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上我(1 / 1)

“大師兄,我不信你看不出來,李掌門是傀儡。”

司徒道清一臉陰沉,“傀儡也是刀,你不斬刀,等刀來斬你嗎?”

李思雨歇斯底裡叫喊道:“你要把每一個被操控的無辜之人都殺光嗎!”

“他不無辜。”司徒道清目光冷冽,眼底有殺意,“倘若萬不得已,殺光亦無不可。”

被明晃晃的殺氣籠罩,李思雨幾乎失聲,“你這個瘋子……”

司徒道清不管她,在他眼中李思雨和死人沒甚區彆,轉眸看向楚寧。

“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十獄絕殺陣成陣,十方獄主現世,攬金宗幾千條人命便要葬送在這裡。楚寧,你擔得起這樣的因果嗎?”

楚寧拿出懷裡抱著的劍,塞給李思雨。

“劍不離身,劍丟你死,言儘於此,概不負責。”

李思雨緊緊抱住長劍,“那你怎麼辦,你不用劍嗎?”

司徒道清直接冷笑出聲:“她不會用劍。一個學不會劍的清越峰弟子,除了拖後腿,還能做何事?”

楚寧沒有回應司徒道清的冷嘲熱諷,兩指並攏點在李掌門的眉心。

李掌門腿一軟,跪倒在地上,被跑過來的李思雨扶住。

“我打暈了他。帶你爹離開這裡。”

“好。”李思雨運起飄浮術,撐著李掌門往祭壇外跑。

懷裡的長劍嗡鳴,白色光芒四溢,有部分靈氣飄向楚寧。

它想回去護主?

劍有自主意識?李思雨瞪大雙眼,竟然是一把有劍靈的劍!

她還不曾見過劍靈。隻聽說醉月劍尊的劍修出了劍靈,那劍靈之力可排山倒海,堪比神跡。

可是楚寧的師兄不是說楚寧不會用劍嗎?

“劍?”劍還沒還她,“楚寧,你的劍!”

“快滾!劍不準離身!”

楚寧抬手擋下司徒道清的攻擊,指尖亮起微光,不計其數的寒冰射向司徒道清。

不對……司徒道清為何這麼早暴露?

他現在還在清越峰,戚尋也沒有死,除非當真無路可走了,不然不可能走一條絕路。

那他為何攻擊自己?

楚寧的餘光瞥向祭台邊緣的李思明。

難道又在演戲?

想到這會兒和司徒道清打,待會兒還要和十方獄主打,楚寧就一陣頭疼。

這戲精……不會演戲上癮了吧?

她真的很想歇一會兒,十方獄主不好對付,稍不留神就會缺胳膊少腿、失去半條命,就這都還是輕的。

第三次來攬金宗對戰十方獄主,她差點死了,可見胸有成竹有時候真不是什麼好事。

司徒道清使幾成力,楚寧便用多少靈力一一格擋回去。

“師兄這是為何?”

“布陣的人不死,十獄絕殺陣必不會就此停下。”司徒道清神情凝重,以為楚寧不懂其中的利害關係。

“師妹,你可知這陣法不是普通殺陣,而是十方獄主的往生之門,若放任祂們借助陣法重返人間,這裡會成為祂們收割人命的屠宰場。”

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殺陣尚未完全成型,布陣者還在攬金宗,隻要攬金宗的人都死光了,不留一個活口,殺陣也就不攻自破。

他相信,就算是師尊來了,也會默許他的做法。

當然,前提是楚寧不攔著他。

打著打著,司徒道清也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你這修為……”

怎麼忽高忽低的?

楚寧隻有金丹修為的話,他輕鬆就能把人打暈,可要說她突破元嬰期,她打出來的力量又不對等。

師尊究竟給了她多少法器?

陣法的壓迫感愈發強烈,司徒道清不再留手,一掌拍向楚寧的肩膀。

為掩蓋修為,楚寧刻意沒躲,順著司徒道清的力道被擊飛出去。

一道黑影朝她衝來,楚寧掌心靈力再次凝聚,冰刃在她的操控下化作無數細小的冰針。

來人蒙著臉,身形說不出是修長還是纖細,朝楚寧伸出手,還沒接住她,就被漫天冰針連續攻擊。

及腰的黑發被冰刃割下半截,黑衣人與楚寧擦肩而過,神識貼著她的身體,在她肩膀處停頓片刻,沒等楚寧發難,半空中的身影驟然消失。

不見了。

楚寧抓緊掌心裡那捧黑發,頭發的重量變輕,疑惑地張開手掌。

割下來的頭發化作一捧白煙。

司徒道清急忙趕來,提劍站在楚寧身側,“何人在此裝神弄鬼,還不現身!”

