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妹(1 / 1)

長夜,星河燦爛,一輪圓月被高高掛起,泛著潔白的光。

點點月華漸漸擴散至昏暗一片的抄手遊廊,蔓延至雕花鏤空木窗,又映射在古樸房間的地板上。

屋內,躍動的燭火前,一名身形嬌小,梳著雙螺髻的少女直立跪坐在軟墊上,手中拿著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

一雙清淺的瞳孔深處是匕首銳利的反光,精致小巧的鼻尖微皺,她擰著眉,歎了口氣。

匕首劃破掌心,她握成拳,鮮血緩緩滴落在麵前方桌上擺放的瓷碗裡。

隻是那血卻有些不同,不僅色澤烏黑,滴落碗中之時,還冒出了陣陣“滋滋”的腐蝕聲響。

好像那不是血,而是劇毒無比的毒液,聽了便讓人牙關一酸,遍體生寒。

“嘶——”好疼好疼!

黎糖疼得呲牙咧嘴,雖然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放血了,但被刀子割破手心的感覺總不會叫人好受。

正對麵的蒲團上,跪坐著一身著白衣,麵容如皎月的清朗男子,一股又一股的墨綠色靈力朝著黎糖彙聚:“阿黎,你且忍耐一下,這魔血不除,終究……”

“我明白的師尊,繼續吧。”

黎糖堅定出聲,她知道嚴重性。

若不是這兩年柳胥舟替自己梳理血液,淨化魔氣,她早就死掉了。

白衣仙尊微微抿唇,眼底泛起疼惜之色:“這魔氣根深蒂固,淨化不易,想來還得些時日,苦了你了。”

黎糖強忍痛意,勉強勾起一絲笑容:“兩年了。我都習慣了,師尊放心,就是辛苦師尊每月還要替我逼出魔毒。”

待最後一滴黑血流儘,柳胥舟收了法力,忽的猛咳幾聲。

“師尊!”黎糖扔下匕首,朝他奔去。

柳胥舟抬起一隻手,叫停了她:“無礙,隻是方才牽動了一些陳年舊疾,為師得去閉關一陣。在此之前,得先交代你一些事情。”

黎糖擔憂的看著他,點點頭:“師尊您說。”

柳胥舟側首,手中結出咒印,不一會兒,一封書信便憑空浮現在黎糖眼前。

“你師伯最近收了一個女弟子,隻是他現下還在外遊曆,無法教授,他便想著先將人記在我名下養著,等他回來再言其他。”

“隻不過,現下你的三位師兄師姐具不在宗內,為師也要緊急閉關一段時間,無法顧及到她。

將她交給其他人屬實不能安心,思來想去,便把帶她回宗以及指導她初步入門修行的任務交給你,你可願意?”

“有新的師妹來嗎?我願意的。”

柳胥舟一愣,隨即輕扯嘴角:“為師還怕你不願。”

“怎麼可能?”

黎糖確實沒說假話,師兄師姐們對她雖好,可總忙於修煉不能陪她,師尊又總是閉關,所以入門十年來,總體看,她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且因她是門裡最小的,每次看到朋友們有師弟師妹都很羨慕。

雖然她在宗門的綜合課堂上也有很要好的朋友,可這不到了夏日休沐假了嘛,隻能各自回各自峰頭。

先前還能靠著拚命修煉來麻痹自己,可自從兩年前靈根被毀後,無論她再怎麼努力,修為也一直提不上去,偏偏越練,越還隱隱有了下降的趨勢。

她一下子就不敢輕舉妄動了,彆把自己僅剩的這點修為都給作沒了才好。

如今有新人要來,黎糖自是高興。

“師尊放這事我一定辦好,該去哪裡接人呢?”

“不必過多費心,照顧好你自己,過些日子宗門會招收一批新弟子,你那新師妹也會來。

隻可惜她身體不好,資質也……若是走尋常手續是不可能被收入宗門的,更彆說記在為師名下了,你要做的便是將她不著痕跡的收回來。”

不著痕跡?怎麼個不著痕跡法?

黎糖站在原地反應了幾秒,這才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師尊您的意思就是走後門不要被發現是吧?”

柳胥舟:“……”

“倒也,不必說的如此直白。”

“我懂我懂。”

黎糖伸手接過空中的紙張,摸著還沒拆封的信封,好奇開口:“欸,師尊您沒看過嗎?還沒拆封呢。”

“嗯,還未來得及,你去負責便好,為師相信你。”

“嗯,師尊放心!”師尊如此信任自己,她一定要把這事辦的漂漂亮亮的!

柳胥舟笑著點點頭,想到什麼,他伸出手掌,墨綠色光芒一閃,一個雪白瓷瓶映入眼簾。

“天色太晚了,快回去休息吧,對了,剛淨完血,身子虛弱,這是補氣血的丹藥,記得吃。”

“好,謝謝師尊。對了師尊,那碗血要倒掉嗎?”

“放在這裡便好,血裡有魔氣,隨便處理了隻怕會誤傷人,為師需得妥善淨化。”

黎糖點了點頭,還是師尊想的周到。

沒什麼要說了,她拿著瓶子,打了招呼,轉身離開。

身後,白衣仙尊看著她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掠過碗,轉身走至窗欞前,望著外麵大而圓的月亮微微出神。

*

幾日後,清瀾宗收徒大典。

夏日的天總是亮的很快。

因著胸中有心事,黎糖這幾日總是激動到很晚才睡著,尤其今日,她甚至還沒有睡熟,便被窗外刺眼的白光與嘰嘰喳喳的鳥鳴聲吵醒。

困倦的伸了個懶腰,她打著哈欠,強撐著自己支棱起來。

今天就是大典了,還要去接小師妹入宗,她得早早等在山下,一個一個仔細對照。

這件事不能太張揚,得低調,畢竟是走後門嘛。

黎糖睡意朦朧,迷迷糊糊穿戴好衣服,收拾好自己,正準備出門,門忽然發出一聲劇烈響動。

它被人從外麵迫害,直挺挺的掉出了門框裡,脫離了原本的位置,狠狠砸在地上,發出巨大聲響。

“呃……”黎糖有些呆滯的看著門板,和落在門上爬不起來的火鳥大眼瞪小眼。

“……哎呦!撞死鳥了撞死鳥了。”

眨眨眼,心虛的彆開視線,用翅膀擋著腦袋,火鳥後知後覺的慘叫出聲。

沒去理地上的門,黎糖率先小跑過去抱起火鳥。

把它整隻鳥來來回回仔細看了一遍:“你沒事吧,小火?有人欺負你了嗎?”

