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本子(1 / 1)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黎糖把阿律接上了竹嶼山照顧。

這孩子可憐,腦子木木的性格也溫吞,說話都說不明白。

經常會被一些不長眼的家夥欺負。

但通常,阿律這個人啊,受欺負了,也不會和彆人說,除非是彆人主動問起來。

黎糖其實早就有把她接過來和自己一起住在竹嶼山的想法,奈何宗門有規定,不是本峰的人不可以在人家的山峰過夜。

阿律空有一身修為,但招式是半點不會,人也呆呆的,因此沒有一個峰頭的人願意收她,她也成了最普通的外院弟子。

外院弟子的日子不好過,礙於宗門規定,黎糖隻能趁著師尊去閉關或者外出的時候,把她接到山上來。

或許是柳胥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每次閉關或外出的時間都格外長。

不僅如此,她最近還忙著給宿白硯找齊製作法器的其他東西,整個人忙的腳不沾地,除了定時定點會回來看看宿白硯和阿律之外,竹嶼山幾乎都見不到她人。

這天,躺在練丹房背丹方的黎糖再次聽見自己師尊久違的傳音。

“阿黎,速來。”

清遠淡漠的聲音隨著風聲一起飄散,黎糖一怔,反應過來的瞬間腿已經邁了出去。

柳胥舟的房間。

“師尊,您出關啦!”

黎糖氣喘籲籲的推開門,目光炯炯有神的看向房間中央的身影。

按照禮法,柳胥舟應該在竹嶼山的大殿上傳喚弟子,但他門下弟子零星,人也溫和,便沒那麼多的規矩和講究,便直接讓黎糖來了房門。

中央那道長長的身影驀然回首,麵色紅潤,一看身體就比閉關前好了不少,柳胥舟微笑著朝她招了招手:“來。”

黎糖平複了一下氣息,快步上前。

“師尊看起來恢複的不錯,這次急著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原是想讓你帶著你新師妹一道來的,不過今日有些晚了,怕是來不及。”

“明日讓她來大殿,雖說隻是代收,但畢竟也是收徒兒,不能敷衍了事才是。”

黎糖點點頭:“沒問題!”

柳胥舟:“山下的魔物最近多了不少,日子怕是不能再像先前那般好過了,各個峰頭都加派了人手下山除魔,竹嶼山已經推辭過許多次,如今不能再推了。

為師門下弟子隻有你們幾個,你師兄師姐已經被派出去除魔,但以你的情況,讓你下山,無異於自尋死路。”

柳胥舟停了下來,忽然看了她一眼,笑著摸摸她跑散了的頭發:“多大人了,還連頭發都梳不好。”

說著,柳胥舟輕輕把她按在座位上,隨手幻化出一把梳子,替她重新梳了發。

黎糖小聲為自己辯解:“沒有,我是躺在丹房背書,背不進去滿地打滾才把頭發弄亂的,唉,要是有一種可以讓人瞬間記住書本的術法就好了。”

身後,柳胥舟笑了笑,沒說話。

黎糖:“師尊,我不怕,我願意下山,不叫師尊為難!”

“笨,你呀,每日與你那呆瓜朋友待在一起,腦瓜子也變得呆呆地。

為師的意思是,你最近帶著你的小師妹去外麵躲躲,避避風頭,記住,是去避風頭,不必去那妖魔多的地方彰顯你的存在感,可懂?”

黎糖扭捏的悄悄抬眼偷偷觀察柳胥舟的表情:“師尊……您不怪我偷偷帶阿律上山啊?”

柳胥舟輕飄飄瞥她一眼,手上動作不停:“這麼多年,從來也不知遮掩,若不是為師替你摟後手,你早讓那執法堂的二長老抓住了。真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嗎?”

黎糖嘿嘿一笑,忙吹彩虹屁:“師尊真好!!師尊是全天下最會給徒兒擦屁股的師尊!!”

黎糖挨了一個腦瓜崩。

“粗魯。”

揉了揉腦袋,黎糖訕訕的笑了一下:“那師尊,您能不能把阿律也一起收進門裡啊?”

柳胥舟又彈了她一下:“按道理來說,十年前為師收你之時就說過,你是我的關門弟子,如今礙於情麵暫時收下了你師妹,已經是食言,如今,若再收一個,你讓天下人怎麼看為師?”

黎糖歎了口氣:“好吧好吧。”

“不過師尊,渾水摸魚這招簡直是太好用了,但我的行蹤不會被監控嗎?上次弟子大會……”

她上次弟子們開大會賴床不想去,師尊就是這麼讓她混過去的,但是最後被發現了,連師尊自己都被掌門師伯教訓了一頓。

柳胥舟顯然也想到了這一茬,梳頭的動作一頓,頗有些無奈的撫了撫眉心。

“還不是你不夠機靈,讓人抓住了馬腳,被拎出來當了典型,還讓為師跟著你一起挨罵。

不過為師觀你師妹在這方麵倒是比你圓滑的多,她年紀雖小為人卻溫和懂禮,有她帶著你躲風頭,我也能稍微安些心。”

黎糖:“您都沒見師妹,怎麼知道她是什麼樣的?”

