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魔法(1 / 1)

薑宛白明白,不論是資曆還是專業,自己都排不上號。

但這種無人負責的案件一旦積壓,再次翻出時,事態怕是早已嚴重到難以挽回的地步。那麼多女孩處於危險之中,這件事一刻都等不了。

實在不行,她可以當助理。隻要讓她可以出一份力就好了。

克萊斯特沒同意也沒拒絕,隻說自己恐怕決定不了,讓她回去給精靈王遞請辭。

一刻鐘後,房間裡。

薑宛白和侍女希爾達端端正正坐成一排,盯著一張空白的羊皮紙,無聲地看了眼被咬壞的筆杆,把嘴裡的羽毛吐了出來。

如果說,向克萊斯特遞請辭,薑宛白尚且有打感情牌的一線生機。

那麼向精靈王遞文書,簡直是自討苦吃。

……她最怕給上司打報告了!

“希爾達,你真的不會寫請辭?”

“小姐,你彆為難我了……”希爾達連連擺手,和羊皮紙退出一段安全距離。

薑宛白認命地拿起筆,蘸了墨開始磨磨蹭蹭地寫流水賬。

世人大多愛聽讚美,於是她先絮絮叨叨地寫了一長串彩虹屁和敬稱,誇累了,又轉行寫上寥寥幾句中心思想,再恭維幾句,就戰戰兢兢地去麵見精靈王了。

薑宛白被侍從領入殿中時,門羅正坐在王座上喝茶,見她來了,隨意地招呼她坐下。

“陛下好。我想自薦調查西米烏斯城少女失蹤一事,這是我的請辭書。”

接過薑宛白的羊皮紙看了一會,門羅的表情變來變去,最後眼睛都笑彎了,終於點了點頭,讓人拿了個令牌給她:

“行,看出來你救人心切了,試試吧。這是特許調查令。”

薑宛白沒想到他同意得這麼爽快,立刻謝過精靈王,回房間收拾東西準備走人。

另一邊,在精靈王耳邊吹了大半天風的克萊斯特,已經提前打包好要帶走處理的文書,在門邊挺直身板等候。

過了一會,他又覺得自己的樣子太過刻意,於是抽了份報紙裝模作樣地看。正麵看一眼,反麵看一眼,就是看不見來找他告彆的薑宛白。

……不會壓根沒打算喊他,自己一個人去了吧?

又等了一會,克萊斯特還是放心不下,扔下報紙直奔薑宛白的房間。

敲完門,他清了清嗓,矜持開口:“有人在嗎?”

房門打開,裡麵的人是希爾達:“殿下?小姐出發去城裡調查了,現在應該已經到門口了。”

克萊斯特難以置信地咬咬牙,叫了匹馬車,氣呼呼地趕去宮殿外追人。

走了一段路,他終於看見了不遠處獨自步行的薑宛白,拉開車簾喊了聲:

“薑宛白!”

少女聞聲回頭,輕輕地“咦”了一聲:“克萊斯特?好巧啊,我剛打算給你發信息。”

克萊斯特的表情緩和了點,撇撇嘴,明知故問:“發什麼?”

“精靈王批準啦,我要去調查精靈失蹤案了。”薑宛白晃了晃指尖掛著的調查令牌,眼裡的雀躍幾乎掩不住。

……那不還是沒打算喊他一起去嗎?

克萊斯特越想越氣,但麵上並不顯露,偏頭拉開馬車的簾子,用自以為冷漠的語氣開口:“上車。你準備就這麼走到城裡?”

“誒,我忘了……多走走也挺好的。”薑宛白依言坐進去,歪頭打量了一眼他,忽然笑了,“你生氣了?”

“沒有。”

“為什麼生氣?”

“還不是你一個人不顧安全四處亂跑,不會魔法也不知道喊個護衛。知不知道世界上有很多壞人啊……不對。”

克萊斯特冷著臉抱怨了半天,又猛地止住話頭,忿忿地扭頭,聲音小了點:

“誰生氣了,沒有生氣。”

“哎呀……我忘了。”

薑宛白覺得好笑,知道他是關心自己,又努力收住笑容。

她以前生活在和平年代,又喜歡健身打拳,還會點其他的防身技能,從來沒擔心過自己的安全。

“你每次都這麼說,十句話說了兩次了。”

克萊斯特舍不得大聲吼她,語速極快地說完,便抱著胳膊看向窗外,不像憤怒,倒像是委屈了。

馬車內沉默了幾分鐘,克萊斯特忍不住轉過頭,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凶了:“其實也沒有很生氣……嗷!”

“不好意思!你轉頭得太突然了,我沒反應過來。”薑宛白捧著一副塔羅牌往後退了退,伸手摸了摸他的額角,“嚴重嗎?”

