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和(1 / 1)

唉,來之前連口餡餅都沒吃上,好餓。

門外徹底沒聲了,薑宛白乾脆曲起胳膊,枕著草堆假寐,思考自救計劃。

等到送飯時,她便趁機把人放倒,將塔羅牌搶了防身,然後出去看看其他女生的關押情況。

這裡幾乎聽不見其他牢房的聲音,安靜到有些詭異,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逃出去……莫非是個陷阱?

另一邊,克萊斯特精疲力竭地來到了記錄在案的最後一戶人家。

這裡有一個典型哥特式教堂,花窗繁複,束柱修長,尖細高聳的塔頂幾乎直抵天際,側邊的飛扶壁連接著一個巨大的尖型拱門。

那戶人家就在教堂邊的地下。

“扣扣扣。”克萊斯特敲了敲門。

過了一會,大門拉開,裡麵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是之前行軍路上救下的那個陌生女子。

“是你?”

克萊斯特沒想到當真可以重逢,立刻想到了之前薑宛白提到的“好結果”,心裡有了希望。

女人戴了一頂灰色的尖頂巫師帽,目光平靜地掃視了一圈,確認了安全,便側身後退幾步:“進來說,殿下。”

房間內有一個燃著柴火的巨大壁爐,發出畢畢剝剝的響聲,提供了極大的氛圍效果和極小的保暖照明作用。

壁爐的旁邊是一口沒點火的大鍋,裡麵蕩漾著半鍋不明液體,四周的台子上則擺滿了瓶瓶罐罐的藥水。

“你是巫師?你妹妹丟了?”克萊斯特掃視了一眼屋內陳設,便大概猜到了她的身份。

“準確地來說,是黑魔法師。”女人示意他隨便找個地方坐下,自己則坐在了沙發上,“既然能再見麵,我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埃麗卡·馬吉,是個旅行法師。”

“上次討糧,是我和妹妹計算失誤,乾糧沒帶夠,所以有些落魄。我們能重逢,你們大概是遇到麻煩了吧。”

她那意料之中的語氣格外像薑宛白占卜的樣子,克萊斯特問:“你也能占卜?”

“嗯,不過和你身邊那個姑娘的方法有點不同。”

埃麗卡走到矮櫃邊,拿起一個煙鬥,往裡麵倒了些顏色古怪的粉劑,擦了個火柴點燃,吸了一口,又緩慢地吐出一團霧氣。她側目看了眼克萊斯特,順手往他身上抖了抖煙灰。

克萊斯特猝不及防被嗆了口煙,一邊咳嗽一邊伸手拂掉鬥篷上的煙灰:“咳咳、咳……你在乾嘛?”

“彆動。”

埃麗卡用煙鬥抵住克萊斯特的動作,手一揚,又落下一點煙灰:“你身上沾了黑魔法,這個能幫你驅除,還能蓋掉新的黑魔法氣息。

“放心,隻是燃燒過的藥劑……混了點煙草。”

“那為什麼要放在煙鬥裡?”

“看著比較帥。”

克萊斯特:“……”

“跟你一道的那個姑娘怎麼不在,出什麼事了?”

“她失蹤了。”克萊斯特的眼神暗了暗,“我們分頭行動的時候不見的,大概是被抓走了。”

“什麼時候?我看看能不能占卜出線索。”埃麗卡推開一扇紫色的小門,走進去碰亮了房間中央的水晶球。

克萊斯特翻出手表上的訊息記錄:“今天上午九刻半左右。”

水晶球上的畫麵飛速閃動,埃麗卡閉了閉眼,過了幾分鐘,招呼克萊斯特出門:

“活著。抓她應該是臨時起意,黑魔法的痕跡尚未清理乾淨,能占卜到大概的位置。你帶著人,跟我來。”

克萊斯特挑了把長弓和箭袋背上,通知戴倫喊援軍來,自己則和埃麗卡一人上了一匹快馬,先趕去據點查探情況。

“他們留下的黑魔法痕跡我研究過,是陷阱,沒有線索,還會汙染靠近它的人。這種數量級的黑魔法,大概率和魔族有關。”

埃麗卡分享的情報裹挾著風聲,飛速從克萊斯特的耳邊穿過。

他一手牽著韁繩,身體前傾靠近馬脖,幾乎把速度拉到了極致。

“彆再快了。人還沒找到先把自己摔下馬怎麼辦?”埃麗卡皺眉斜去一眼,“她沒有自保能力嗎?”

