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的神顏少女在聽到她的話後,表情有片刻微妙的停頓。
她目光輕飄飄掠過正努力假裝自己不存在的火鳥,轉而凝在黎糖的發髻上。
那裡插著一隻清瀾宗嫡傳弟子獨有的發釵。
“蘇?”她輕輕開口。
嗓音空靈清冷,不粗不細,既不屬於少女的甜膩,又沒有絲毫男子的粗氣,聽起來和她這個人一樣,充滿神性,悅耳至極。
黎糖雙眼一亮,居然連聲音都這麼好聽!
“嗯呐。”她靦腆的拽著自己的裙角。
已經自動將麵前的女子代入了自己小師妹。
隻見,小師妹低垂著眉眼,眸中劃過一抹她看不懂的神色。
她看了她良久,不知心裡想了什麼,忽然歪了歪腦袋,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意。
“是啊,我姓蘇,姑娘,你認得我?”
黎糖麵色一喜,她就知道,太棒了,一下子就找對人了!
最後一絲顧慮消失,黎糖悄咪咪湊上前去,探出身子。
本想與她耳語,卻忽然發現自己和她的身高有些差距,哪怕踮著腳也夠不到她的耳廓。
嘶——居然這麼高嗎?
眨了眨眼,暗搓搓比了比兩人的個頭,黎糖震驚的發現,小師妹居然比自己高了整整一個腦袋!
方才一直把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臉上了,倒是忽略了身高這一點。
不過這真是……真是無比優越的身材比例啊,她裙子下的腿一定很長吧?
默默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黎糖有些羨慕的想。
“蘇姑娘,你能不能稍微低下點頭?我有重要的事要講。”
眼前的小師妹好像脾氣很好的樣子,溫溫柔柔的,看著十分的好說話。
她遷就的俯下身子,微微側首。
黎糖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下周圍,見沒人注意到她,這才又湊過去。
“蘇姑娘,我是來接你回宗的,我叫黎糖,一些原因你得先暫記在我師尊名下,我以後會是你的師姐。
這事兒你的師尊與你說了嗎?還有,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呀?”
說完,黎糖便看見自家小師妹嘴角的笑意逐漸擴散。
昳麗深邃的眉宇間仿佛打上一層陰影,加上身高的原因,在某一瞬間的氣質上,無端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壓抑?
不不不,神仙妹妹不可能壓抑,她應該是看錯了。
眼前人眸光一轉,瀲灩的桃花眸似笑非笑,意味深長:“倒是告訴了,隻是師姐真的是來接我的嗎?我的名字,你難道……不知道嗎?”
清冷的聲音響起,宿白硯神態自若。
話語間無端透出一股與自身截然不同的懶散,可也僅僅隻是一瞬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眼前這小姑娘怕是認錯了人,他可沒見過什麼無霜仙尊,不過對方的名諱倒是略有耳聞。
據她的言論,不難猜出這無霜仙尊應是新收了個弟子。
唔,若是頂替了那人……
他眼眸慵懶的微微眯起。
倒是個毫不費力便能混進清瀾宗的好主意呢。
宿白硯是魔族這一代魔尊唯一的兒子,隻可惜因為血脈上一些特殊的原因,不得不常年以女裝示人。
此番來清瀾宗不是他心血來潮,他的伴生物早在十年前遺失,因著天生魂體殘缺,宿白硯沒了伴生物的滋養,體內魔息正在逐漸潰散。
近日,這東西倒是在清瀾宗有了些許蹤跡。
今日這一襲白的刺目的素衣,便是專程為了參加大典準備的。
既然身懷目的,那麼一個仙尊嫡傳弟子的身份自然是要比普通弟子身份做事方便的多。
宿白硯不是傻子,有條件的話,當然知道該怎麼選。
他長而微卷的眼睫輕輕一顫,低垂的桃花眸含笑望向黎糖。
這小姑娘大抵是奉師命來接人的,隻是可惜,她注定是接不到了。
黎糖聽著這聲“師姐”就莫名其妙的興奮。
她終於也是有小師妹的人啦!
隨即,反應過來他的話,她趕忙擺了擺手:“不是的不是的,無霜師伯寫信的時候寫錯字了,隻寫了你的姓氏,但我真的是來接你的!
對了對了,你瞧,我有信件為證,上麵還有無霜師伯的仙印呢!”
黎糖靈機一動,拿出那封信遞過去,眼巴巴的瞧著她。
濕漉漉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宿白硯,他神色一頓,微不可查的退開一段距離。
黎糖瞧著瞧著,不由得有些懊惱,明明應該是她去辨認小師妹的身份,現在怎麼二者互換位置,變成她去證明自己的身份了?
罷了罷了,還是先把人接到吧。
宿白硯伸手接過黎糖遞過來的信件,輕飄飄的瞥了眼。
隨即遞了回去,速度快到黎糖都懷疑他究竟有沒有看清楚上麵的內容。
“呃……看完啦?”她問。
“看完了。”
回想起信件內容,黎糖遲疑的摸了摸下巴。
唔,小師妹又多了一個優點,這麼多行字,眼神可真好使呀。
“這回信了嘛?”
對麵的神仙妹妹點了點頭。
鬆了口氣,收回信,黎糖小心的疊好放進懷裡:“所以師妹,你叫什麼呀?”
宿白硯靜靜看著她,狀似羞赧的一笑:“實不相瞞,我大名不大好聽,實在難以啟齒,但我給自己取了表字,名白硯,日後便叫我蘇白硯就好。”
“白硯……好好聽的表字呀!”黎糖接受了她的說法,正要進行下一步時,卻對接下來的行程犯了難。
嘶……這可如何是好?
