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餘提劍離去,眼中神色晦暗,心急如焚,腳下步伐紊亂,飛揚的裙擺都亂了節奏。
鬥場,一個極其混亂的地方,在這裡不僅能看到人與人鬥,還能看到人與妖獸鬥。
燙金的“鬥場”二字極為顯眼,祝餘站定,微喘,不知是因為著急的趕路的原因,還是因為擔心既白,氣息略有幾分不穩。
鬥場出入的行人眾多,有修士,有凡人,但無一例外的,來此隻為看血腥與廝殺,以滿足自己變態的心理嗜好。
祝餘臉色不虞,握緊金麟劍,心裡一遍又一遍的祈禱著,既白一定不要出事。
鬥場裡麵很大,但來此的人太多,擁擠的水泄不通,每一個小鬥場前,都圍滿了看客,他們激動的在呐喊,為自己下注的那方助威。
若是失意了,便苦惱的咒罵起來,“又輸了,真是個廢物,這都能輸。”
人實在是多,壞境又太過嘈雜,祝餘心中更甚煩躁。
她耐著性子,看過一個又一個鬥場,既白都不在,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她看向前方,最後一個了。
最後一個鬥場,明顯比彆的鬥場大很多,周遭更是人滿為患,嘈雜聲也更多更亂。
既白臉色蒼白,害怕而又不知所措的蹲在角落裡,耳邊是亂到聽不清的聲音,他雙手捂住耳朵,儘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中間位置擺放著一個巨大的鐵籠子,裡麵是一隻餓了好幾天的巨蟒,巨蟒眼睛發紅,流著口水,垂涎的看著角落裡的既白。
“什麼時候開始?我押巨蟒。”
“就是,快點開始吧。”
“我等不及看他被撕碎了。”
“……”
催促開始的聲音,一波接一波,負責該鬥場的人看到了,滿意的眯著眼睛,覺得胃口吊的差不多了,氣氛也到位了,他抬手示意,打開籠子。
“哐當——”
鐵籠子被打開,巨蟒搖擺著巨大的身子,爬出來,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獵物。
巨蟒慢慢朝角落裡的既白爬去。
“吃掉他!吃掉他!”
人群裡不知是誰起哄了一句,本就嘈雜的人群,更加躁動起來,一致喊起了“吃掉他”。
祝餘穿過重重人群,終來到前方,入眼即是,既白孤立無依的蹲在角落裡,巨蟒前半身高高抬起,張大的血盆大口對著既白咬下去。
祝餘紅了眼,害怕的心都在顫抖,即刻抽出金麟劍,一躍了進去。
揮出一道劍氣,大聲嗬道:“畜生!”
劍氣打到巨蟒尾巴上,巨蟒受疼,停下了要吃既白的動作,它轉過頭來,猩紅的眼睛盯著她,是誰打擾它吃獵物。
它要將她撕碎。
祝餘擔憂的目光掃過既白,見他身上並無傷口,這才鬆了口氣。
她收回目光,冷冽的的眼神打量著巨蟒,巨蟒在她劍下,不過不堪一擊。
但巨蟒橫在既白身前,若是激怒巨蟒,她怕巨蟒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會傷害既白。
祝餘不敢賭,她必須要保證既白的安全。
見有人跳進去挑戰巨蟒,外麵圍觀的人群,瘋狂的大聲叫著,“撕碎她!撕碎她!”
祝餘被吵的心煩意亂,帶著冷意的目光掃向眾人,叫喊的人隻覺後背一涼,打了個冷顫,默不作聲的小了聲音。
祝餘再次揮出一道劍氣,威力不大,打在巨蟒尾巴上,巨蟒隻覺得一疼,並未留下傷口。
雖如此,但到底也激怒了巨蟒,巨蟒調轉方向,向著祝餘襲來。
見目的達到了,祝餘仍不敢掉以輕心,她的一顆心始終牽掛著既白。
隻要有近距離看過,確認他無事,她才敢放心。
祝餘靈活的左右躲閃,時不時揮出一道劍氣吸引巨蟒的仇恨。
一次次的躲閃,祝餘在不知不覺間與巨蟒掉換了位置,她回頭,既白就在身後。
他無助極了,雙眼緊閉,臉色蒼白,看的祝餘心中又是一陣抽痛。
如墨長劍橫在身前,她冰冷的目光直視巨蟒,啟唇,“該結束了。”
祝餘揮動長劍,不再隱藏實力,淩厲劍氣一道接一道朝巨蟒而去,巨蟒察覺到危險,慌亂逃竄。
巨蟒一個勁的想回到籠子裡,但未有機會,一道劍氣斬斷了它的尾巴,失了尾巴的巨蟒猶如沒了翅膀的鳥兒,巨蟒還在奮力逃竄,後麵來的幾道劍氣精準落到它身上。
灰塵落地,巨蟒徹底沒了氣息,倒在地上。
外麵圍觀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見識過她的實力後,都不敢在發出一點聲。
一個個頭縮的跟鵪鶉似的,生怕她一劍劈了他們。
