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酒酒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還有些精神恍惚,瞪著眼盯著天花板半晌才反應過來此情此景。
哦,對。
穿書了。
她起床,坐在鏡前拍拍臉頰才逐漸清醒,精神抖擻地開始四處觀看。
昨夜回來得晚,她又急著向係統問事,連這房間都沒來得及參觀就睡了。
房間約莫五六十平米,雕花窗桕,素羅帳幔,空氣裡微微縈繞著淡淡檀木香,一角一隅都是整潔雅致的。
隻是偌大的房間隻有一張桌案、一張床、一個妝奩和一個衣櫃。
若非窗外的流雲星海告訴她這是棲星宮,她簡直錯覺這是拎包入住的古風精裝修出租屋差不多。
“……”
都說修仙之人主清淨,淩酒酒當時設定的時候便將整個星宮的陳設設置得樸素清雅了些。早知道,她就應該寫成個壕門皇宮,金子地磚琉璃瓦,白玉雕梁鑲寶珠,分分鐘閃瞎眼。
不過再怎麼說,這都比她在現代租的那個小鵪鶉窩要好得多得多,淩酒酒感歎過後還是挺心滿意足。
“係統,謝了啊!”
係統卻許久沒傳來聲響。
想來這係統也會消極怠工地偷懶摸魚,淩酒酒沒想許多,簡單洗漱過後便到衣櫃前換衣裳。
棲星宮的宮服是統一的銀白色,交領廣袖,冰絲束腰,背後是以銀線繡的二十八星宿圖。
隻在袖口與裙擺加繡每個宮不同的所屬色與花紋,以此區分所屬的宮係。
如天同,就是五行屬陽水,為淺藍,花紋便形似澈藍的水浪。行動時二十八星宿就似在翻騰的浪裡熠熠生輝。
淩酒酒挑了一件嶄新的宮服,身上的舊衣剛脫下來,一樣東西隨之掉在地上。
……誒?
那是她隨身多年的項墜,是一個曾對她很重要的人贈她的。
她目光看著項墜的圖形突然把它和宮服上的棲星宮徽對比在一起。這不是……
還沒等看出個究竟,房門被敲響,是阿霧的聲音。
“小宮主,破軍星官來找你了。”
淩酒酒匆匆收了墜子去開門。
破軍星官莫飛瀾是淩酒酒這一輩頂出色的師兄,但算起來,小宮主淩酒酒和他還算舊識,因為他是小宮主所救。
數年前,小宮主淩酒酒還在九鷺山養息時,曾在山中救下一個命在旦夕的少年。她祈求九鷺仙君將他暫留在九鷺山,救以性命,賜以姓名。
後來棲星宮有人例行上山看望小宮主,感知到莫飛瀾的根骨不錯,乾脆將他帶回了棲星宮修習。
數年後,當小宮主回到棲星宮時,他已不負所望果真成為了破軍星官。
門開,莫飛瀾的清逸身姿正站在門前,“酒酒。”
一向威嚴的麵孔也透出幾許溫和,宮服上深藍的破軍水滴圖紋深淺分明。
到底昨天剛在他麵前出言不遜過且她已非他所熟知的小宮主,淩酒酒還是有些尷尬的,乾巴巴笑笑不看他的眼睛,“莫師兄。”
“昨夜事急,加上諸宮師長都在,我不好直接送你,這才承托阿霧多加悉心。”莫飛瀾道:“你怎麼樣?身體可好些了嗎?”
“好些了,好些了……”淩酒酒乾笑著回應。
莫飛瀾:“昨天在碧寒潭洞,你突然發了脾氣,當是嚇到了。但當時諸多師弟妹在場,我不好直接包庇,這才對你語氣重了些,你見諒。”
淩酒酒微訝抬了抬眼睛,連連擺手心也放下了些,“沒有沒有……莫師兄,是你見諒。我昨天……確實一不小心嚇到了腦子一抽語無倫次,你彆介意,彆介意嗬嗬……”
莫飛瀾唇角微彎說:“不會。”
淩酒酒淺鬆一口氣。
半晌,莫飛瀾又道:“酒酒,我有另一件事想問你。”
淩酒酒正起神色。
他微頓了幾秒像思忖什麼,才說:“昨天在碧寒潭的事,你當真都記不清了嗎?事發經過是怎麼樣的都想不起了嗎?”
