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言湛捏了捏鼻梁,閉上眼,話語和歎息一齊出口:“你先把東西放你車裡。”
明初:“哦。”
她拉開S480副駕的門,把食盒放在座位上。
商言湛坐在後座看到明初的動作,這下不僅鼻梁眼眶難受,連頭也開始痛了。
他毫無征兆地下車,向明初走去。
明初副駕車門還沒關,半個身子鑽進車裡,一道熱源出現在離她很近的地方,她渾身雞皮疙瘩直冒。
明初急急想站好,匆忙間,腦袋差點撞到車門框。
好消息,沒撞到車。
壞消息,撞到商言湛的手了,而商言湛的手撞到了車門框。
明初連忙轉身給商言湛的手吹氣,一邊吹,一邊抬眼問他:“疼嗎?”
應該特疼吧,她都聽見骨頭撞在金屬框架上的動靜了。
商言湛深深吐出一口氣:“食盒不要放在副駕,座椅不平。如果路上遇到顛簸,會灑在車裡。”
明初更加不好意思,鼓著嘴猛吹兩口氣後,問道:“你下車,就是為了提醒我不要放在副駕嗎?”
商言湛收回被明初輕輕抓著的手,不太在意地甩了兩下,平靜地否定明初的提問:
“不是為了提醒你。”
他彎腰拿出分量十足的食盒,往後備箱走去:“是為了幫你做。”
後備箱打開,短暫阻隔了明初對商言湛投去的視線。
也阻隔了明初眼底泄露的慌亂。
後備箱蓋緩慢落下,明初低頭調整好表情,再抬起頭,純潔無害地望著一步步向她靠近的商言湛。
明初眼睛很清亮,被她注視,他常常會產生一種得到她全身心依賴的錯覺。
一時間,什麼質問、什麼怨氣都消散了。
他沒辦法對著明初這雙眼睛生氣。
商言湛一手架在副駕車門上,另一隻手按了按胃部。
他骨節分明的手按在藏青色麵料上,顯出非人的冷峻,與他給她的感覺大不相同。
他在她麵前,是個成熟穩重、話少利落、耐心包容的可靠好拍檔。
明初想起林家飯桌上的那碗滿溢的佛跳牆。
要不要說聲對不起?
“你……”
商言湛先開口,明初聽見這聲仿佛結了冰的“你”,驚得立馬抬起頭。
商言湛自知沒控製住,調整了語氣才接著說:“你麵對林玲,不用那麼拘束。”
明初不解:“我沒有感覺拘束。”
商言湛幫她回想具體情況:“林玲問你‘你還沒走’,你答不上來話。以後再有這種事,如果讓你不舒服,就不需要回答。”
“啊?”
“轉身就走,或者當場罵回去。”
商言湛抬起手,伸向明初的頭頂,伸出去一半,他視線下移,明初正抬眼盯著他的掌心,紅潤的唇緊抿,透露出戒備。
對他親密舉動的戒備。
商言湛隻好在空中甩了甩手,沒有摸明初的頭。
明初緊繃的神經鬆懈下去,有餘力關心商言湛的手傷情況:“你這手怎麼辦呀?”
商言湛如蟄伏的狼一般的眼神,死死盯著以為甩掉了一個大麻煩的明初,聲音稍沉幾分:“彆轉移話題。”
明初不情不願地陪他聊他在乎,而她沒那麼在乎的事:
“你有事要求林董,我怎麼可能懟回去,拂林董麵子。”
商言湛眯起眼,明初眼神閃爍不敢直視他。他坦言:“那個項目不止林玲可以做,我有許多備選項。假如小虎和你不在林玲家裡,我不可能過去見她。”
明初眼神閃爍的頻率更高了。他說小虎就小虎唄,帶她做什麼?他說為了小虎和她才會去林玲家,還不如說是為了生意或者小虎才過去的。
明初感到一種快要浮出水麵的壓力。
“小初,說實話。”商言湛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響起,近在耳畔,像是要從她心底裡勾出她的真實想法來,“我需要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明初用力閉上眼再用力睜開,抬起頭與商言湛對視,一鼓作氣道:“我不會討厭林玲,因為林玲和我的媽媽非常像。”
第一句話講完,明初低垂腦袋,看向自己的鞋尖。天藍色的平底皮鞋,是她媽媽絕對不會穿的款式,也是她媽媽絕對看不上的款式。
商言湛耐心地等明初未出口的話。
“我那時說不上來話,隻是一時沒反應過來。以前媽媽也問過我那種問題,我從來沒答上來過。
“所以聽到林董的問題,我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了,更彆提正常說話。”
明初語氣越來越消沉,腦袋也越來越低沉。
商言湛鼻梁眉心太陽穴的疼都消失了,隻剩下心臟的酸澀發脹。
