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1)

“四靈蠱陣的最終重境是通過先行祭品的心魔,以養蠱的方式召喚墮仙,又從四靈中挑選最適合墮仙的容器。‘靈’借天地孕育靈根,神魄純淨為最,而魂魄純淨者難生雜念,因此會利用心魔蠱,扭曲催化心魔的誕生。”

原作中的男女主一為天道之子,二為地靈所聚精怪,魂魄純淨甚至於全然不會受心魔蠱紋影響陷入心魔。

真是逆天buff,但誰讓人家是男女主呢。

那道人影莞爾一笑:“倒是記得挺牢。”

謝宮秋心中腹誹:是刻在你腦子裡的知識庫借我一用罷了。

那道人影自然便是原身,隻是並不知道她為何會在此出現。但也明顯,謝宮秋就算是問,也估摸著她不會回答。

往手心哈了口氣,水霧升騰。

謝宮秋又環顧四周,寒冬,風雪交加。

白茫茫大雪披落屋簷與腳下,驀然一個小小的背影憑空出現,他推開破落的小木門進屋,茅草堆屋頂上的積雪簌簌滾落。

那人進去了,倒淋了屋外傻站的謝宮秋一腦袋雪。

抖走一頭的皚皚白雪,她抬頭。畢竟眼前謝劍真人虛影是這茫茫天地中唯一熟人,於是帶著些不確定謝宮秋試探性詢問:“所以……我這是受到蠱陣影響了?這裡是我的心魔地?但我明明沒有中心魔蠱啊……”

謝劍周遭像是有什麼刻意扭曲的空氣屏障,一旦仔細瞧便整個人掩藏在朦朧風雪中。

隻見她打量謝宮秋片刻,又搖了搖頭,長□□浮倒顯得極為仙風道骨:“你都還沒真正跨入修真,哪裡來的心魔。”

築基了我好歹!

“……”有被罵到的謝宮秋捂嘴咳了聲。看著那人白袍垂落,她又忽然思及謝劍此人本就是正道魁首,做了百年正道第一,仙風道骨才是正常。

仙風道骨應該是不會做什麼坑自己的事情吧,更何況兩人現在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此時神識被困心魔地,外麵本就險象環生,她得儘快回去逃離開才是。

謝宮秋乾脆問道:“那怎樣才能出去。”

謝劍更乾脆回以:“自己想。”

謝宮秋:“……”這不是原身就在麵前問起來更方便嗎。

她又在原身的知識庫裡勤勤懇懇搜索半天後,認真且一字一頓回答:“找到並叫醒心魔的主人。”果然修真小說都是通用設定。

還沒吐槽完,那院落裡忽然傳來了響動。

她透過木門縫隙,窺見幾簇火光在不遠處搖曳,赤紅惹眼,隱約有物件被灼燒後不堪重負的細碎爆裂聲。

還有三三兩兩的人,團團圍繞,他們憤懣又嫌惡。

“燒!燒死他!”

“他是妖!是吃人的妖怪!我親眼看到,是他吃了我妹妹!”

“他害我們被神山上的仙人拋棄,如今竟還吃人,我們若不除了這禍患,他便會害死我們。”

視線穿過層層人群,她依稀看見瓷白乾淨的一截手臂被推落在皚皚的雪上。

手臂的主人直起身,這才看清那人的身型樣貌,不過是十來歲的孩子,骨瘦如柴的模樣,與“吃人的妖怪”相差甚遠,倒不如說是被吃的那個。

他亦是在小聲反駁:“我沒有吃過人。”

但幾乎同時回應他的,是一棒烈火燃燒的木棍被撿起朝他迎麵落下,他條件反射抬手想擋。

“修真界真暴力……”謝宮秋下意識想扭過頭去不敢再看,又思想鬥爭默念“這是幻境幻境幻境”,強迫自己忍住不適觀察後續發展。

翠綠藤蔓在他周遭迅速生長抽高,形成簡陋的防護罩,木棍彈飛落在雪地裡,滋啦一聲焉了。

可他雖勉強擋過致命一擊,但火苗瞬間黏上藤蔓,烈焰遇木,縱然是修真世界也不例外,烈火轟然暴起,藤蔓從翠綠變到焦黑,再一點一點被風吹散,不過是幾瞬間,星星點點的火卻在剝奪生命力。

“快看啊快看!他果然是妖!”

“燒,加把火繼續燒,把這半人半妖的臟東西燒得乾乾淨淨!給我們報仇雪恨!”

忽然有道聲音止住了大家。

是個衣著較好的小男孩,他在片刻的安靜裡,悠悠開口。

“慢點,慢點燒,今年冬日還長著呢,這過冬的柴火,不就都有了!”

有人的眼睛滴溜溜轉,想通後附和讚歎:“小山年紀尚小,竟如此聰慧。”

還有人彎下腰,披著不知什麼毛料製成的皮襖背影像極大棕熊。

“聽到沒,你乖乖留在這裡讓我們安穩度過這個冬天,過往的恩怨就算一筆勾銷!”