“奇怪。”楚寧喃喃道。那人是想接住她嗎?

她看了眼手心,一根頭發絲都沒留下。

楚寧活動被司徒道清打麻的肩膀,見司徒道清分神找黑衣人,乾脆找地方坐下,靠著祭台的石柱養精蓄銳。

李思明還趴在祭台邊緣的台階上,沉鬱的眼睛打量司徒道清,掃過黑衣人出現的位置,最後轉向楚寧。

楚寧和他進行了相同的目光掃描,不出意外和李思明對視。

兩人互相看著對方,都不說話。

找不到黑衣人,懷疑對象又多一個,司徒道清暫且壓下了滅攬金宗滿門的想法。

此時此刻不止是攬金宗的人,黑衣人的嫌疑也不小。

他施法擦乾地麵的血跡,上一刻消失的血跡,下一刻又完整地出現。

李思明猝然驚叫:“他定是控製掌門的人!那黑衣人今夜進了掌門的房間,我追上去卻跟丟了,隨後掌門就變成了這副模樣!掌門一心為攬金宗,絕不會使用十獄絕殺陣這般惡毒的陣法!”

“聽聽。”楚寧示意司徒道清細品。

“黑衣人,我們會殺。”司徒道清揮劍,劍氣如狂風般朝著李思明席卷而去,“但你,也逃不掉。”

李思明瞳孔微縮,身體迅速後退,長槍橫擋在身前。

槍刃與劍氣相撞,火花四濺。

“你乾什麼!原來如此!萬劍宗才是策劃這一切的主使,你們和黑衣人是一夥的!”

“栽贓嫁禍一把好手。”楚寧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發現腿邊的感覺不太妙,暗自“嘖”了一聲。

她默默用了一遍除塵術。

“你原先還認不出十獄絕殺陣和十方靈陣的區彆,黑衣人一出現,你的腦子便靈光了,這可說不過去。唆使李掌門……啊不,控製李掌門的人,是你吧?”

“休得胡言!”金戈破空之聲響起,一道粗獷的聲音從上空傳來。

攬金宗的長老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李思明一口咬定萬劍宗的時候出現了。

餘昌明提起李思明,把人護在身後,怒聲道:“你們萬劍宗莫要欺人太甚!欲殺掌門滅口在前,汙蔑掌門親傳在後,還有什麼是你們不敢做的!”

攬金宗其餘長老也紛紛附和。

“思明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他殺一隻雞都不敢,怎麼敢布這十獄絕殺陣!”

“是啊,李思明區區金丹,如何有那能耐。”

李思明衝著楚寧大聲叱道:“本以為,你們雖不是救我等出幻境的恩人,但也有心助攬金宗脫困,才對你們客氣三分!怎料你們萬劍宗如此心懷鬼胎,眼看計劃不成,為了脫罪,紅口白牙地抹黑我。”

“二位是醉月劍尊的弟子,聽聞萬劍宗素來不參加帝尊的極樂大典,我看這天也要變了,萬劍宗是想斬滅各大宗門,打上極樂宮吧!”

“荒謬!”楚寧一揮手,用禁言術封了李思明的嘴。

李思明說不了話。

但餘昌明可以,他不能容忍自家宗門弟子被汙蔑,勢要辯個清白。

“孰黑孰白,請問心鏡一問便知,看是你們有滅攬金宗的想法,還是我們宗門裡出了一個內鬼!”

司徒道清臉色鐵青,氣到說不出話來。

楚寧悠哉地背著手,時不時看一眼他的臉色。

彆說,你還真彆說,司徒道清就是有滅宗的想法,他不僅有,他還想滅世!

楚寧樂意看司徒道清吃癟。

然而問心鏡真請出來,吃癟的可不止司徒道清。

司徒道清能用底牌跑得無影無蹤,她卻不行,十方獄主隨時會被召喚出來。

攬金宗滅了,萬劍宗便會失去最得力的幫手。

李思明這小子滿口胡言,但給他說中一點,他們的確要打極樂宮,還是和攬金宗聯合攻打的。

但這些,都不妨礙她把目光投向餘昌明,眼含讚賞。

司徒道清的修為臻至元嬰巔峰,比餘昌明高出一個小境界,使用問心鏡,必然要折損餘昌明的修為,修為與靈力不同,無法自然恢複,也不知要花多少時日才能修煉回來。

為了一名並非座下的弟子,做到這種程度,品性可見一斑。

“請問心鏡!”