柳胥舟:“你在飯堂大戰白泉與柳長老的英雄事跡現在已經傳的沸沸揚揚。

有好事者不僅把你們當天的細節說的清清楚楚,甚至還在背後給你取了一個散財童子的綽號,你知不知道?”

那顯然是不知道的。

黎糖搖搖頭。

柳胥舟:“不過,你這次做的很好,那白泉心比天高,行事莽撞殘忍,柳長老也是清瀾宗一大禍害,散點錢財沒什麼。

說起錢財,怎麼樣,現在靈石還夠花嗎?”

黎糖點頭如搗蒜,師尊給她的那些靈石,她恐怕和小師妹三輩子加起來都花不完。

“那就好,若是不夠了,就過來問為師再要。”

“好!”

隨著她這清脆的一聲好,柳胥舟的頭也梳的差不多了。

滿意的彈了彈黎糖頭頂的小揪揪,他點了點頭。

雖說這種小事一個術法便可以輕易做到,但修真一道本就枯燥無味,若是將一切都交給術法來做,那可真真是無趣至極。

黎糖摸了摸自己的新發型,那是兩個可可愛愛的小牛角包。

兩邊都被綁上了細長飄逸的粉色發帶,牛角包上也加了很多細小閃亮的碎鑽,甚至頂部還簪上了一個特彆漂亮的三角蝴蝶發釵,整個人都閃閃亮亮的。

“閉關時,閒來無事做的新發飾,好看嗎?”

“好看!!超級好看!!”

柳胥舟慈愛的摸了摸黎糖的腦袋:“回去收拾收拾東西,這兩天就去吧。

你已經許久不曾下過山了,這次下山一定要仔細彆被騙了,騙些錢財倒是無所謂,主要千萬彆把自己給賠進去了,你都這麼大了,為師說什麼你也應該懂了,多向你幾個師兄師姐學習,明白嗎?”

黎糖的小臉兒瞬間嚴肅起來,語氣帶著驕傲:“放心吧,師尊,我那麼多的話本子可不是白看的!昨天晚上那個男狐妖魅惑小姐的故事,我也知道,我是心智最最堅定之人,斷斷不會被男色迷惑!早已看破紅塵啦!”

聞言,柳胥舟擰眉,抓她話裡的漏洞:“昨天晚上?昨天又看了?先前不是已經沒收過一批?這次又是誰給你提供的貨源?老實交代,話本子呢,拿出來。”

黎糖頓時縮的像隻鵪鶉,暗暗悔恨自己為什麼要多此一舉的說話,嘴不要可以捐給彆人呀!她眸光來回閃爍……

訕笑道:“那個……不在我身上……我借給小師妹了。”

柳胥舟歎氣:“上梁不正下梁歪,整天看些不正經的東西,嚷嚷著背不會丹方,你把看那話本子的一半時間用來背書,早也成才了,現在還想帶壞你師妹。

今天晚上之前把你那堆話本子全都給為師送上來,不要等著我親自去搜,記得,要一個不落。”

黎糖垂頭喪氣的點點腦袋:“哦……”

她可憐的話本子寶寶們,看來今日就是全家團聚的最後一回了。

黎糖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屋子,沒注意看,迎麵撞上在前麵逗一隻未開智鳥類的宿白硯。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

黎糖猛地撞在他的後背上,把鼻子都撞紅了,眼中一瞬間就沁出了淚水,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不過是自己走路不看路,也怪不得彆人,她得道歉。

之後,黎糖一邊摸鼻子一邊流眼淚,腦中還不忘東想西想。

小師妹好乾啊,後背沒有一點柔軟的地方,硬硬的,像鐵塊一樣,撞得她太疼了!

多補補,一定要給她多補補!

腦海裡,黎糖想為師妹補充營養這一條線,未如此清晰過。

正想著,她的小臉兒被前方的人單手捧起,宿白硯看著她撞紅的鼻尖和眼中溢出的生理性淚水,不知在想什麼。

“師姐,你沒事吧,我剛看了,鼻子沒問題,就是有點紅。”

黎糖胡亂的擦了擦眼淚,內心突然被師尊沒收話本的心酸和鼻子的疼痛帶來的委屈衝刷,一把抱住眼前的小師妹。

將剛梳好的漂漂亮亮的腦袋埋進了宿白硯的懷裡,狠狠訴苦!

嗓子眼兒裡露出了小鳥般委屈的哼唧聲——

“嗯……嗚嗚嗚,白白呀……我真是太命苦啦啊啊!”

忽然被黎糖攬住敏感的腰身,還被叫了這麼奇怪的名字,宿白硯身子一僵,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他們如今,都這麼熟了嗎?

“師姐……可是受了什麼委屈?”

黎糖哭的更大聲了:“師尊欺負我!他要沒收我的話本子,還不允許我借給你看!他還說我上梁不正下梁歪,帶壞你,啊啊嗚嗚嗚,我們的一家人就要分開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

宿白硯失笑,仔細想了想那本前日被黎糖獻寶一樣神秘兮兮塞進他被窩的書冊,臉頰湧起一片淡淡的緋色。

那種書籍……她還是少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