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1)

那些仙門子弟本就在附近找尋此陣,得到信號後駕馭長劍趕來不過須臾,與有蘇落說話間的功夫,所有參與破此四靈蠱陣的正道修士都已到齊。

雖在謝劍口中他們是子弟是小輩,但都已是各路門派的大長老大師兄,最低也有金丹的實力。

霓為衣兮風為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

十來個金丹期以上的大長老從雲端步步走下,衣袂紛飛齊聚一堂,浩浩蕩蕩的威壓驚走結界外的鳥雀無數。

“這裡便是那四靈蠱陣了吧?”

“百聞不如一見,果真是寸草不生厲鬼陰嚎之地,也不知那傳聞中比其更陰險危機四伏的鬼城,該是如何光景。”

“嘿喲竟能把我們這幫下三重天最老的老骨頭們幾乎都請動了,估摸著隻有四靈蠱陣了吧。”

雖說來者皆是下三重天修為一頂一的高手,但畢竟是那凶名在外的四靈蠱陣,眾人一彙聚此地,片刻不敢耽擱,立於各角方位,符紙於袖中飛躍而出。

“幸好幸好,這陣不過是個微型翻版的四靈蠱陣,且尚未成型,威力隻有原陣的千萬分之一都不到。”

而專於研究陣修的長老俯下身觸摸地麵,他發現了有些奇怪的地方,“此陣陣眼分明已經被人破了幾處,還有被人縫補過的痕跡。

“禁陣禁陣,那肯定是我們了解不透的陣法,有些怪異的地方倒也正常,你看它也不過是強撐口氣瘋搖搖欲墜,我們白緊張一場啦,這不是件好事嗎。”

“對,也對。”

待這破陣之勢成型,四靈蠱陣的界壁逐漸變薄,他們放鬆下來,一齊望向站在生門處的仙侍。

仙侍已經收回仙人威壓,畢竟他也丟不起借仙人之力欺淩小輩的臉,縛妖索不得不鬆出點餘地,有蘇落順利化為人形,同褚知行一同拱手作禮。

“晚輩萬劍仙門掌門弟子褚知行,拜見諸位長老。”

“免禮免禮,修真界舉世無一的天才之禮,我們受不起,折煞我們啦。”

“萬劍真是好氣運,竟能收得如此儀表堂堂君子風度的弟子,真是羨煞我也。”

諸位仙門長老皆和煦地圍繞褚知行絮絮叨叨,剛說兩句就又被一聲嬌嬌的哭泣所吸引。

“晚輩四澗書院,十二長老座下弟子有蘇落,拜見諸位長老,懇請各位長老做主。”

有蘇落抽搭抽搭,眼淚水流得像是開了的水龍頭,一副被欺淩的嬌俏模樣。一麵是真情流露,但更多的是狐狸腦子裡悄悄打著算盤。

有名長老看不得美人落淚,於是趕忙說道:“誒喲喲喂怎麼了呀小狐狸。”

有蘇落趕忙將苦水倒出:“仙侍大人非說我與謝劍有關,要將我送去白玉京的寒泉關上十年禁閉。”

那長老心疼得仿佛是他自己去寒泉受難,手捧心道:“誒喲喲喲十年禁閉,仙侍大人您還真下得去手啊!十年出來小狐狸都變成老狐狸了。”

小狐狸有蘇落暗自翻了個白眼,但麵上是更為嬌嗔地幽怨道:“是啊,我隻是提了幾句謝劍真人,請仙侍大人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吧!還有我邊上的那位姑娘也是如此!她與謝劍毫無瓜葛的!請大人明鑒。”

沒有關係!好一個沒有關係!仙侍青筋都快突突了。那一劍他就算死了成灰了都不會認錯,那分明就是荇宗的劍招,試問荇宗的劍招除了謝劍外,還有幾人能使出?