克萊斯特對薑宛白的防身技能並不了解,隻知道她身體素質不錯,肉搏可能占據優勢,但倘若對上魔族,這個技能幾乎沒有任何作用。

旁邊人的速度不減反增,埃麗卡歎了口氣。

幸好離水晶球顯示的地點已經不遠了。

“快到了,減速。”

埃麗卡雙手向後拉了一把韁繩,出聲提醒,生怕旁邊的王子殿下連人帶馬一起突到敵人臉上。

兩人翻身下馬,蹲在旁邊的草叢想先觀察一下敵情,結果抬眼便看見一個淺黃色的身影慢悠悠地從不遠處的房子裡麵走出來。

克萊斯特蹭地站了起來,翻過草叢快步靠近,漸漸看清了來人的臉。

——是薑宛白。

她的臉上蹭了灰,嘴角有一道暗紅色的刀痕,沾血的碎花裙擺裡鼓了風,在身後飄著,左手捏了副明顯殘缺不全的塔羅牌,無端添了分颯爽英氣。

薑宛白垂眼瞄到不遠處的人影,嘴角繃成一條直線,右手指尖迅速抽出一張紙牌夾緊,指骨微曲,做出準備甩出的姿勢,警戒地一抬眼,手上的力道瞬間鬆了。

紙牌散落一地,她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灰,衝克萊斯特笑了一下:“你來啦。”

“……嗯。”克萊斯特怔了幾秒,就迅速把她拉到身前,將人上下掃視了一遍,念了串療愈咒語,“其他地方,可還有傷口?”

“隻是被打了幾下。皮外傷,不礙事。”薑宛白不甚在意地擺擺手。

她看起來太淡定了,克萊斯特不放心,又探入一股靈力檢查了一遍,才獻寶似的從空間戒指裡掏出餡餅和麵包:“餓了沒?”

薑宛白幾乎已經忘記這件事,頓時大喜過望,眼神亮晶晶地接過去,一邊吃一邊輸出彩虹屁誇誇:

“嗷,都是我喜歡的口味!我剛好餓了,唔……你記性真好……好吃!”

克萊斯特被誇得腰杆都挺直了不少,等她吃得差不多,才指了指旁邊的埃麗卡,介紹道:

“這是黑魔法師埃麗卡,我走訪時遇到她,幫忙找到了你的位置。裡麵情況怎樣?那些精靈少女呢?”

問到重點,埃麗卡立刻湊過來。

“地牢裡隻關了我一個犯人,沒看見精靈族。”薑宛白的表情有些抱歉。

埃麗卡靜了一會,慢慢歎了口氣:“就知道找到老巢沒那麼容易。”

“我先幫你把身上沾的黑魔法驅散了吧。”她從空間戒指裡掏了個香囊出來,遞給薑宛白,“裡麵是可以驅散痕跡的粉末,你隨身帶著。”

克萊斯特遣返了大軍,隻留下一部分人在此地收拾殘局,埃麗卡則在旁邊教薑宛白上馬。

三人折返,克萊斯特對埃麗卡的區彆待遇提出疑問:“你有香囊這麼方便的東西,之前為什麼給我吸二手煙和煙灰?”

“那是特地給女孩子留的,我就做了幾個。”埃麗卡睨他一眼,興致缺缺地回。

克萊斯特被噎得說不出話,撇撇嘴,轉而問薑宛白是怎麼逃出來的。

“他們送飯的時候,我趁機把人過肩摔了一下,搶回塔羅牌,又補了幾腳,鎖了門出去。

“之後我去找其他幸存者,便順手用牌把守衛都放倒了。這裡應該是臨時據點,看守不多,我沒打死,可以留著審訊。”

薑宛白語氣平淡地說完,簡單總結道:“總之沒怎麼費力,沒想到矮人的身體素質這麼差,還輕敵,連武器都沒有配備。”

克萊斯特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呆了呆:“……真的有這麼差嗎?”

