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查丹田(1 / 1)

李思明匆匆折返,額角還掛著汗珠,“掌門交代,諸位若要留住,可以住進內峰。”

他身著青色長袍,腰間係一條素色腰帶。

見楚寧三人都不說話,遲疑道:“內峰清淨,風景宜人景色如畫,掌門特意安排了住處。以表誠意,還空出修煉室給諸位使用。”

司徒道清站在鏽跡斑斑的鐵門前,神色淡然。

“攬金宗之事既已解決,你們該回萬劍山了。”

楚寧含笑問:“大師兄不回去嗎?”

“我還有事。”司徒道清看了她一眼,“你閒來無事,還是早些回吧,莫叫師尊擔心。”

“我其實有心帶徒弟出門曆練。”楚寧歪了歪頭,纖白手指伸出,指著身後的洛塵冰。

“大師兄也知道,我修為不高,徒弟隻有金丹,難免心生怯意。”

“所以?”

“我想在攬金宗借住一段時日。”

誠然,當今的修真界金丹遍地走,一著不慎死無全屍。

但楚寧不一樣,隻要報出身份,沒人敢為難她。

醉月劍尊並非心慈手軟之輩,相反,他殺伐果斷,斬草必除根。

下手殺楚寧,無異於滅自家滿門。

司徒道清側目打量她,看不透楚寧的修為。

想必師尊給了她隱藏修為的法寶。

他頓感譏誚。

一個背後有醉月劍尊護著的人,也好意思說她害怕。

“隨你。”司徒道清沉著臉,冷冷地哼了一聲,“你以為我會這樣說?”

“彆跟著我,見你煩。你但凡有點自知之明,便莫要蹚這片渾水。”

司徒道清轉身便走,唇鋒下壓,唇角微勾起,卻不是笑,而是一種近乎輕蔑的弧度。

楚寧回不回萬劍山跟他沒關係,他不想讓師尊誤會是他帶走了楚寧。

“嗬。”楚寧見他也煩。

若非司徒道清手裡有底牌,修為又比她高出兩個小境界,她現在就衝過去把人砍了。

“師尊。”洛塵冰走到楚寧身側,“師伯排斥我們,我們和師伯分開住好了。”

司徒道清臉色難看地回頭,“不行。帶著你師父回去,不準給我添亂。”

“師伯是不是會錯意了?”洛塵冰道,“我們並未跟著你,也不需要你保護,自作多情也要有限度。”

“洛塵冰目無尊長,狂妄無禮!”司徒道清忍無可忍,“楚寧,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徒弟?”

“師伯哪怕聽懂一句人話,我也不敢以下犯上。”

“你敢得很。”

李思明汗顏:怎麼就吵起來了?像兩條拆家的狗。

萬劍宗清越峰的親傳,也沒想象中那般高不可攀,不過是一群俗人,離了醉月劍尊的名號,什麼都不是。

可就是這群什麼都不是的人,得到了他渴望的人生。

李思明藏起眼睛裡的陰沉,看向楚寧,“還要住一起嗎?”

楚寧不以為意道:“住。為何不住?我們出自一個師門,以前也住在一起,分開住倒顯得我們不和了。”

李思明:難道不是嗎?你們哪有一點和睦的樣子。

司徒道清嘴上不饒人,還抽出空餘提醒楚寧:“住在這裡,生死自負!楚寧,出了萬劍宗,你的死活便與我無關了,我不會保護一個拖油瓶。”

他瞥了眼洛塵冰,“兩個。”

洛塵冰身形修長,身上還有未蛻變的稚嫩,乾淨的眼眸會令人產生視覺誤差,覺得他年少天真,充滿孩子氣。

但那雙深邃的眼,實際比常人要複雜,看著司徒道清的眼神除了冷漠、猜測,還有一絲隱匿的敵意。

“師伯當真叫人大開眼界,好像彆人離開你,就不能獨立存活一樣。”

*

內峰古樹參天,鳥鳴聲不絕於耳。

幾株梅花含苞待放,還未走近,便聞到淡雅的幽香。

把他們帶到地方,李思明拱手告辭,“諸位請隨意,若有要求,儘管用房間裡的傳訊鈴吩咐。”

說完,李思明一刻也不想待,禦劍離開。

“看出來了嗎?”司徒道清態度冷淡地問。

洛塵冰麵無表情地回:“此人言行不卑不亢,頗受李掌門重視,不是一個會被自己師妹嚇破膽的人。”

司徒道清冷笑,直接審判:“我看到了他眼裡,對我們的深惡痛絕。以神觀心,私底下多半作風不正,他與攬金宗滅門假象脫不了乾係。”

楚寧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往遠處走了幾步,掃視二人。

這倆在配合演戲?

不是,合著就她一個人認真吵架了?

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彆人的優點,真心稱讚道:“你們的配合簡直天衣無縫,我都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開始演的。”

“我還在想呢,又不是小孩子了,何至於吵成這樣,還有大師兄,跟聽不懂人話似的,硬找我不痛快,原來是演的。”楚寧感喟道。

司徒道清抽了抽嘴角,臉憋成了豬肝色,又不能說他當時的確在與洛塵冰計較,最後一句話也沒說,鐵青著一張臉,甩袖走了。

青石板路上,斑駁的光影攢動,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灑在楚寧身上。

洛塵冰走過來,“還是師尊厲害,一句話罵了兩個人。”

彆把人想得又精又壞啊,小徒弟。楚寧拍他的肩膀,手指將要碰到洛塵冰的時候,突然接收到一陣熟悉的靈力波動。

她的手臂往回縮,放下了手。

洛塵冰身上的冰屬性靈力怎會沒有一點消散的跡象?