祝餘冷眼掃過,金麟劍插入劍鞘,她轉身,走到既白前。
她微俯身子,飽含心疼的目光注視著他,祝餘慶幸,還好她找到他了。
心底是失而複得的激動。
祝餘手心輕柔的輕拍他肩,語氣溫柔,“既白,是我。”
“我來找你了。”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氣息,既白慢慢睜開了眼睛,在看到她的那一秒,隱忍多時的淚儘數落下。
玉立的身影在他心中越發清晰,越來越時刻,留下濃墨色彩。
祝餘心疼的將人擁入懷裡,手心輕輕摩挲著他後腦,自責道:“讓你受驚了,是我來遲了。”
“不遲。”帶著哭腔的聲音,自她胸口處悶悶響起。
祝餘就這個姿勢,一直抱著他,不知過了多久,哭聲停止了。
將人橫抱在懷裡,往外走去。
既白手裡揪著她的衣服,不好意思的將臉往她懷裡拱了拱。
祝餘身子一僵,低頭,眼裡是他看不懂的神色。
頗為無奈,罷了,他什麼都不懂。
祝餘若無其事的往前走,隻是隔著薄薄的衣服,胸前傳來的溫熱呼吸,怎麼也沒辦法忽略。
“小姐止步。”鬥場管事冷著臉,帶著一群打手攔住在她麵前。
打手們凶神惡煞,躍躍欲試。
祝餘淡漠的掃了他一眼,亮出玄清宗弟子身份玉牌,隨即抱著既白往外走。
這次,沒在被阻攔。
管事看清玉牌,麵上一僵,冷著的臉立即換上討好的笑。
擦了擦頭上並不存在的汗,賠笑道:“誤會,都是誤會。”
心裡卻將手下的人罵了個半死,這名男子怎麼進來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隻是沒想到會牽扯上玄清宗,管事腸子都悔青了。
玄清宗在修仙界的地位有目共睹,沒人願意與玄清宗為敵。
管事看著祝餘走遠的身影,憂心忡忡,隻希望彆連累到自己。
——
祝餘抱著既白回到客棧時,時靈兮已等候良久。
見師妹是將人一路抱回來的,時靈兮一邊歎息,一邊搖頭,師妹當真是被這人吃的死死的
“師妹,是否要回玄清宗?”
祝餘聞言,低頭看向懷中的人,毫不猶豫的點頭,“回。”
她答應過既白,要幫他找黎山的,玄清宗藏書閣內藏書豐富,可能會有線索。
雖然自己早年間曾找過,但那時自己不過是囫圇吞棗,也許會有遺漏。
時靈兮放心了,目光掃過既白,好歹師妹還沒為了他,連宗門都不回。
客棧後院,一切準備就緒。
飛舟停在半空中,玄清宗弟子臉上洋溢著要回宗喜悅,一個接一個的上了飛舟。
很快,人都上去了,隻剩下她二人。
祝餘轉身,自然的伸出手,想要像以往那般牽住既白。
既白低著頭,眼中情緒複雜,想到了之前溫如塵說的話,因為他,祝祝不得不跳崖。
是他拖累你祝祝。
見他低著頭,久久不應。
祝餘柔聲喚道:“既白?”
既白抬起眸,好看的狐狸眼中飽含著痛苦,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朝他伸出的手心,心中苦澀,他也舍不得祝祝,但他更不想自己成為她的累贅。
他早該知道的。
既白垂眸,在崖洞時,他就有所察覺,卻過於貪戀她給的溫暖,而如今,不過是被人點破,他必須麵對。
縱容再不舍,也還是做出了決定。
既白默默將手往身後藏了藏。
對於他,祝餘向來是包容的,但在見到他如此動作的這一刻,眼中神色突變。
“祝,祝祝,我,我就不去了。”既白低著頭,磕磕絆絆的說道。
祝餘放下手,溫柔而又耐心的問道:“怎麼了?”
“你忘了嗎,我還要幫你找黎山的。”
既白搖搖頭,什麼也沒說,轉身小跑了出去。
小魚從他懷裡探頭,見他雙眼含淚,很是不解 ,“主人舍不得,為什麼要離開?”
既白抹了抹眼中的淚,“你不懂。”
小魚認同的點頭,它還真不懂。
祝餘目睹著他的身影從自己眼中一點一點消失,沒有埋怨,沒有苛責,隻有心疼,她抬頭,看向師姐,“師姐,你們先走,我稍後就來。”
時靈兮搖搖頭,無奈歎息一聲,她收回先前的想法,師妹還真就為了他,不回宗門。
師妹當真愛得深沉。
祝餘低頭,眼中神色晦暗不清,一定是自己在什麼地方沒做好,才會讓他不願意。
她開始反思,自己何處沒做好。
祝餘眼中偏執,十五年後的重逢,是緣分也是她所求。
既白所想所求,她寧願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做到,唯獨一點,不能離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