餘昌明看了二人一眼,遂即挑選意誌力最薄弱、修為最低的來,“時間有限,便從楚道友開始。”

楚寧:“……”

楚寧撤回一個讚賞。

他莫不是以為她修為最低,在她身上使用問心鏡不需要損耗修為吧?

老狐狸,詭計多端的。

楚寧再三詢問:“長老,你確定我來?”

餘昌明想起她師父是何人,麵色微凝,這裡還有其他人選,他也沒堅持找楚寧這個不可控的變量。

楚寧沉吟道:“我看諸位長老都不認識十獄絕殺陣,這理評來評去的,又有何用呢?”

攬金宗長老們沒好氣道:“怎麼沒用,能揪出歹人,為修真界除去一大禍害!”

餘昌明:“百年內,十獄絕殺陣頻繁出現,我們如何不識得!”

“那便怪了,大家都識得,為何不知十獄絕殺陣的特性?”楚寧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掃了眼司徒道清,又看著眾人。

“你想說你了解十獄絕殺陣?”

“即便陣法尚未完全開啟,進了陣眼的金丹,也活不過半息。而你們方才說,李思明道友是金丹修為。”

“不是又如何?”餘昌明皺眉,“師侄停在金丹巔峰百年,離突破不過一步之遙。”

“一步之遙?他停留的那一百年是不想突破嗎?都是金丹巔峰過來的,應當都知道,金丹入元嬰如跨天塹,有的人一輩子就卡在金丹境了。”

“誰也不願意一輩子隻是一個金丹,這不就得想辦法麼。譬如某些人,設下幻境迷障,吸走他人的修為提升,拿走他人的法器渡劫。”

“我也沒特指誰,按圖索驥,瞎猜的。攬金宗被攏進幻境裡,護山大陣失效,借力晉升之人必須靠法寶渡劫。至於真相是不是如此,諸位長老可仔細盤點宗門內的法器,有沒有缺失的、破損的。”

攬金宗眾長老不出聲,沒有人出來應楚寧的話。

楚寧歎了口氣。

“要不說攬金宗上下一心呢。還是你們愛護弟子,察覺法器有異也閉口不提。你們的弟子也愛你們,突破元嬰了也沒敢告訴你們,怕你們想不開。”

“再說這十獄絕殺陣,李道友不愧是宗門翹楚,生當攬金宗的人,死作攬金宗的鬼,如此危險的陣法一出現,他便死守最危險的區域。”

楚寧指著李思明趴過的台階,那裡有他的眼淚,還有衣袍爬行的痕跡。

“李道友獨身一人來祭壇阻止掌門,還能行走,卻遲遲不願回去找你們幫忙,就趴在祭台邊上,聲嘶力竭,巋然不動。可見與掌門感情甚篤,怕極了錯過掌門的最後一麵。”

“說到這裡,我們也沒想到攬金宗還有這麼多人活著,李掌門也是元嬰,七八個元嬰長老都攔不住他嗎?”

楚寧豎起大拇指,“李掌門真乃神人也。”

攬金宗長老們有的眼皮直跳,有的臉黑得賽過鍋底。

司徒道清轉開臉,發出一聲聲嗤笑,跟犯了鼻炎似的,把嗤之以鼻表現得淋漓儘致。

還能抽空開口提醒:“師妹,彆忘了攬金宗還有老祖。”

楚寧淡淡道:“李道友肯定也不知道攬金宗老祖閉關的地方,否則怎會在十獄絕殺陣即將成陣的時候,都找不到可以求助的人。”

攬金宗老祖化神巔峰修為,閉了死關。楚寧不知道他出了什麼事,總之末日儘頭也沒見他出關。

可能早就不在了吧。

餘昌明厲聲問李思明:“出了這般大的事,你為何不報!”

“唔!唔唔……!”李思明指了指自己張不開的嘴。

“廢物!金丹的禁言術都解不開!”

餘昌明嘴上罵罵咧咧,心裡卻在暗度楚寧使用的法寶。

什麼法寶能彌補修為差距,令元嬰期的李思明都奈何不了她的禁言術?

