠在沙發背上，沒有任何動靜。

路野屁股坐在自己腿上，以他的視角，甚至看不清商言湛的眼睛是睜還是閉。

完蛋。

路野後悔莫及，他就不該對明初產生好奇心！昨天在停車場看見商言湛和妹子在一起，他應該掉頭就走，湊上去看什麼勁兒呢？不對不對，早在前天替他媽傳話時，他就注意到了商言湛等彆人消息的異常表現。那個時候，他也該裝沒看見的。

路野抬手就給自己一個嘴巴子。

不太疼，但非常響。

“啪”的一聲，喚回了商言湛的注意力。

商言湛側目，眼神涼涼地瞥向路野：“說說吧。”

路野得令，一開口又是錯：“哥，你聽我狡辯……不是，你聽我解釋。”

路野從離開集團開始說，商言湛竟然有耐心一直聽下去。

路野說到最後，口水都乾了，總算看到商言湛眉心舒展。

路野總結陳詞：“所以呀，嫂子和徐兮硯被拍了發到網上，百分百是意外！嫂子臉那麼紅，是因為吃了爆辣火鍋，絕對不是因為徐兮硯！他倆都不認識，那些網友瞎湊合，硬說兩個人相配。”

路野狗腿地慢慢挪動屁股蹭上沙發，坐在商言湛半臂遠的地方，繼續諂媚道：“哥你放心，我在現場呢，我一定當好你和嫂子感情的衛士。”

商言湛提醒他：“在她和徐兮硯麵對麵以前，你就已經離開了火鍋店。”

路野：“嚶！”他把這茬兒給忘了，“那什麼，我不是想著遵守對你的諾言，要離嫂子遠遠的嘛。”

商言湛抬手，指揮路野做事：“拿酒過來。”

路野鯉魚打挺站起身：“遵命。”

烈酒入喉，酒精衝洗掉了商言湛外層的偽裝，內層不堪忍受的痛苦明晃晃地顯露出來。

商言湛想不明白明初的動機，想不明白明初想要什麼，想不明白明初的真心在哪裡。

閉上眼，他眼前浮現出第一次見明初的場景。

明初一個人在醫院冰冷的長椅上坐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晚上，醫院裡人不多，三三兩兩的路人不敢靠近她。

他走了過去。

此時此刻商言湛手裡正握著放有冰球的古典杯，然而冰涼的手指卻似乎感受到了明初眼淚的溫度。

燙得他手指發疼。

路野聽見商言湛歎氣。路野如今算是看明白了，能讓商言湛發愁的沒有事兒，隻有人。

隻有一個人。

那就是明初。

路野有眼色地給商言湛杯子裡倒酒。喝吧，喝醉了就不難受了。

說句實話，路野現在的心情很複雜，他又新奇，又心疼。老房子著火的威力，路野頭一回見識，一方麵覺得難得能看財神爺吃癟，新奇有趣，甚至路野還有點落井下石小人得誌的爽感。

一方麵又覺得，為了感情而已，至於這麼苦嗎。

路野想，或許對事業精益求精的人，對感情也會追求完美，不能容忍半點瑕疵。

整瓶的麥卡倫25年隻剩下一點底。

路野打量商言湛越發沉默的神容，一時間竟判斷不出商言湛的沉默是因為醉酒，還是因為其他什麼人。

路野去奪商言湛手裡的杯子。其實用不著“奪”，他輕輕一拿，杯子就離開了商言湛的手心。

“至於嗎……”路野小聲嘀咕。

話音剛落，商言湛猛地睜眼，銳利的視線刺向路野，猶如鷹隼的眸。

路野喉頭哽住，僵在原地，與商言湛尷尬對視。

還好商言湛突然睜眼不是因為他。商言湛的手機在震。

商言湛掏出手機解鎖，路野湊近一看，發消息的又是那位禍國妖姬。路野不認得商言湛給明初的備注，但是記得明初的頭像。

路野不敢湊更近，但眼眶用力，想要看得更清楚。

淩晨三點半，他倒要好好瞧瞧，明初是怎麼把他策無遺算的大哥給耍成智障的。

【債主：牙疼】

兩個字，然後就沒了。

連個標點符號都沒有。

路野揉了揉眼睛，一會兒看看商言湛手機屏幕，一會兒看看商言湛臉色。

接著，路野眼睜睜看著商言湛起身，穿上外套，朝門口走去。

路野二次鯉魚打挺，說什麼也不放商言湛離開：“不行！你不能走！不能她發兩個字、你跑兩小時！”

商言湛對攔住他去路的路野沒什麼好臉色：“讓開。”

醉酒後商言湛的嗓音更加低沉，仿佛帶著酒的醇厚。

路野被商言湛嗓音迷了耳朵，反應過來時，商言湛已經繞過他，推開了他家入戶門。

酒壯慫人膽，路野頓時口不擇言：“你就舔吧，舔到最後一無所有。”

商言湛腳步停下，高大身軀立在門口。玄關處沒開燈，屋裡比外麵還暗。商言湛正麵被從走廊上灑落進來的燈照亮，背後隱藏在路野家的陰影裡。

商言湛隻停頓了十秒，路野卻感覺過去了十年。

商言湛沒轉身，過了不多時，用沉悶的關門聲給路野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