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1)

趁著戰鬥幾個來回空隙的盤算,謝宮秋飛快說出自己的結論:“我覺著這個怪異的骷髏陣,不是四靈蠱陣的陣法效果,反而有點像是鬼陣。”

隻是她分神說話的間隙,突然感受到腳踝被粗礪質感的東西抓住猛猛扯拽,身體不穩搖晃的同時,風聲耳邊刮過,伸手摸上去發覺有細微的血珠滲出,臉上刺痛後知後覺出現,幾縷頭發被斬落飄落在地上。

原來是突破鷂鳥結界穿透而來的一道骨刺,真是一把辛酸淚。

為啥這女主的防禦結界老對她時靈時不靈的,是女主潛意識裡醋了嗎?雖然自己之前是在和男主配合默契殺敵,但根本!完全!一丁點都沒逾矩的行為啊。

幸好這次有幾根反應迅速的藤蔓爬上她的手臂,拽得她一晃蕩堪堪避過,不然就是輕則毀容重則腦袋開花。

謝宮秋感激地拍了拍纏在她手上的那幾根藤蔓,不過這次是一點都不敢分神。

不得不說江羽的反應敏銳:“你是知道的。”帶著疑惑微驚和警惕,她是什麼時候被發現的。

謝宮秋掐劍訣斬白骨忙得上躥下跳,說話已經不過大腦了:“嗯那早發現了,我還在想你是小花還是小草呢。”

江羽沒回答,警惕的目光收回,他小聲道歉:“……抱歉我幫不上你什麼忙。”

“不打緊,你剛才扶起我已經幫了大忙了。”謝宮秋餘光瞥見褚知行那邊紅光耀眼,點點的火星在空氣中飄忽,便一個後撤步落地,順手還抄起了江羽,微微俯身拍掉落在他發尾上的火星子,“放火燒山牢底坐穿……小心點,花花草草是易燃物。”

江羽正好比謝宮秋矮半個頭,他的目光落在謝宮秋的耳邊停住,不遠處,火光衝天。

劍光猶如離弦的利箭般載著火焰欻欻分成幾道飛射而出,被刺中的屍骸嘎吱嘎吱燃燒,混雜著草木灰和熟肉的氣息。

在其餘人屏氣凝神中,煙灰散開,那些被灼燒過的屍骨在片刻的停頓後,再次開始動彈。

謝宮秋與有蘇落沉默地再次站回到褚知行身邊,朝向骷髏大軍握緊武器,在它們爬起來之前,還能有片刻的安寧喘息。

小鷂回頭望了眼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的結界屏障,帶著絕望說道:“仙侍,為何遲遲未趕到啊。”

“我剛才同時殺死大量的屍骨後,發覺它們再次恢複行動花費了一定時間。所以正如謝姑娘所說,這就是鬼陣。”

褚知行也不算是一無所獲,“所以,還有希望能夠破陣。”

他也沒有賣關子,迅速道:“這些死而複生的僵屍實則同享一命,所以若能同時把所有祭品都殺滅,這些僵屍便無法再次複活。”

有蘇落率先反問:“你行?”

褚知行搖頭:“不行。”

死亡沉默再次籠罩。

有蘇落不放過任何一個能懟褚知行的機會:“連你這個天才都辦不到的事情,還能指望誰做到?”

謝宮秋低眉走神,她想到了原作裡的一個人。

有蘇落狐狸耳朵動了動:“仔細聽,有風聲。”

謝宮秋已經頭皮發麻麻得有些習慣,撓撓頭發道:“好像是,人的慟哭,你說骷髏還能哭嗎。”

骷髏們的騷動貌似停止了。

隻是過於悲傷的嘶鳴,氣腔連著聲道震顫,直鑽人心神。褚知行後撤幾步將小鷂護在身後,鷂鳥的防禦結界忽明忽暗,在暗下來的時候,甚至就近的樹木都看不見了。

“九……姑娘。”

結界又黯淡下來,幸好有蘇落的聲音就在身邊。

謝宮秋正警惕黑暗裡的危險,被叫多了她甚至都有些苦中作樂,下意識反駁:“我真不是九長老。”

結界的光亮了一下,照出有蘇落慘白的小臉蛋。

“——你彆抬頭。”

什麼?她脊背發緊,餘光條件反射向上掃過,但沒看清楚。

她聽到那東西帶著幽怨哀絕的語氣,甚至尾音裡還夾雜哭腔與怪異的興奮。

“仙人,仙人殺的,你們死了,我會成仙——”

