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著嗎?”
紙張翻動的聲音響起,整個昏暗的房間裡唯一的光源來自於茶幾旁的台燈。
在台燈的暖黃光暈照射下,靠坐在沙發裡的中年男人清俊的側臉更柔和了幾分。
聽見男人的話,從進被窩開始已經翻來覆去接近半小時的西爾芙把頭埋進被子裡,一言不發。
瓷白的小臉被蒸騰的熱氣熏得臉頰潮紅一片,一直柔順油亮的金發雜亂無章的鋪散在被窩裡,但是此時的西爾芙卻無暇顧及這些,滿腦子隻有德拉文在宴會上向她伸出手時說出的話。
“西爾芙,不管犯人是誰,我都會從他手上保護你的,一定。”
不像平時那般略帶輕佻的語氣稱呼“小姐”,而是難得的叫了自己的名字“西爾芙”。
正肅的語氣像是篤定的誓言。
西爾芙的臉頰上的溫度開始上升。
而他之後也確實如自己所說的那樣,寸步不離的守著自己,就連現在也是。
西爾芙轉過頭,盯著房間門口,仿佛視線真能穿透那緊閉的房門,看見此刻男人正佇立在門口的身影。
她還記得,關上房門的那刻,德拉文突然俯下身輕聲道。
“耳墜,很適合你。”
話語出口的瞬間,西爾芙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樣,在原地呆愣了幾秒後,才邁著僵硬的步伐走進房間裡。
啊啊啊啊啊……
西爾芙猛地用被子捂住臉,企圖用窒息溺斃自己。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時,被子突然猛地被掀開了。
西爾芙僵硬地轉過頭,正對上埃倫斯坦公爵那張寫滿擔憂的臉。
“還是覺得很害怕嗎?”
溫熱的大掌撫過西爾芙光潔的額頭,帶著點寵溺的意味。
雖然知道父親是誤會了,可西爾芙還是決定將錯就錯,含糊的“嗯”了一聲。
上方傳來一聲微不可查的歎息,緊接著埃倫斯坦公爵在床沿邊坐了下來:“沒事的,小西爾芙,這裡戒備很森嚴,那家夥進不來的。”
帶著薄繭的指腹仿佛有種不可思議的魔力,讓西爾芙不由自主的想要去相信他的話。
“而且雷蒙德警官委派了許多警衛守在約瑟芬夫人家裡各個地方,門口也是……”
他話音一頓,想起門口那個男人,眼裡不由得閃過一絲厭惡。
心不在焉的西爾芙也沒有察覺,她揚起頭,露出柔軟白淨的脖頸:“其他兩個人呢?”
“伊凡吉琳和薇薇安一個住在東側,一個住在西側,門前都有警衛把守著,有這麼嚴密的監控,凶手肯定無法得手。”
西爾芙聽聞放下心來,可想到今天的案件,她又複蹙起眉頭:“我還是想不明白,今天犯人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法。”
還沒等她說完,埃倫斯坦公爵就曲起指尖輕彈了下西爾芙的額頭。
“好痛。”少女捂著額頭氣鼓鼓地看著他,玻璃珠一樣的淺色瞳孔澄澈得能映出男人的身影。
“好了,遠近聞名的偵探小姐,現在是睡覺的時間了。至於推理的工作還是留到明天去做吧。”
“真是的,”西爾芙小聲抱怨道,“爸爸一點也不關心案件的事嗎?”
“當然關心了。”
男人出乎意料的發言,讓西爾芙微微睜大了眼睛。
“不過最關心的,還是我女兒的安危。”
“爸爸……”
一股暖流在西爾芙心間流淌。
男人說著走到沙發旁,按下台燈的開關。
靜謐的黑暗鋪天蓋地的籠罩了下來。
“我會一直守在這裡的。”
“晚安,我的小西爾芙,做個好夢。”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黑暗裡顯得更加磁性,西爾芙依言閉上了眼。
多日提心吊膽的疲憊接踵而至,她陷入了沉沉的夢鄉。
不知睡了有多久,她被一陣嘈雜的聲響所驚醒。
揉了揉酸脹的眼睛,西爾芙掀開被子翻身下床。窗外已經天光大亮,給屋內豪華的陳設都鍍上了一層光暈。
可房間裡卻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昨天晚上還睡在沙發上的男人已經不見蹤影,西爾芙嘗試地喚了兩聲,沒有人應答。
屋外嘈雜的喧囂卻有越演越烈的跡象。
西爾芙好奇向門口走去,推開房門,看著了門口站著的德拉文。
男人站姿略帶疲態,很明顯一整晚都沒有休息好。
西爾芙一愣,音調不由得降下幾分:“外麵有點吵,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德拉文偏過頭抿嘴不語,可躲閃的態度卻說明了一切。
