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弟子我要了!(1 / 1)

李三娘抬頭仰望蜿蜒的山路,深吸了口氣。

她腳上沒有鞋子,衣服也單薄,麻布的短打打著補丁,洗的泛白,走在粗糙的石階上,山路陡峭,隻好走走停停。

間或有一兩個從山上下來的修士,一陣風似的,掠過她便往山下去了,連一個眼神也欠奉,看見她就好像看見什麼路邊的野花野草一個樣,全不往心裡去。

李三娘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她已經從早上走了一個多時辰,從昨天晚上就水米未進,能堅持到這個高度,全憑一腔毅力。

若是還有彆的選擇,她也不至於如此拚命,可實在是……實在是沒有路可以走了。

遙遙能瞧見路的儘頭是一座架設在懸崖上的鐵索橋,橋頭有兩個弟子,正在百無聊賴的做著當天的日常任務。

直到此時李三娘才長長鬆了一口氣,她咬著牙緊趕幾步,在兩人詫異的目光中,倒頭就拜,鼓足了全身的勇氣大聲說:“我想拜入仙門,求仙長收下我!”

她趴在地上不敢抬頭,從前再朔方城裡見過的仙人修士大多眼高於頂,對他們這些普通的凡人幾乎視而不見,像是生活在另一個世界。李三娘從沒這麼近的見過修士,更彆提宗門了,不過學著話本子說書先生的故事裡拜師磕頭,心裡緊張的要命。

李三娘聽到頭頂上的對話:“這……凡人?凡人也收嗎?”

她心涼了半截,又聽到另一個人回答他,“我看看令牌上怎麼說……任務描述隻說讓通過試煉的人上山,倒也沒說凡人不行。”

李三娘心中略升起些希望,隨即又跌入穀底,“讓她入宗門能做什麼?你我哪個不是七八歲就各有機緣測出了根骨,這姑娘都十幾歲了吧?”

“那又咋啦,但凡修士誰努努力還不活個幾十上百年的,起步晚點就晚點唄。”他拽了身邊的同伴一下,壓低了聲音,不讓麵前的姑娘聽見,“說到底這又不是為你我招弟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彆讓那令牌又警告了,影響咱倆的貢獻點,沒必要。”

“哎,你,快起來吧。”還是那人,居高臨下的招呼她一聲,李三娘抬起頭,看見那人指指麵前顫顫巍巍的長橋,“收不收你我們說了不算,看見這道橋了沒?你要是能走過去,從此就是淩雲宗的弟子了。”

就,就這麼簡單?

李三娘吃驚的望著說話的那人,這橋雖然看著是有些嚇人,但畢竟也是有木板有鐵索,走過去也不過百餘步,眼瞧著是一馬平川,無論誰來,難道不是咬咬牙都能通過?難道就不需要測測天資什麼的嗎?

這可跟話本子裡說的不一樣了。

但這對她來說是好事。李三娘走到橋頭,扶著橋頭的柱子,回望一眼那兩個在此駐守的弟子。兩人臉上沒有不屑一顧也沒有輕蔑之色,隻是淡然看著,左邊的略微不耐,好像隻在等一個結果似的。

她一閉眼就踏上了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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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子正在突破築基三層。

宋緋照例是抱著劍守在後山上為她護法。

即使這邊已經被栗子學會的各種陣法上上下下套成了鐵桶,即使突破個小境界對栗子來說簡直稱得上手到擒來,但宋緋依然蹲在她身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師姐。

沒用多久,她身上透出一圈圓融的光暈,有股子玄妙的波動一閃而逝,栗子睜開眼,慢慢斂去周身外溢的靈力。

這便算是成了。

栗子拍拍宋緋手臂示意他辛苦,“馬上就給你做煎餅果子。”本來昨晚就要弄,結果一不小心突了個破,你說這事整的。

栗子自問絕對不是那種說帶孩子周末去遊樂園到了周末卻食言的家長,從蒲團上爬起來就開始卷袖子,誓要在今天就讓宋緋把煎餅果子吃進嘴裡。

讓她想想,好像是應該先準備麵糊和鍋?

宋緋又無奈了,搞得好像他蹲在這兒真是為了等什麼煎餅果子一樣,他拉過正準備擼起袖子加油乾的師姐,打斷她的滿腔壯誌,指著樹上的屏幕讓她看山門處的景象。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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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娘連滾帶爬翻過最後一塊木板,喘著粗氣癱軟在橋頭。

她手掌在橋上擦破了,有血跡蹭在泥土上,冷汗早把衣裳打濕,再回頭看時,仍是平平無奇的長橋。

她心中感慨,當真是仙人手段。

走到當中時,李三娘一度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這兒了,還是那種跌落萬丈深淵死無全屍的死法,她隻好死死的抱著橋上的木板,一寸一寸的往前挪,一眼也不敢看。雖然是抱著死也要拚上一把的心態來的,但若是真的想死,誰又會來這兒呢?