噗哧——

幾乎同時,藤蔓飛漲又被斬落,淋了謝宮秋半臉的液體,冰冰涼涼濺在眼睛裡,流到頸窩裡。

那貌似是一張人的臉皮,與剛剛的她隻有咫尺距離。不敢想象如果那個時候她抬頭,會受到多大的心理衝擊。

一擊未成又猝不及防受傷,那張臉皮潛入黑暗裡去。

在鷂鳥結界裡的江羽嘔出鮮血來。

那東西恐怕實力不俗,江羽並未隱藏藤蔓的方向,直直就從袖子中鑽出。

回過神來的褚知行拔尖對準了江羽的脖頸:“你是半妖?”他對妖物的氣息極其敏銳,更何況江羽就在他眼下動手,他自然發覺了藤蔓來自何處。

原著中的男主究竟是有多厭惡半妖。

“褚知行。”謝宮秋揉走滴落眼裡的藤蔓汁液,大步走進結界,“現在不是困擾這個的時候。”

“半妖非我族類,為禍人間,更何況……”褚知行一邊輕柔地安撫著小鷂的心情,一邊卻用平靜的語氣說出不容置疑的話語,“半妖與天道相斥,多為給禁陣增益的特殊祭品,我見過他與狼妖並肩而行,更何況我們無論身在何處都能被狼妖或者屍骨找到,我本就在懷疑了。你可敢篤定他與狼妖並無瓜葛?”

謝宮秋又不笨,一聽就透,也就乾脆點破:“你說這話的意思是,殺了他此陣也許就能破。”

掃視而過,謝宮秋看著有蘇落正在警惕黑夜裡的危機置若罔聞這邊的動靜,小鷂的眼睛亮了亮也許是心動,但又遲遲沒有做聲,隻怕是仍過不去心中的坎,褚知行倒是坦然自若得很,他對自己的判斷有自信。

一時間結界裡的氣氛降至冰點。

謝宮秋突然想起了那個時候在江羽的夢魘裡,看到的景象。

一群人虐殺一個少年,用他的軀體做成了過冬的柴火。

一個人的命是命,一群人的命更是命。

原本她覺得那些圍著的豺狼虎豹老殘忍了,每日每夜想要祭出烏玄還人家一個公道,但如今在一個生死絕境裡,她又忽然理解了。

自從黑夜裡的埋伏出現後她本就驚魂未定心煩意亂,便忍不住想道:大家隻是都想活下去罷了,誰有錯呢……

一群人的性命顯然比一個人要劃算得多。

小鷂忽然鼓足勇氣小聲道:“褚知行,要不算了吧。”她竟願意出頭說話也著實出乎意料,讓謝宮秋都為自己自私的念頭生出些愧疚。

不知是不是錯覺,江羽似乎低低笑了下,抹掉唇邊的血跡,他主動打破了這份窒息:“我確實是因仙人降世來到此地,但我本意隻是為見仙人一麵,並無害諸位之意,殺我對於陣法並無意義。”

褚知行的表情是顯而易見的不信。

謝宮秋有些動搖。她是穿書而來,她知道褚知行是天命所歸,因此他的推斷哪怕聽上去再荒謬的猜測,那都有可能是唯一的解法,是活命的希望。

再退一步,她何必為了個半妖與未來的金大腿男主交惡?犯不著。

江羽低垂著眼簾,本來就難辨神情,此刻更是無悲無喜的模樣,“抱歉,性命我難以給你用來驗證。但你可斬去我一臂試試,若陣法變弱,就證明此陣與我有關。”

小鷂驚呼:“這得多痛!”

江羽非常認真解釋道:“不會,我很熟悉,所以不會很痛。”看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再次將謝宮秋帶回到當時江羽的記憶中去。

他所說的熟悉,莫不是在說那段日子裡身體的部位被頻頻砍下用作柴火,這種痛楚令他熟悉。

就像是為了展現自己的不痛,江羽安靜地伸出手臂,毫無懼色,還是如同尋常往日那般的靜謐安寧。

謝宮秋覺得這有點灼人眼。

無端地聯想到她小時候交朋友時會伸手的模樣,臉上帶著一些期艾和希冀,等待對麵的人會握住她的手語調歡快地說句‘好呀’。

隻是這裡沒有朋友。

餘光見褚知行手起劍落。

——烏玄錚然相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