他關上車門,抹去兩人之間最後一點兒阻隔,張開雙臂,摟住明初。
他結實有力的雙臂環繞明初的腰背,她額頭抵在他胸口,放任自己沉溺於莫名其妙降臨在她身上的秋日溫暖。
關於她與商言湛炮友關係的一切,她都覺得莫名其妙。
她第一次見他,就無賴且無禮地要求西裝革履氣度不凡一看就是管理層的他,親自把她抱進室內。
結果,他二話不說,真把她抱進去了。
而且還是公主抱。
他那天的擁抱,和現在這個擁抱,竟然給她相同的感覺。
溫暖,安全,可以依賴。
明初想不通為什麼她會在第一次見麵的人身上感受到可以依賴,也想不通此時此刻為什麼商言湛會猝不及防地給她擁抱。
炮友需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好像不用吧。
但明初貪戀男人的懷抱和體溫,就像初見那天她舍不得就此與他分彆,所以,才延伸出後麵那些事。
明初在商言湛懷裡平複呼吸,鼻腔裡是她送他的香水香氣。
直到此刻,她才注意到他用了她送的禮物。
她原以為天維集團的大老板看不上她送的東西。像他這樣的頂豪,吃穿用度不都需要定製麼,怎麼會真往身上噴她買的香水。
算了,管他呢,不能細想。
明初打起精神,手推他腹部,從他懷裡退出來:“我沒事,你忙你的去。”
商言湛的手圈著她的腰沒動,但也沒阻止她的身體離開他胸口,他靜靜凝視明初的雙眸,似乎在找她睫毛根部沒藏住的潮濕水汽。
明初睫毛癢癢的,屈指用指節揉了揉右眼。商言湛抓住她手腕,不讓她繼續揉左眼。
他化身生活老師,對她悉心教導:“手上細菌多,不能直接揉眼睛。你哪裡不舒服,我給你吹。”
明初抱怨也似撒嬌:“你總是想管著我。”
商言湛握住她的手,順勢下滑放在她身後,用原本就在她後腰扶著的手抓住她右手手腕。他圈住她腰身的手臂用了點勁,明初輕易掙脫不開。
他僅用一條胳膊,就固定住了明初的雙手。
明初自然也察覺出他占有欲超強的禁錮姿勢,雖然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類似的姿勢,他們經常在床上做——但反應過來他們現在正在商場的地下停車場,這是個公共場所後,明初理所當然地不適應,開始在男人懷裡掙紮。
明初壓低聲音,擔心萬一有車主正好在附近注意他倆:“快鬆開我!”
商言湛的手終於落到她頭頂,不輕不重地緩慢揉了一把,喟歎道:“真好。”
“好什麼?”她有時候很難理解商言湛的一些發言。
商言湛不解釋,卻低下頭,托著她的後腦勺,促使她微微仰臉,他目不轉睛,仿佛能說話的眼神沉入她眼底,在探尋,也在交流。
他問她:“現在可以接吻麼?”
明初思路被他帶著走,這個姿勢確實好接吻。她差一點就要說“好”。
但是!這裡是停車場!人流量特彆大的大商場的停車場!
明初無視身體裡叫囂的奇異暖流,對誘惑堅決說:“不。”
商言湛的手果然鬆開,從她身上拿走。
他一向進退有度。明初猜想,恐怕這個男人這輩子做過最不克己複禮的事兒,就是同意當她的炮友。
秋日的暖意離她而去,明初意料之中地體會到一絲寒涼和幾分失落。她抖了抖胳膊,聳了聳肩,活動方才被禁錮在密不透風的懷抱裡的身子骨。
明初腕表傳來震動,提醒她今日運動量還未達標。
她抬起手腕看表盤,張開嘴準備向商言湛說再見。
下一秒,她的“再見”淹沒在他的唇舌之間。
商言湛的吻無預警地突襲而來,宛若海上的風暴,沒有任何前兆,一出現便掀起狂風巨浪。
明初的心停跳一秒。
她屏住呼吸,愣愣看近在咫尺的商言湛的眉眼。
商言湛咬她飽滿的下唇,提醒道:“呼吸,閉眼。”
明初吃痛。下唇痛,腦海深處儲存某個記憶片段的地方也在痛。
她心慌意亂地閉眼,不再看男人的眉眼。
明初聽話,商言湛難以自持地笑著誇讚:“乖。”
明初耳朵一動。商言湛的聲音特彆好聽,完美踩在她審美點上。剛認識他不久的時候,每次和他講話,男人嗓音獨有的特殊韻味總能讓她心情變好。
自從開始了那種不可說的關係,她對從他口中說出的大部分內容逐漸免疫,唯獨抗拒不了他說“乖”。
一聽就腿軟。
但這次她腿沒軟,兩條細且直的腿反而快要比她的心還要硬。
她在想:商言湛永遠不可能知道,她閉眼,和他的要求沒有半毛錢關係。
她隻是,不願再想起某個讓她無望等待的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