“小山,這樣會不會太殘忍了。”也有人看不下去,輕輕出聲為良心找個呼吸的出路。

小山聞言哼哼:“黛娘說過,他不僅僅是妖,還是個沒有痛覺的賤妖,你要覺得殘忍,那你過冬的柴火自己備著去。”

那人閉上了嘴。

藤蔓燒儘,小少年狼狽,眼眶是被煙燎過的微紅,他輕點頭說道:“好。”

在旁靜靜看了半天的謝宮秋總覺得這藤蔓很眼熟,被燒成乾巴巴的模樣還有些刺眼。

藤蔓被燒,那一簇植物人越發虛弱了。

她腹誹:這還不如直接殺了,留著虐待是要下地獄的。

不過半人半妖……

“原來他就是半妖啊?”謝宮秋小聲自言自語,她想起了小鷂說過的話,那個通往妖墓的途徑之二:獻祭一條半妖的生命。

謝劍的問話突兀響起:“你是不是用過複寫符。”

“複寫符……”謝宮秋沉吟片刻後靈光乍現,“我當初複製江羽手上陣法密鑰的那個?”

謝劍真人歎了口氣,支著腦袋盤腿漂浮在一旁,語氣怎麼聽都有些像是在幸災樂禍:“密鑰連蠱紋,你一齊複寫了。”

所以莫名其妙被拉到彆人的心魔中去了。學藝不精的謝宮秋撇撇嘴。

謝劍悠悠道:“這小半妖心誌倒是你們這五人裡頭最脆弱的那個。”

因為其餘的四人中兩個是掛壁男女主,還有一個廢物自己啊。

謝宮秋手掌碰上劍柄,目光凝聚,答:“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星星點點的煙灰夾雜紅色火星,鋪開漂浮在院子裡。雖然不能觸不能感,但謝宮秋仍覺得有種令人窒息的嗆味。

她默默想著,難怪江羽會在柴火亮起來的時候,離得遠遠的,說句“燙”。

好慘。

謝劍投來目光:“你摸劍柄,是想直接搶人嗎?”

“我覺得我看不下去後麵會發生的事情。”

謝劍搖了搖頭,“但真正的心魔還沒出現,何況在幻境裡你就算救了又有什麼意義,現實裡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

她頓了頓,看著謝宮秋的視線移開:“不必太在意現世的事,幻境幾天幾夜,較之於外頭也不過是一瞬。”

白色的長袍柔順安靜地垂落,就連雪花都不曾落在謝劍身上一絲一毫,她是幻境中更縹緲的幻象,並不存在的虛無。

所以說,其實是能在幻境裡出手的。

謝宮秋心思活絡,很快就抓住了重點,可烏玄到底還是聽從原主人謝劍的,謝劍一拂袖,烏玄便猶如鐵焊般在劍鞘裡,任憑謝宮秋怎麼拔也紋絲不動。

被氣到的謝宮秋猛拍敲打烏玄劍,又被反作用力震得生疼,在一旁的屋簷坐下憤然揉手。

謝劍輕飄飄留下四個字:“好好修行。”

於是謝宮秋被迫憤憤打坐修行持續有半月,隻因一睜眼就是藤蔓被灼燒砍斷,實在慘不忍睹她乾脆就不睜眼。

而江羽似乎認命一般,也並不反抗甚至都不出聲,隻是會在藤蔓被砍斷的時候,臉上浮現難以忍耐的痛苦和生理性眼淚。

真果然是他,也不愧是他。

“我要是你,早就想辦法玉石俱焚了,何必白白多受這麼多苦。”

謝宮秋無奈地、第三百六十次嘗試拔出烏玄劍並在失敗後偷偷給謝劍的虛影豎中指。

這期間的半月裡,她嘗試各種途徑,每次都以身體觸碰不到心魔幻境中任何的人或物而失敗告終。

隻能眼睜睜瞧著不遠處那對透亮的眼眸因生命力的流逝而逐漸黯淡。

不過與謝劍相處了半月,雖然話沒說上過幾句,關係倒是熟稔了不少,在知道她奈何不了自己後,謝宮秋膽子也大上不少。

於是在這日,已經慘不忍睹的江羽自覺催生出小小的藤蔓,儈子手起落,又是一節藤蔓被剁下,人類鮮血混雜草木汁液在傷口處滲出,謝宮秋喟歎一聲,席地而坐:“你還真挺反派的。”

謝劍依舊超然物外:“這裡不過是複現的過去。”

謝宮秋點點頭:“我知道,所以我現在覺得我也有點。”

雖然隔了挺遠的距離,但也許是夢魘回憶的緣由,她能聽見那些透著喜悅的竊竊私語,當事人聽到過的聲音,不管她想不想聽到,都不由分說地在耳邊響起。

例如此刻,竟然是那個比江羽年紀大不了多少的小山來了,這倒是自那日之後的第一次他親自出現。

謝宮秋哼哼了一句聒噪,便在不遠處的屋簷下開始打坐修行。

她已經發現了那個叫小山,提出把小江羽當柴火燒的少年,似乎就是不久前囂張被打如今變作傀儡死翹翹的那位山哥。

倒真是機緣巧合因果報應。

隻不過這人是怎麼做到從身形正常的少年長成五大三粗的雙開門呢,看上去能比江羽大了十餘歲,半妖的歲數是比常人慢一些,但這人未免滄桑得也太快了。謝宮秋汗顏。

“多謝你了啊,能讓我們再熬過一個冬日。”

這人不愧是這段回憶裡的主要角色,僅僅一句話就拉回謝宮秋的神思,她抬頭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