邊上的長老卻猛地點頭,看上去已被美色所惑。

有位知情的青年也緩緩踱步出來:“我認識這隻狐狸,她是四澗書院十二長老的弟子,仙侍大人您初來我們下三重天有所不知,那位十二長老的護短,舉世聞名。”

“咦倒是奇了怪了,這狐狸人在此地卻怎麼不見書院長老們的影子。”

“也許是路途上耽擱了吧。”

“你這小狐狸,偷跑出來的吧?”

有人一言說中真相,有蘇落訕笑兩聲抹了把冷汗:“還請各位仙長莫要告狀,莫要向我們掌門告狀啊。”

“們?還有誰?你師兄洛卷?”

再次被說中,有蘇落目光飄忽不定,思量一秒後猛然點頭:“對!洛卷!”出賣師兄她毫無負罪感,畢竟有難同當才是真同門!

那青年人仿佛被逗笑般,又朝仙侍拱手客氣道:“故而也請仙侍大人賣我們一個麵子,放過這隻小狐狸吧,她也是無心之失無意頂撞,想必書院定會嚴加看管的。”

已給台階下,仙侍自然也是做足了大度的風範,甩袖頷首,就當默認。

至於那個謝姑娘,就當作他大人有大量放過她了。

隻因他權衡片刻後發覺,謝姑娘今日若是不被揭穿與謝劍有瓜葛,那日後他有的是時間與機會,無論是以此為要挾,還是尋一日她落單重傷的日子將她綁走也好。

也都是有利可圖的。

謝劍抬頭,她當然注意到那個老謀深算的仙侍在暗中看自己。

也自然知曉人心底打的什麼算盤。

仙侍心中仍有氣結,便道:“但半妖該如何處理,想必諸位並無異議吧。”等那謝姑娘保護的半妖死了,也算能夠給她殺殺威風長長記性。

半妖二字令在場的瞬間炸開了鍋,各個驚歎出聲,熱鬨非凡。

“半妖?那個少年是傳聞裡的半妖?”

“聽聞對人類與妖族苟合所產下的孩子,不容於天道法則。”

“從出生開始就會被天道追殺,這是怎麼活到這麼大的?沒有人發現他嗎?”

“大概是一路逃一路躲躲藏藏的吧,能長到這麼大真不容易!”

仙侍的表情雖然沒什麼大動,卻眸子裡充斥著滿意。

謝劍摩挲上了烏玄劍柄,她在很久很久之前,也聽到有人這樣在說一隻半妖,他們說半妖必須得死,不然仙人就會降罰;他們說半妖是不該存在的,所以我不能救你,我會被詛咒的。

久到已經泛黃,已經模糊的記憶,她本以為自己都忘了,隻是在那些私語聲裡再次響起來的時候,她才恍然驚覺,原來還是那樣深刻那樣刻骨。

那時尚且隻是普通人的劍道魁首帶著奄奄一息的半妖,在滂沱大雨裡叩響了很多人的門。

修真界就算過了百年,也不會變,就像是照映萬物明晃晃的天道。

可她還是不知道什麼是天道,就算劍道已入臻境,就算修為即將登仙,她仍舊沒有見過真正的仙人,沒有見過天道。

那些正道的長老們還在聊,畢竟遇到半妖這種稀奇事到底少見,每日枯燥的修煉太無聊了,難得能同聚一堂還有新鮮的八卦為什麼不聊呢。

更何況他們還聊出了新發現。

“你們還記得不?前段時間發生的滅門慘案,一整個村莊數以萬計的人,一夜之間都被殘忍屠殺了。”

“正是此處南穀發生的吧。”

“怎麼突然提起這個?你這思維當真跳躍。”

“我正要說呢,你莫要打斷!江一堂那一脈,就江風樓下屬的那個江一堂啊,前段時間撿了個小孩回來,好像就是從這樁慘案裡帶回來的。”

“我有印象!有印象!”那個色中餓鬼的長老忽然叫道,“聽說帶回來的孩子還是個水靈靈的大美人胚子!像朵嬌花一樣美!”

“你個老色胚儘是關注這些。”那長須的長老一麵唾棄一麵說道,“我見過那小孩,今日這仔細端詳了一瞧這半妖,分明與那小孩長得是,一模一樣!!”