其餘長老也在好奇地觀察楚寧。

楚寧不學無術的名聲傳遍了修真界。

曾聞,醉月劍尊為楚寧討斷骨之仇,提劍斬殺一個宗門的人,手把手帶她殺人,不可理喻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醉月劍尊那般維護楚寧,拿出些法寶也無可厚非。

甭說楚寧安然無恙待在十獄絕殺陣裡,就是她從十方獄主手底下逃脫,他們也不會覺得稀奇。

餘昌明念咒解開禁言術。

李思明指著自己的嘴巴:“唔唔!”

“說話!”餘昌明,“你是無話可說了,使這般低劣的把戲,想蒙混過關?”

李思明嘴巴上的禁言咒還在,懷疑地看著餘昌明,“唔唔……!”

司徒道清也沒開口,好整以暇地望著李思明,任他在那胡亂比劃。

眼看時機差不多了,楚寧隨手解開術法。

李思明大聲道:“我看餘長老和他們也是一夥的!不解開我的禁言,不準我說話為自己辯解,這便是證據!”

“豎子!”餘昌明一腳將人踹翻,“把他帶回去審!”

“不殺嗎?”司徒道清問。

餘昌明心頭懷疑未消,“李思明罪該萬死,僅憑他一人不可能布下那般龐大的幻陣,背後定還有始作俑者。”

楚寧點頭,指尖往下指,“看看腳下吧。”

眾人這才看向腳底,一瞬間,眼中充滿了恐懼與絕望,十獄絕殺陣居然成了!

李思明抬起手,看著掌心的傷口,嘴角掛著猙獰扭曲的笑。

“為了完成這個法陣,我割開手掌三十次,每一次都讓鮮血流得更快一些。”

“攬金宗氣數將儘,教出來的弟子一屆不如一屆,資質最好的也才元嬰。你們站到外宗麵前,豈不是平添笑話?”

他轉動僵態的眼珠,神經質地望著眾人,“極樂大典在即,各位都不緊張嗎?”

長老們被李思明的眼神盯得發毛。

“是啊,你們都不緊張。”李思明露出手臂上爛了的臭了的傷。

“極樂大典的規矩,輸了大比的宗門要交出一千名弟子,供極樂宮玩樂半年。攬金宗哪一次不是輸,我們的四肢、軀乾、腦袋,變成供人玩樂的工具。”

餘昌明麵色難看:“李思明,不要再說了!你委屈,便要拉著所有人去死嗎!”

“我有何不可!我是掌門親傳,是掌門最愛的弟子,給我這些名頭,不就是點名要我被極樂宮玩死嗎!”

“我為何去啊?我為了保護師妹,結果呢?我的名字從那一年開始,便定在了冊子上,誰都比我重要,你們為了一個剛入門的弟子猶豫再三,卻不考慮我想不想去,是覺得反正都臟了臭了,多用幾回也沒關係,保護還沒受到傷害的弟子就行了。”

“這就是我用善良換回來的惡!”李思明怒而甩袖,手臂露出更多斑駁的傷痕。

他看見腳下的十獄絕殺陣,鎮定了幾分,“死了算了。”

楚寧低著頭說:“若是想死,便不會晉升元嬰。”

“我為何要死!我本就不該死!”李思明彎腰嘶吼,他抬起臉,麵相變了,滿目蒼夷,正派弟子的形象支離破碎。

“雨和明像嗎?隨便改幾筆,我們的人生就換了。我簡直愚不可及!該死的是他們!是被極樂宮選中的李思雨!”

四周紅光迭起,映照出李思明慘白而扭曲的麵容。

餘昌明閉了閉眼,“被極樂宮點名,皆是遲早的事。掌門疼愛自己的女兒,又疏遠她,便是心裡清楚,那一天早晚要來,他也沒有辦法。”

“宗門傲骨呢!”

李思明瞪視餘昌明,用儘全力揮開手臂指向楚寧和司徒道清,“為何他們萬劍宗可以不去極樂大典?為何啊?”

“我們不是第二大宗門嗎?我們打不過極樂宮嗎?哈哈哈,都不敢反抗,都怕被極樂宮盯上!”

“師兄……”微弱的哭泣聲喚回了李思明的神智。

他轉動視線。

李思雨抱著楚寧的劍,跪坐在祭台下麵,眼淚無聲地滑落。

“你告訴我,我對你壞一點,打得越重,極樂宮越瞧不起你,下回便不會要你了,都是騙我的嗎?”

“傻丫頭,自然是騙你的。你對我好,我還怎麼下得去手,屠你滿門?”