毫無心理準備的埃麗卡則倒抽一口氣,差點激動地把馬勒停了。馬身猛地一晃,嚇得薑宛白立刻摟緊她的腰。

“嘶,姑娘……你不怕矮人倒是怕摔啊?鬆點鬆點,力氣好大。”

薑宛白笑嘻嘻地把頭靠在她的肩膀:“謝謝你來找我,否則我逃出來也不知道要怎麼回去。”

埃麗卡輕咳了聲,嘴角微翹:“順手的事。”

旁邊,被忽略的克萊斯特頗有些不爽:“怎麼不謝我?”

“謝的謝的,回去給你寫三百字小短文。”

幾人一路插科打諢地回了城,由於埃麗卡的家附近有高級陣法保護,安全性很高,便暫時將這裡作為據點。

互通了消息,情況越發撲朔迷離。矮人和魔族同時參與此事,很難不往結盟的方向想。

薑宛白從背包裡又取出兩副牌,再次嘗試占卜。

沒了黑魔法的影響,這次占卜格外順利。

“矮人族擄走精靈少女是為了獻給魔族……他們確實合作了。”

克萊斯特腰上的長劍“錚”的一聲出鞘了。

他扶著劍鞘站起身,陰著臉道:“魔族和矮人是吧,我馬上就召集人手攻陷它……”

“你先坐下,彆激動。”薑宛白連忙把人拉住,給他梳理利弊,“占卜不能算是證據,這樣會讓我們陷於不義之地。”

埃麗卡詫異地看她:

“宛白,你也太講究了吧?精靈族雖然愛好和平,但人家都騎到咱們臉上來了,占卜結果還不算打回去的理由?”

薑宛白意識到自己又在用另一個世界的三觀來衡量這個世界了,一時間沉默下來。

倒是克萊斯特似乎想到了什麼,忽然平靜了下來:“我知道了,你彆怕。”

“?”埃麗卡又一臉茫然地看向克萊斯特,不知道兩個人在打什麼啞謎。

休息了一會,薑宛白再次抽牌,嘗試占卜藏匿精靈少女的位置,卻失敗了。

“隻能看出來她們目前還活著,但狀態不太好。怎麼回事……黑魔法不是已經沒有了嗎?”

“應該是設了陣法隱藏位置,這是基本的防範。”克萊斯特接話道。

他的右手扶在刀柄上,左手死死地按著右手,看起來像個精神分裂。

薑宛白歎了口氣,伸出手:“把手給我。”

“啊……好。”克萊斯特手上的力氣唰地鬆下來,抿唇看她一眼,又舔了舔唇角,把手遞過去。

薑宛白伸手牽住,一邊轉頭繼續和埃麗卡聊天,一邊像哄孩子一樣輕輕拍打他的手背,克萊斯特的脖子瞬間紅了大半。

“你被他們抓走的妹妹,是我們之前見過的那個姑娘嗎?”

“嗯。”埃麗卡垂著頭,從口袋裡找出一張照片遞過去,“你看。”

薑宛白湊過去瞧,笑容燦爛,看起來格外有生命力。

“真可愛呀,她會黑魔法嗎?”

“黑魔法在精靈國是人人喊打的東西,我沒讓她學。”埃麗卡似乎想歎氣,又忍住了,語氣懊惱,“早知道便讓她學點了。光明魔法主療愈,她又沒有弓箭,哪裡打得過魔族。”

調查陷入僵局,屋內的氣氛逐漸壓抑,但誰也不敢率先唱衰,都怕打破這個勉強維持的氛圍。

克萊斯特幾次想把手抽回來,都被薑宛白按住了。埃麗卡也幾度想開口,又望著薑宛白猶豫。

最後,在另外兩個人近乎直白的目光下,薑宛白主動道:

“我不是害怕打仗,但挑起戰爭是不得已的下下策。雖然能解決一時的問題,但必定生靈塗炭,牽連無辜。你們冷靜一點。”

屋內窸窸窣窣的聲音終於靜下來了。

“那現在怎麼辦呢……?”埃麗卡撐著腦袋思考。

薑宛白順勢開口:

“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反正我都已經被抓走過了,化個妝,戴個耳飾之類的道具,偽裝成精靈少女……”

“不行。”沒等她說完,克萊斯特就立刻出聲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