眾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又突然話題指向站位靠後的男人:“你是江一堂幕僚吧,見過那人嗎?”

男人笑容很和煦:“我見過那個孩子,並且那個孩子在不久前走丟了,在此處能再次遇到他我也非常意外。”

沒一句是承認,但句句都指向了那兩人是同一人。

那男人見眾人恍然大悟的神色,又不緊不慢地補充道:“不過我們江一堂,也誠然不知那小孩竟是半妖!當日隻是家主大發慈悲順手而為,卻不想……我們主脈世代以殺妖為榮,自是不可能與低劣的半妖勾結,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麼隱密氣息的辦法。”

短短幾句,不僅僅將江一堂的罪行指摘地一乾二淨退居幕後,更是巧妙地將焦點再次移回那個半妖少年江羽的身上。

果然那些長老們嫌惡的目光再次如針般紮在不遠處那個少年的身上,“果然半妖是禍水,要我看這滅門慘案隻怕與他脫不了乾係!”

“那些死去的人隻怕是縱容半妖,觸怒天道便被肅清了。”

江羽張了張嘴,但他仍舊無法發出聲音,隻是咳了些喉嚨口咕湧的血出來。

他見過那個所謂的江一堂幕僚,他曾站在讓自己來到這四靈蠱陣的家主身後,溫柔地向自己伸出手……

分明當初言笑晏晏施以援手,說能不能請你幫幫我們,我們也想見仙人。

其實他早就知道自己又被騙了,隻是當一切更加血淋淋被揭開在眼前的時候,刺痛遠比致命傷害猛烈,視線有些模糊。

但如此千夫所指下,他就算能說話亦是蚍蜉撼樹。

隻因為是半妖嗎?

果然就算是仙人,也都不會容忍一隻半妖。

謝劍緩緩轉身,她本就神識要支撐不住了,但她仍堅持望向那群烏合之眾:“但這都是你們的猜想,不是嗎?”

“猜想又如何?”一直沉默任由話題發酵的仙侍借此機會推波助瀾,“天道所言,這世間每隔千年便會有半妖為禍人間生靈塗炭,必須得燒儘所有餘孽,寧可錯殺亦不可放過,放過的罪責,你擔得起嗎?”

那獨身站在場中的謝姑娘忽然沉默了,她低下頭的模樣,似乎被說服了。

非親非故,誰又願意去賭這滔天罪名呢。

卻又見她揚起頭來,笑得一如方才戲弄仙侍那般張狂。

仙侍心中一突暗覺不妙。

就聽那人朗聲說道:“小半妖,你說我比他更像是仙人。”

氣力不足,她的聲音不得不被拉得很長,又輕,但堅韌:“那你可否願意拜我為師,我想看看,天道為何不容半妖。”

江羽抬頭,睫羽陡然顫動。

仙侍第一個嗬斥:“大逆不道!”其餘各位長老也紛紛皺了眉頭。

江羽仔細端詳著謝姑娘的神情,在撂下那句狠話後她似乎有瞬間的悔意,按上眉心。

果然後悔了吧。

他暗了暗眸光,識趣低聲道:“不必為一時之氣如此衝動,如此與眾人為敵不值當,救我一命讓我活到現在,已是無以為報了。”

“這種時候你腦子又轉還挺快。”謝宮秋抓了抓頭發,確實有些懊喪但又聞言後笑了,“我確實看他們不爽很久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就說你願不願意吧。”

那長老亦是冷哼:“但你哪裡來的資格收徒?與半妖勾結,你與他都不能活著離開此地。”

有蘇落擔憂之情溢於言表:“謝姑娘我知道你心裡也氣,但……”

謝宮秋倒是悠然自得,雙手環抱劍鞘:“不是你說的嗎,我是那個誰?”

吱呀吱呀——

什麼東西從有蘇落的懷裡飛了出來,慢慢變大,變成了個可愛的白發小人,神情嚴肅但配上這小身材莫名滑稽。

那小人義正辭嚴:“憑她是四澗書院的九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