法陣中的光芒益發強烈,李思明心如死灰,睜著暗灰色的眼睛,倒在十獄絕殺陣的中心。

他望著血紅的天空,心底掠過最後一個念頭,自己都沒來得及想清,便無聲地和身體一同堙滅。

“師兄!”李思雨的哭聲啞了,眼淚湧出,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劍身上。

眼淚模糊了視線,熟悉的青色身影被十獄絕殺陣吞噬,隻剩下冰冷的長槍。

“啊!啊!”李思雨埋頭跪在地上,雙手抱住頭,撕心裂肺地哭喊,像是要將所有的痛苦都發泄出來。

楚寧閃現在李思雨身側,拎起她的衣領,另一隻手接住劍身。

“知道逼死你師兄的人是誰嗎?”

逼死師兄的人……

李思雨嗚咽起來,是祭台上的人,是她爹,還有她。

她害怕地捂住耳朵。楚寧拎小雞似的拎起她的腦袋,輕聲說道:“是極樂宮。”

李思雨抬起頭,像落水的幼犬,全身發抖,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眼淚不停地滑落。

“極……樂宮?”

楚寧也在祭台上,怕不給她李思雨指定一個共同的仇敵,李思雨會成為李思明那樣的問題人物。

“造成這一切的元凶是極樂宮宮主,帝尊段巍才是你該恨該怨之人。”

“你師兄怕極樂宮。他連死都不怕了,卻怕極樂宮,那裡是他的心魔。李姑娘,有朝一日你能強大起來,便把極樂宮掀了吧。你師兄泉下有知,也會為你感到欣慰。”

“掀了……極樂宮。”李思雨抱住楚寧送過來的長槍,口中呢喃著掀了極樂宮。

楚寧摸了摸她的頭,把自己的劍係在她的腰帶上,“彆摘,活著下來,為你師兄報仇。”

“掀了極樂宮……”

“回去吧,去你爹身邊。”楚寧推了推李思雨,看著她走出祭壇範圍。

司徒道清一臉古怪地看著她,轉了下手中的劍,他的佩劍破損嚴重,甩動時能聽見劍鳴聲。

“看什麼?”楚寧問。

“你對她倒是溫柔體貼。”司徒道清抿了抿唇,拉著她向祭壇外走,“因為她是姑娘嗎?”

“有沒有可能,我隻對你不溫柔?”

楚寧自覺說的是大實話,但司徒道清不信,他也覺得自己很懂楚寧,譏笑道:“我們之間的深仇大怨,配得上你用‘隻’來形容了?”

楚寧垂眸,看向司徒道清牽住她手腕的手,懷疑自己沒睡醒。

司徒道清突然甩開她,“現在離開攬金宗,十獄絕殺陣已成,再待下去就是死。你有師尊的法寶護身,離開這裡不難。”

為什麼一個個都相信她有戚尋給的法寶?

司徒道清就沒發現她肩膀也沒受傷嗎?

楚寧不緊不慢地向外走,她內心不大願意走,待會兒還要原路返回,麻煩得很。

“楚寧。”司徒道清突然叫魂。

“怎麼了?”楚寧回頭看他,“大師兄,你也早點離開吧,這裡太危險了。”

“我去疏散攬金宗的人。”司徒道清皺眉道,“你怎麼走那麼慢,你是不會禦劍嗎?”

疏散攬金宗的人?

十獄絕殺陣已成,還有誰能走掉?

唉,司徒道清可以。

楚寧內心羨慕,“劍借出去了,辛苦大師兄惦記。”

司徒道清把自己的佩劍丟給她。

楚寧接到佩劍,像拿到了燙手山芋,反手給他丟了回去,連忙化冰為劍,頭也不回地禦劍飛走。

“山水有相逢,再會,大師兄!”

*

楚寧在後山邊界處落腳,沉下心神慢慢等待,忽然想起祭台上出現不到半息的黑衣人。

隻出現了不到半息……

楚寧目光微沉,抽出追蹤符,靈力蛛絲在半空延展,指向之前的山洞。

洛塵冰還在那裡?

山洞靈氣濃鬱,但已經塌了,為何非在那裡修煉不可?

楚寧抬眼看著那個方向。

……

坍塌的山洞裡,岩溶水的水麵“咕嚕咕嚕”冒著氣泡。

洛塵冰整個腦袋沒入水中,白發在水底散開,如水藻般。

從上方往水下麵看,他比影妖更像妖。

楚寧彎腰在岸上站了片息,施法把人撈上來。

洛塵冰伸手按住岸邊的岩石,手指用力,讓自己半邊身子留在水中。

“師尊,我下麵沒穿衣服。”

過了很久,楚寧放下手,半蹲在岸邊的岩石上。

“你去祭壇了?”