淩酒酒心一提很快又敲鼓似的跳起來。天爺呀!她又不是真的小宮主,她哪是記不清她壓根沒有記憶啊……
她小心翼翼試探,“是星君們有什麼新的發現嗎?”
莫飛瀾:“不曾,隻是你昨天提出要查明真相以免誤冤了無辜者,可當時在場的人隻有你與沈燼,但沈燼堅持說是另有他人將你推入碧寒潭中,但當日除你之外的所有天同宮弟子皆有不在場的人證,我隻能來問問你。”
淩酒酒微鬆了口氣,乾笑著撓頭裝傻充愣,“我……嗬嗬,我昨天在水底下是真的把頭給撞到了,好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嗬嗬,嗬嗬嗬……”
莫飛瀾淡哂,“無妨,你且好好休養,若想起什麼再來告知我便是。”
看著他轉身走遠的身影,淩酒酒抱臂歎息。
淩酒酒對莫飛瀾這個角色的印象還真的不太多,隻是當時寫文時寥寥提過幾筆。
他性子偏淡,但因一直心懷小宮主的救命之恩所以始終對她是特彆的,也因此在處置沈燼時堅決嚴懲。
小宮主逝世後不久,他便自請離宮回九鷺山了。
後來的劇情不需要他,他便再也沒出現過。
“占了你喜歡之人的身體,可也算變相救她一命……算是幸還是不幸呢?”
不過這一次的“小宮主”沒有身亡,想來莫飛瀾……也不用離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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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酒酒在大半個棲星宮中溜達了一圈,一無所獲,最終還是決定去一趟天星牢。
如莫飛瀾所說,昨夜諸宮星君雖然答應她會查明真相,可到底宮內日常瑣事繁多,各宮星君隻派了幾名弟子查探,可此事線索寥寥也完全卡在了這兒。
看來,還是要在沈燼身上找突破口。
天星牢同樣位於十二神殿的“死”殿,是一個巨大的星圖法陣。法陣鎮壓得整座牢獄如同一座密不透風的罩,其中氛圍也肅寒陰冷。
淩酒酒去時,沈燼正在牢中閉目調息。
他身上的血跡已乾涸,衣發麵容也重新整理過,不再似先前那樣慘烈狼狽,但身姿仍蒼白削瘦。
“沈燼……”
“噗嘶噗嘶……沈燼!”
淩酒酒在牢獄外輕拍著欄杆小聲叫他,他不應,隻緊闔的眸睫似有若無蹙了一下。
有微淺的氣流在他周身徘徊,淩酒酒料想他大抵是在療傷,不喊了,索性抱膝往下一蹲就這麼隔遠平視著觀察起他來。
在原書中,淩酒酒曾寫過,沈燼應當算是這世界裡數一數二好看的少年。他的俊俏幾乎不輸男主角江遙。
冷峻英俊,沉靜落拓,冷峭得像把淬雪的鋼刀。
曾同樣幾近巔峰的天之驕子,墜落時,所產生的張力與震撼才是巨大的,在最終黑化後才會更令人扼腕感歎。
昨晚事發太急,她看到他時他又渾身是血,其實根本沒大看清他的模樣。
這會兒少年靜靜坐著,白衣似雪,雪膚烏發,發白的唇很薄,墨色睫毛如鴉羽一般低垂緊闔。
整張臉都很沉靜俊俏,襯得他身上那些交錯可怖的血痕都像是落雪的梅花。
淩酒酒看著看著心跳漸漸快起來,強忍著激動在心中大喊。
嗚嗚嗚嗚不虧是她的兒子!後兒子也是兒子!
她兒子果然不負她的想象真的長得真好看啊!嗚嗚嗚嗚!