她是想活,無論如何也想活,想像個人一樣的活著。

“還真……”

後麵一直注視著她的弟子表情有些複雜,按照規矩,過了通天橋,遠上淩雲門,就能算作是淩雲宗的外門弟子了,而想要成為內門弟子,隻需要不斷積累貢獻點就行。

這橋對於攜帶了弟子令牌的修士來說就隻是普通的長橋了,當然如果是想鍛煉鍛煉的話主動把令牌放在橋頭也行。

李三娘趴在地上,她眼前走過來一雙鞋子,一塊令牌被遞到她眼前,“恭喜你,你現在是淩雲宗的外門弟子了。”

這就……成了?

她愣愣的看著那塊令牌,有些不知所措,就這樣就成了外門弟子?甚至不用測試她是不是有修煉的天賦?

她把令牌死死的抓在手裡,像是抓住了唯一的一道救命稻草,可也就到此為止了,李三娘能拚了命從朔方一路爬上辰極峰,能冒死趟過懸在深淵上的通天橋,她不能引氣入體,就永遠沒法子打開淩雲的令牌,也換不來任何能讓她真正踏上仙途的東西。

說到底現在的淩雲宗也不過是眾多散修憑利益凝結起來的鬆散聯盟,要不是栗子定下了按勞分配的規矩,或許都維持不了表麵的和平,指望著弟子們把善心放在一個剛入門的凡人身上?

沒這個可能。

栗子在屏幕中看她在橋的後半段挪動看了半天,從她的備用畫稿裡翻出幾份,宋緋順手遞過來一個當年師父給他們倆測靈根的玉珠,栗子一並接過,轉身下了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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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娘此刻還陷在巨大的驚喜裡,她以為自己真的拜上了山門,令牌就是證明,不管她能不能成為那些個飛來飛去的仙人,就算是讓她留在山上做雜役也好,隻要不讓她回去,隻要不讓她被後爹賣給朔方的杜家六郎做小,乾什麼她都願意。

那六郎是有名的混賬,都臭了街了,自己雖然文不成武不就,也沒有修仙的天賦,可架不住投了個好胎,跟他一奶同胞的大哥好像也在什麼山上學道,他自己仗著家裡的能耐,貧苦人家的女孩兒一個一個往府裡接,過不上一年半載又一個一個被扔去了荒郊野嶺,不是沒有鬨的,可城裡的官府也管不了仙人世家的事,鬨大了,也隻管用金銀來堵嘴,消停不了幾個月。

有家裡女孩被那混賬看上的,要麼一條麻繩吊死,要麼認了命,舍去自己一身給家裡換些錢財的。

李三娘不想認命,也不願意認命,於是從家裡跑了。

在坊市裡做工的姐姐說,朔方出城朝著山裡走,山上前些天冒著光,或許有仙人,她娘在她後爹叫人上門來估價的時候隻會坐著哭,拗不過那個男的曾也勸她認命,可當她跑出門去,卻也追上來送了兩個餅子,要她以後,不管去哪兒,再也彆回來了。

娘說,這是她的命,除非有天上的神仙,否則什麼都改變不了。

現在,她來做神仙了,惟願今後,能將自己的命握在手裡。

李三娘抹了一把臉,濕乎乎的,竟然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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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是山門,淩雲上山下山,目前還隻有這一條路走,過了橋,明顯感覺到看她的人也多了些,可李三娘也不知該往哪兒去。

她爬起來,怯生生的,不知道隨意開口會不會招惹了誰。

“新弟子?”

有清冽的女聲在她耳邊響起,是個麵無表情,看上去幾乎和她差不多大的漂亮女仙,身上穿的是雲朵般飄搖的衣衫,乾淨的像是山泉水一樣。李三娘把手背到身後,使勁在衣服上蹭了蹭泥土。

這仙女出現之後一時間關注過來的目光更多了,但李三娘還顧不上這些,她全部注意力都被栗子手上的珠子吸引。

不得不說這些目光應當有很大一部分也是被珠子吸引的。

淩雲宗本身的風格當然是艱苦樸素的,栗子和宋緋的師父拿給他們測試靈根的也就是最基礎的那種測試石而已,但那已經與現在的淩雲宗的人設不符合了,因此下山的一路上栗子緊急給這玩意兒加了一層特效。

所以現在展示在所有人麵前的,是金光加身·雲霧繚繞·五色光暈·超級加強版測試石。

雖然功能還是那個功能。

就有點兒像上輩子那些個毫無意義的炫彩金極光銀還有夢幻紫的手機殼,非常純粹的消費主義陷阱。

“握住這個,集中注意力,默數十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