她實在想不明白,伸手扣住洛塵冰的手腕。

楚寧的手指下壓,帶起一陣細微的癢意,洛塵冰側過眼,瞥到她沒有看自己,緩緩轉過眸子,光明正大地盯著她的臉細描。

“師尊可以用神識看看我。”

楚寧也知道不用神識什麼都查不出來。

見洛塵冰本人都同意了,果斷抽出一縷神識,順著洛塵冰的手臂往裡探入,避開私密地帶,隻察看經脈和五臟六腑。

正想誇他一句身體素質不錯,就被洛塵冰的神識搔了一下,然後她的神識被對方引導著往下遊走。

少年的骨骼、血液、脈絡……全身包括細嫩的肌理一一展現在她的意識海中,像一副誕生在白紙上的維納斯的畫。

神識還在向下,貼著丹田往深處鑽,微微泛光的靈團突然劇烈地蹦了兩下,躊躇地往楚寧神識來的方向貼近。

洛塵冰低垂著臉,喉嚨裡發出低沉的悶哼,呼吸逐漸變沉重。

他的嗓音質感特殊,燙到了楚寧的耳朵。

楚寧看到丹田就不敢繼續看了,打算收回神識,陡然聽到洛塵冰痛苦的聲音,嚇得連忙把神識拽了回來。

看著眼角緋紅、望著她輕喘的少年,楚寧當場就想發出扭曲的嘶吼,接著滿地亂爬一波。

“對……對不住。”楚寧絕不是緊張到結巴,她可太冤枉了,孟薑女都沒她冤。

拉著外人的神識進入丹田,與自毀何異?

楚寧仍有些心驚肉跳。

如果洛塵冰引爆丹田,她也要跟著陪葬!

她以前就覺得洛塵冰自毀傾向挺嚴重的。

而且還有童年陰影。

和洛塵冰神識碰撞的時候,楚寧想起了一些事情。

洛塵冰是自願拜入她門下的,嘴上說不用她教,實際上很有誠意地向她補敬了拜師茶。

他受過創傷,習慣蜷成團,貼著蒲團睡;拿到她投擲過去的劍,會懷疑地看她半天;常常半夜睡不著覺,躲進床底,一整夜睜著眼睛。

門派弟子試煉中他落得滿身傷痕,給他上藥也不哭不鬨,安靜地攥緊她的衣角,躲著她不讓她看臉,然後用內衫去擦臟兮兮的臉頰。

洛塵冰住在長留靜院的時間很短,隻有幾天,卻做過很多令楚寧哭笑不得又有所觸動的事情。

她至今也想不明白,她出門一趟,回來後洛塵冰就變了。

他搬去亂雲澗,全清越峰楚寧最後一個知道。

這擺明是一次不聲不響的決裂。

不心寒是不可能的。

於是不論出於什麼原因,她都懶得追根究底,就以自由之名放養洛塵冰。

時間能平淡一個人的感情,也會洗涮一個人的記憶。

楚寧不想回憶那些“無所謂”的過往,加之那段時日短暫得如曇花一現,她自然而然也就忘了。

“你有想不通的事情可以說出來,我能幫忙的一定幫。”

風拂過兩人相近的衣袂,白發少年站在楚寧對麵,冷白的臉微微向下,在思索楚寧的話。

“為何這樣說?”

楚寧沉默片刻,道:“我們無法改變發生過的事情,過去的終究要被拋棄,毫無痕跡。”

少年的目光如刀刃般,直直盯著楚寧,手指收進掌心,不斷收緊蜷縮,指節發白。

做過那種事,最後也能毫無痕跡嗎?

身體裡的光團還在,她卻看都不願意看一眼。

或許她看到了反而會覺得惡心。

夕陽的餘暉散儘,洛塵冰全身冰冷,緩慢的嗓音乾澀而沙啞:“我最討厭彆人說,事情都過去了,乾什麼揪著不放。”

楚寧張了張唇。

怎麼還給人弄應激了?楚寧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她是這個意思嗎?

不是,她也討厭彆人說這句話啊!這不站著說話不腰疼嗎?

楚寧:我這麼過分?

***

傍晚,李思雨找到楚寧住的地方,滔滔不絕地講述她爹是如何找回那些丟失物品的。

“這對化神修士來說易如反掌,隻要那些東西的主人還活著,上麵的神識烙印便祛不乾淨。我爹鋪開神識,唰的一下覆蓋整座山峰,在一處山洞裡找到了丟失的東西。”

楚寧躺在搖椅上,“你爹是誰?”

說著,對麵的門打開,白發少年走出來,招呼都不打一聲,徑直往外走。

楚寧撚了撚手裡的團扇,很想砸過去吸引注意。

也隻是想一想罷了。

她和洛塵冰不熟,玩笑都開不得的那種。

她這個做師父的不稱職,洛塵冰做徒弟也不合格。

要是能說清楚,斷絕一切沒必要的關係就好了。

一開始她就不該接下那杯拜師茶。

楚寧歎了口氣。

她對這個世界代入感不強,不肯入鄉隨俗。洛塵冰呢?明知不可能有純潔的師徒關係,為何要拜她為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