為了宗門清譽,師尊讓她不著痕跡的給師妹走後門,可他卻沒說是直接偷偷把師妹帶回來找個理由安置下,還是幫助師妹在弟子招新考核裡作弊。
見她犯難的敲著腦袋,一旁的宿白硯眉眼微挑,正要出聲,黎糖卻率先挑起話頭。
她麵色有些不太自然,艱難開口:“蘇師妹,我問你一個問題。”
“師姐想問什麼?”
兩個人就這樣輕易的代入了師姐妹的關係,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
事實上,在黎糖看來,這也沒什麼不妥。
“我想問問……唉,算了。”黎糖有些難以啟齒,倒不是對於作弊或者走後門這件事有多抵觸,隻是她在想,應該怎麼問才能不傷害了小師妹的自尊心。
畢竟,師尊說師妹天賦不好,隻靠自己是過不了弟子考核的,可直接說,也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更何況,她一副冰肌玉骨,道骨仙風的模樣,一看便正氣斐然,能不能接受作弊或者走後門還兩說……
就像她的大師兄,為人剛正,性子清冷孤傲,平生最不屑的就是這種下三濫的作弊招數了。
黎糖怕小師妹也是這樣的人。
想清楚其中的顧慮,她不再猶豫,直接下了決定:“我直接帶你上去吧!走!”
她輕輕摸了摸頸窩裡小火鳥的小腦袋,夾著蹭了蹭,舒服的眯起眼睛。
將它托起致於掌心,黎糖輕輕點了點它眉心紅紅的一小撮毛發:“小火,辛苦你啦,我晚一點再陪你下來玩兒一趟好不好?”
火鳥將腦袋從翅膀裡蹭的一下子鑽出來,用小腦袋貼了貼她的掌心:“啾咪!”
它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回去正好!
忽然,撒歡的火鳥敏銳的察覺到一道似笑非笑的視線,可它不敢回頭,僵硬著身體緩慢縮了回去。
一旁的宿白硯冷眼旁觀這一幕,神色玩味。
火鳥一族脾氣暴躁,行動又極為靈敏,遠遠不像表皮那般可愛可親,尤其厭惡人類到了一種極致的地步。
彆說這般親密的舉動,常人便是想靠近它們一尺的距離都難如登天,偏偏麵前的少女卻能與它如此親昵……
宿白硯眼皮輕輕掀起一瞬,又緩慢闔上。
這火鳥,是她的契約獸?
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兩人來到一處沒有人煙的角落裡,火鳥瞬間變大,張開了巨大的翅膀。
黎糖手腳並用,率先爬上去,緊緊抱住火鳥的脖子,正要招呼宿白硯,卻突覺身下的大鳥“噗通”匍匐下身子,顫抖著將翅膀蓋在它毛絨絨的腦袋上。
看起來一副很害怕的樣子。
黎糖:“?”
她擔憂的摸摸火鳥頭頂的毛毛,小聲詢問:“小火,你是哪裡不舒服嗎?”剛才還好好的呀?
火鳥聞言抬起一點點腦袋,正要講話,餘光冷不丁看見那宛若神女的高挑身影朝它的方向走開,又猛地縮了回去。
黎糖聽到身後傳來一道溫柔的音色。
“師姐不必憂心,我自幼常與鳥類打交道,我來瞧瞧。”
宿白硯走近火鳥,伸出一隻手緩緩撫上它的翅膀,徐徐彎腰,湊到它腦袋旁邊,眉目低垂,嘴角緩慢勾起一抹溫柔笑意,隻是那雙瀲灩桃花眸在反光的映射下無端泛出些許冷意。
隻可惜在黎糖的角度,隻能看出他眉眼瑩瑩,是實打實一副溫柔好商量的樣子。
他輕聲開口。
“不想死的話……便管好自己的鳥嘴,嗯?”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足以讓黎糖聽不清。
雖然不知道這一人一獸在打什麼啞語,可黎糖清晰的發現,在小師妹說完話後,小火肉眼可見的支棱起來。
原本是乖乖的一隻團吧團吧窩在那裡,現在變成了炸毛的一隻精神抖擻的振翅欲飛。
這兩者的差彆也……太大了點?
黎糖好奇詢問:“小師妹,你做了什麼?它一下子就精神了耶。”
宿白硯微笑:“許是天氣有些熱,懨懨的不肯走了,隻是一些激勵的話。”
是這樣嗎?
黎糖不知道,但她選擇相信小師妹。
小師妹這麼溫柔這麼漂亮,怎麼可能會騙人呢?
無意識的擼了擼火鳥柔軟蓬鬆的毛發,黎糖正要講話,餘光卻遠遠瞥見另一條小道上憑空出現了一隊人馬,待看清領頭人物之時,她瞬間屏住呼吸,一把拽過宿白硯,胡亂從懷裡掏出一把符咒,飛快的拍在她們三個身上。
動作太快太倉促,宿白硯高挑的身形被她拉的一跟蹌,重心不太穩,唇瓣不慎磕到了黎糖的頭頂,尖尖的犬牙隔著薄唇舐在上麵。
被牙齒磕疼了,黎糖眼淚汪汪,卻顧不得做什麼,為了防止她跌倒或者撞到背後的牆發出聲響,急忙伸手抱住小師妹的腰,將她往懷裡帶。
那些人的修為可不像她一樣低微,哪怕隔著這麼遠,一點風吹草動也能被注意到。
可千萬不能發出動靜!
兩人貼的緊緊的,黎糖此刻恨不得抱著小師妹融化在牆縫裡。
“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