少年看著她的手,濕漉漉的手指搭上她的掌心,楚寧凍得手背都哆嗦了一下。

好冷。

究竟誰才是冰靈根?

洛塵冰的體溫絕不正常。

楚寧抬眼看他,目光落在他的背上。

白色長發深入水中,看不到底,不用撩起來比對,便知道很長很長,與黑衣人的黑發不在一個層次。

她笑了一聲。

“不陪你玩了,走了。”楚寧放開他的手,走到一半,突然停下,“我還是不理解,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她就沒見到過能在十獄絕殺陣裡活下來的金丹。

特指金丹。

李思雨是築基,她能借劍靈的氣息擋一擋,但金丹卻不行。

金丹氣機強盛,靈力斐然,十獄絕殺陣碰上金丹,就像狗聞到肉骨頭,骨頭碎片都不會留下。

“受傷了。”說完這一句話,少年沉入水底,腦袋沉沒之前加了一句,“很重的傷。”

“那你還入水?”楚寧奇怪道。

她遠距離瞧看洛塵冰的臉,鬆了口氣,好在還沒毀容。

洛塵冰在水底垂著雙目,手指輕觸溫熱的腹部,他可以躲過十獄絕殺陣的鎖定,可當時,腹中的靈氣暴露了他。

裡麵應該都是金丹期的靈力。

它好像不會變化,也不能通過空氣吸取楚寧如今的靈力。

洛塵冰對自己的猜想又生出了懷疑。

難道這些隻是一團沒有吸收完的靈力?

光團迎頭撞了一下洛塵冰。

少年移開被踢的手掌,看到小腹出現一抹淺淡的金色靈紋,那紋路顯現一霎便消失,像水中光線造成的虛影。

身體一日比一日冷,寒冷的岩溶水都可以為他提供少許熱量了。

“師尊有辦法對付十方獄主?”

洛塵冰仔細觀察過楚寧,她並不擔心即將出現的十方獄主,也沒有要離開攬金宗避難的樣子。

“能有什麼辦法,硬上唄,從哪裡來的,打回到哪裡。”楚寧沉思片刻說,“是有一個不成熟的作戰計劃。”

洛塵冰爬上岸,不是楚寧以為的什麼都沒穿,他穿著短褲,衣擺塞在腰帶裡,筆直的小腿光潔如舊,看不到傷在哪裡。

“師尊帶上我吧,我有用處。”

“……”楚寧盯著人看了半天。

“你金丹。”

“我也可以不是。”

“你現在突破?修煉不到十年,就要突破元嬰境,想嚇死誰?”

少年默了默,“沒到突破的時機,現在突破,我也沒有信心能活下來。”

楚寧道:“知道就好,彆犯傻。”

“師尊不必擔心,我不會死在這裡。”

倒也沒有擔心。楚寧摸了摸鼻子,斟酌著說:“你不去也有用處。如果你看到十方獄主退去,而我沒有來找你,麻煩你去祭壇一趟,把可能重傷的我帶出來醫治。”

她雙手合十:“感激不儘。”

楚寧取出療傷丹藥,和蘊養身體的補藥,放進洛塵冰手裡,像交待遺言,語重心長:“也有幾萬分之一的可能救不回我,沒關係,儘力便好。”

洛塵冰攥緊藥瓶,攥得手指發抖,也沒有去抓楚寧的手,阻止她走。

“遺書寫好了嗎?遺產誰繼承?我是你唯一的徒弟?有沒有野生的,給個準信。”

楚寧:“……”

還得是你。

楚寧本來就不樂意去遭罪,聽見洛塵冰一點都不在意她這個師父的死活,還惦記她口袋裡那點家產,心情更不好了。

於是,她找準自己的定位,言辭懇切,苦口婆心道:“你還年輕,有探索欲很正常,日後定要節製,正值壯年的人也經不住那般消耗。身體是自己的,玩壞了可補不回來。”

“看你這手冷的。”楚寧又塞了幾瓶丹藥,讓少年抱成滿懷,“太虛了,這些是補身體和養傷的良藥,多補補。”

語畢,楚寧拔腿就走。

和洛塵冰拚毒舌,她沒有信心,她有自己的精神勝利法,那就是立刻退出賽後。

“師尊。”洛塵冰撩動眼皮,暗沉的雙眸轉向她,嘴巴被齒尖刺出血腥。

“帶上我,亂雲澗的事一筆勾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