火鳥本就紅紅的鳥臉越來越紅,沒人欺負它,它隻是飛行沒收住力道。

“沒事,啾~”

摸摸小鳥毛絨絨的小腦袋,黎糖將它捧起來:“有什麼事情嗎?”

“那個,你要去哪兒,我順路過來,載你一程……啾啾~”

其實不是它想去,隻是黎糖救過它,它想儘力為黎糖行個方便。

黎糖是去年冬天在滄源雪境內撿到了受重傷的它,並將它帶回去救治的,同時也救了許多和它一樣的小動物,有開了靈智的也有沒開的。

動物們種類各異,奇形怪狀,可不變的是它們都很喜歡黎糖。

黎糖摸了摸鼻子:“謝謝你,不過我可能沒時間陪你玩兒,我有師尊交給我的很重要的任務去辦。”

“啾~沒有關係。”

笑了笑,黎糖轉頭看了看戰損的門板,又揉了把火鳥的小腦袋,溫柔開口:“那我們走吧,但是下次,可不能再把門弄壞了哦。”

“啾啾~”小鳥不好意思的縮了縮脖子。

達成共識,少女熟練的修好門,火鳥變大,黎糖三兩下爬上它的背,一人一鳥朝著山下飛去。

真彆說,下山路途遙遠,彎彎繞繞還特彆多,黎糖修為低微,無法禦劍飛行,真走過去怕是花都謝了,有了火鳥倒是方便很多。

“謝謝你啦,小火。”

穿過幾層雲霧,黎糖很快遠遠的看見陸地上多了好多密密麻麻的小人,她指著一塊人相對較少的地方:“就在那兒降落吧,不要太惹人矚目。”

火鳥落下去,穩穩停住。

黎糖下了“車”,火鳥瞬間縮小了軀體,重新變成一隻呆萌的小啾啾飛到她肩頭。

摸了摸它毛絨絨的小腦袋,黎糖再次把那封信打開,又仔細看了一遍。

信件很冗長,內容很苛刻,裡麵洋洋灑灑寫滿了字:

北江蘇氏蘇氏,女,十五,身形高挑,姿色天然、絕代佳人、傾城傾國、宛如天仙……(省略一百字)出身貧寒,衣衫屬舊。

黎糖:“……”這還是人嗎?

確定不是神仙?

這上麵的每一個字黎糖都能看懂,連起來怎麼這麼不真實?

看到最後,她不由歎氣,果然,上蒼給你打開了一扇門,就會給你關上窗戶,小師妹長的如此漂亮,身世上看來是不太好,人也虛弱。

隻是她有一點不明白,為什麼開頭那一欄師伯要把蘇氏這兩個字寫兩遍。

思來想去,黎糖覺得他是寫錯了,她平時寫課業的時候也會犯這樣的錯誤,腦子沒轉過來,同樣的字寫兩遍。

可既然這樣,這個師妹到底叫什麼名字呀?師伯怎麼也不寫的清楚一點,給人徒加工作量。

唉,沒辦法,好歹知道了一條信息,師妹姓蘇,且是個貧苦的超級大美女。

這種大美女應該很好找吧?

確定了信息,黎糖的視線朝著人堆裡掃去。

良久,目光一頓——

人群裡,一道高挑的雪白人影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

黎糖目光緊貼著她,來人身著一襲素色衣裙,額前一縷劉海隨風舞動,昳麗的眉眼讓人見之不忘,僅僅十五六歲的年紀便美的驚心動魄,雌雄莫辨。

她的整張臉充滿了一股清冷出塵的神性,不顯過分女氣也不太過霸道,是那種能夠讓人一下子忽略她性彆的美。

毫不誇張的說,見了她後,黎糖眼裡的其他人仿佛都成了陪襯,黯然失色。

精致,漂亮,沒有一點邪性。

若不是身著女子裝束,也不會被一下子認定是個女人。

看氣質,不像是人,倒像是個初入人間的神女。

簡直是……完美符合信件要求。

黎糖在來來往往的人流中看了好久,久到視線被察覺,對方輕飄飄的向她瞥來一眼,她也無法將目光移開。

光憑那雙勾魂奪魄的多情桃花眼,便幾乎讓她的視線焊死在眼前這名女子身上,黎糖腿比腦子還快,一個箭步衝到她麵前。

這不是在她xp上長了個人嗎?!

姿色天然、絕代佳人、傾城傾國、宛如天仙……

信上真是半點不誇張啊,甚至還有謙虛的成分在。

漂亮的事物總是讓人心動,黎糖雙眼冒紅心,她努力克製住自己,上前詢問:“這位姑娘,請問,你可是姓蘇,也是來參加這一屆的收徒大典的嗎?”

她過於興奮,沒有注意到,原本站在肩膀上的火鳥在她靠近女子的那一瞬間,全身的絨毛忽的炸起!

將自己團吧團吧蜷縮起來,死死藏在她頸窩裡,渾身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