“還好。”克萊斯特不太自然地克製住自己下意識後退的動作,瞥了眼她手上的牌。

薑宛白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眼,立刻笑吟吟地把牌遞過去:

“我是人類,在精靈國還不太習慣。送你一副牌好不好?以後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抽一張找我解。”

頓了頓,她又故作俏皮地補充:“彆生氣了,你是我的神。”

克萊斯特愣了好半天,才手指打顫地接過牌,大腦一片空白:“哦、我……那個……”

他憋了半天,整張臉都紅透了,眼睛左右亂看了一會,最後猛地低下頭,不說話了。

薑宛白這才忽然反應過來。——這個世界,可能真的有神。

這句話在現代是玩梗,在這裡可不是跟表白一樣曖昧麼!

她糾結了一會,慢吞吞地吐出一句:“對不起?”

克萊斯特似乎也恰好緩過來,抬起頭小聲開口:“謝謝?”

“……”

兩個社交白癡。

薑宛白看了眼自己的牌袋,後知後覺地感到一點良心不安。

其實她一副牌都舍不得送,剛剛送出去的那副還是她挑挑揀揀十分鐘,勉強找到的一副重複的牌。

……結果不小心玩弄了彆人的感情。

醞釀了一下,她猶豫著開口:“那個……”

“到了。是這家嗎?”

“是。”薑宛白看見王姨家的大門,立刻把是是非非拋至腦後,快步下了車,“你隨我去房間看看有沒有異常。”

克萊斯特沒見過這麼狹小的屋子,攏著披風進了屋,走得小心翼翼,生怕碰壞了什麼。

走到房間門口時,他皺了皺眉:“有一股黑暗氣息,是黑魔法。”

薑宛白立刻露出驚喜的表情,頓時覺得自己那副塔羅牌送的值。

這換成她哪能發現啊!

“那你能看出什麼線索來嗎?”薑宛白滿臉期待地追問。

克萊斯特搖搖頭:“不能。精靈族學的是光明魔法,我不懂這個,隻能勉強辨認。”

“那先記下來,去下一家看看。”薑宛白歎了口氣,總比什麼都沒發現好。

另一家的女兒也是傍晚丟的。不過是在出門買菜時,買了一個小時都沒回家,家人覺得不對勁,出去尋人,就這麼尋了好幾天,一無所獲。

薑宛白看了照片,確實符合年輕貌美和精靈少女的特征。

但這戶人家的住處到集市的路,是一條人來人往的寬闊街道,即使有線索也早已散的一乾二淨,難以求證。

挨家挨戶地走訪了大半天,兩人幾乎一無所獲,薑宛白越發覺得這件事不簡單,拉住克萊斯特的袖子道:“先通知全城的精靈少女搬出去避一避。”

——這絕不是一起普通的流氓案件。

甚至凶手可能都不是精靈族。

克萊斯特也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點點頭表示已經吩咐下去。

正當薑宛白低頭思索之時,克萊斯特忽然附在她耳邊低聲道:

“我們被人盯上了。”

薑宛白心臟一沉,瞬間如芒在背,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忽然對這個案子的危險程度有了實感。

直到克萊斯特伸手在她背後推了一把:“先上車。”她才反應過來,順勢上了馬車。

“彆怕,我出來的時候帶了一隊人在暗處跟著,我讓他們抽一半人去查。”克萊斯特麵色不變,語調沉穩平和,帶著安撫的味道,“明天先彆走訪了,你不會魔法,儘量不要離我太遠。”

薑宛白點點頭,馬車內陷入詭異的沉默。

“我想坦白一件事。”

克萊斯特垂著頭,主動開了口,音色沉沉。

“什麼?”

“你來調查是我主動促成的。我原本想讓你借這個案子和之前的戰功,在宮裡謀個正式職位,便和父王推薦了你。上一屆巫師,其實是因為占卜太準又沒有實權,才被輕易請走的,米歇爾不知道實情。”

克萊斯特的聲音小了點,帶了些悔意,

“抱歉,我沒想到這個案子這麼危險。”

薑宛白花了幾秒鐘消化這件事,接著了然地微笑了下:

“我說我那個流水賬怎麼會被陛下看中……那我更應該謝謝你了。既然決意要查,哪怕危險我也會查到底。

“職位的事謝謝你替我考慮,我明白了。”

克萊斯特愣了愣,認真端詳了許久她的臉,也沒有看出一絲一毫的違心,倒是把自己看得不好意思了,立刻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抽出一冊文書,假裝在看。

對麵,薑宛白勉強平複了些心情,決定先占個卜看看情況。

連抽三張牌,她的臉色越來越黑,最後忍不住戳了戳旁邊的克萊斯特:“我覺得事情比我們想象的還要糟糕。”

“嗯?”克萊斯特看不懂牌麵,隻能困惑地抬起頭,“什麼結果?”

“沒有結果。”

薑宛白的臉色很難看。

“我問失蹤的女孩去了哪裡,結果顯示的都是一些代表黑魔法的牌,很混亂——塔羅牌被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