沈燼睜眼,恰巧與她彎起的唇與冒光的眼相對上。
“……”
沈燼的目光也像微訝了一下後恢複了本身的平淡,“你好像很高興。”
他聲音也有點傷後的沙啞,但是淡漠的。
“……咳,那倒是沒有。”淩酒酒輕咳,努力抿抿唇把唇邊的弧度繃住了,從懷裡捧出一堆瓶瓶罐罐來順著護欄遞進去。
“我,我給你帶了些傷藥。我估計著你還得在這裡住上幾天,但你身上的傷不管不行,所以先湊合著用用。”
她拿著一罐金瘡藥手伸進護欄遞給他,距離稍遠,她無論怎麼努力也夠不到他。
沈燼卻始終靜坐在原地巍然不動,盯著她不說話。
“接啊!”
“小宮主,普通的金瘡藥對頗焰鞭是無效的。”
“啊哈?”她尷尬,正拚命遞藥的動作也一卡,頓了兩秒訕笑著收回來,想了想還是一股腦將那堆瓶瓶罐罐塞進柵欄裡。
“不,不好意思啊,我這太久沒回來了還……還真給忘了哈哈!那個……那什麼,要不你還是留下吧,左右都是藥,大不了當補藥吃。”
這一回換沈燼:“……”
他到底身上有傷,行動不便,起身時略微遲緩。
淩酒酒透過他衣衫的破口隱約可見他身上的傷痕,深縱透骨駭然可怖。他默默挪上前將一瓶藥握住了。
“小宮主,你來找我是?”
“哦!”淩酒酒這才問起有關昨日的情形始末。
沈燼沉吟,道:“當時小宮主與我本想采集碧寒潭邊的殊靈草,我在前,小宮主在後。我聽到聲響時小宮主已經墜入碧寒潭。”
“我回神時那人就已用天同鑄打了我一掌,他行跡很快,蒙著麵,我的確沒看清他的臉。”
“這樣啊……”淩酒酒歎息,那可真是奇了。
天同鑄乃天同宮本命術法,所有天同宮弟子又都有不在場的證人。那難道是她的書出了bug,憑空冒出了個薛定諤不成嗎?
但她仍舊很快看回他說:“行!我知道了,你先在這兒好好養傷,放心吧!我肯定查出來到底是誰的!”
“小宮主。”沈燼在身後叫住她。
淩酒酒回眸。
他瞳孔幽黑,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像是審視也像試探,問:“你怎知不是我。”
“本來就不是你啊!”淩酒酒卻一笑,頰邊映出兩個梨渦淺淺,一雙杏眸澈亮流轉。
淩酒酒走後,沈燼半彎下腰輕咳兩聲沿牆坐下來,指尖翻轉再次運功療傷。
昨日重重如煙雲在腦海中飛快掠過,他蹙眉。
昨日曆考,他與那個闔宮上下皆傳言是廢柴的小宮主淩酒酒分到一組,本就沒想過取得什麼成果。棲星宮上下不會授予他星命,這小宮主想來也是個累贅,他馬馬虎虎考完算完。
果不其然,天魁星君給他們倆的題目也是眾組中最簡單的——至碧寒潭取殊靈草。
題目揭示的刹那,周圍的嘲笑聲都連成一片,直聲稱這簡直是個三歲小孩都能完成的任務。
可就這麼一個三歲任務,讓他險些折在上麵。
當時他聽見聲響的時候,淩酒酒確實已經跌入碧寒潭,他在回頭的刹那看到了一個飛閃而過的身影。
他在那一刻本有兩個選擇:去救人、亦或去追人。
他不加思索第一時間便追上去。
這人看似要害的是淩酒酒,但他何嘗想不到其實是針對他。想來他就算真救了淩酒酒對方也能有無數個說辭陷害於他,倒不如當場抓獲得好。
果不其然,這人在被他追上後招招下殺手,卻不擊他要害,使的天同鑄,可惜功法修得不怎麼樣,分分鐘就要被他掣肘。
可惜就在這時又一隊人過來說他害了小宮主,給了那人趁機逃脫的機會還反手打他一掌。
蠢……
愚蠢至極。
不過就算再來一次,他依舊還會選擇追上去,然後再不會想著活捉他真麵目,乾脆一擊斃命得好。
至於那個淩酒酒……
氣息漸漸平穩下來,沈燼睜眼,目光淡淡落在那一小瓶藥上。
死不死,和他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