西爾芙的心頭湧上不好的預感。
顧不上換衣,她大步向人群聚集的房門前走去。
“西爾芙,你怎麼……”站在門口的埃倫斯坦公爵看見她先是一愣,緊接著看見了默默跟在她身後的德拉文,瞬間明白了她的意圖。
來不及阻止,西爾芙已經走進了房間裡。
隻見房間中央的大床上躺著著一名金發碧眼的少女,她身穿著一條白色睡裙,胸口處有一道血窟窿,從窟窿裡延伸出來的鮮血染紅了大片床單。
少女緊閉雙眼,神情痛苦,在慘白如紙的臉龐旁有一朵鮮豔的血色鳶尾花。
是薇薇安。
西爾芙腳下一軟,幾乎站不住,好在身後的德拉文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不至於跌倒。
但是這邊的動靜也引起了雷蒙德警官等人的注意,他回過頭,見到身後的西爾芙時皺起了那兩條濃密的眉毛。
西爾芙衣著單薄,秀眉輕蹙,一副站在原地都搖搖欲墜的樣子。
察覺到他的視線,德拉文不動聲色地擋在了少女麵前。
雷蒙德警官沒有多說什麼,回過頭對鑒識科的警衛道:“繼續。”
“推測死亡時間是在昨晚的深夜11點左右,死因推測是由於左胸上的那道槍傷,詳細的還要等回局裡屍檢才能確定…………”
“那就是舞會結束不久,凶手就打破窗戶進來開槍射殺了她。”
隨著雷蒙德警官的推測,眾人的目光移到了窗邊被打碎的落地窗上。
“可是,如果這樣的話,聲響也太大了,站在門口的警衛沒有理由聽不到的呀。”有人質疑道。
“沒錯。”昨晚站在門口值守的是一名新上任不久的年輕警衛,他右手高舉過頭頂,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報告警官,昨天整晚都很安靜,屋內沒有傳出一點聲響。今天早上8點左右,約瑟芬夫人家裡的女仆端著早飯過來敲門時,沒人應答,我們才發現有些不對勁,去找了管家要了房間的鑰匙,打開房門時,薇薇安小姐就已經斃命了。”
“你還敢說。”他不聲辯還好,一說雷蒙德立馬氣得吹胡子瞪眼。
“我當時交代任務時怎麼說的,讓你們好好守在房門口,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立刻上報,並進屋查看狀況,確保人質安全。可你倒好,發生這麼大的動靜卻還一無所知。一定是中途玩忽職守,去睡大覺了!”
雷蒙德警官氣得掄圓了胳膊重重給了那名年輕警衛一個暴栗。
“我真的沒有。”那名年輕警衛一聽也是委屈得很,捂著發燙的頭爭辯道。
“你還敢說!”雷蒙德警官氣得又抬起手,還沒等他巴掌落下,就被一道橫插進來的聲音打斷了。
“警官,剛剛在約瑟芬夫人家彆墅前的柳樹前發現了被遺棄的手槍。”
雷蒙德警官一聽,也顧不上再教訓那名警衛,立刻道:“拿過來看看。”
一名身穿製服的鑒識科警衛依言遞過來一個通體漆黑的手槍。
雷蒙德用帶著白色手套的手拿起來打量了片刻:“槍上麵有消音器。”
他又瞥了眼剛剛那名警衛,可能是知道自己剛剛態度有些急躁,再開口時語氣和緩了不少:“但是也還是疏忽了,不然怎麼打破窗戶時那麼大的聲響都沒聽到。”
年輕的警衛抿著嘴,一臉不服氣的樣子,像是還要再申辯兩句,可雷蒙德警官卻沒有再給他這個機會,大手一揮。
“總之,這是來自外部的人員的作案。”
真的是這樣嗎?
西爾芙的視線落到被打破的落地窗玻璃上,秀眉輕蹙。
如果真的如雷蒙德警官所說,是外部人員潛入彆墅陽台,從窗戶外麵打破玻璃作案的話,碎掉的玻璃碎片應該是朝房間裡麵飛濺的。
可現在碎掉的玻璃碎片都聚集在陽台上。
這恰恰說明了應該是凶手作案後,故意打碎的窗戶玻璃,為了造成是外來人員作案的假象。
想到之前在舞會上神識之河的指示,西爾芙的內心忽然籠上一層懷疑的陰翳。
昨晚宿在約瑟芬夫人家裡的人有誰來著,她悄悄在內心清點起人數。
考慮到安全問題,可能成為下一位受害者的3位年輕姑娘都歇在這裡,還有昨晚因受刺激暈厥過去的吉斯侯爵夫人一家,和擔心自家女兒安危的霍桑公爵一家。
除此之外還有1位因醉酒回不了家的公子哥,聖蒂亞大教堂的神父修女好像也因為路程太遙遠歇下了,接下來就是約瑟芬夫人家裡的女仆管家,和昨晚接到上級命令負責安保工作的警衛等人了。
如果她的推測沒錯的話,凶手應該就在這些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