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門禁卡。”保安手腳麻利的把能提供的都提供了出去,他們這種普通老百姓最怕的就是見到地府公務員,陰差聽著就怪瘮人的,更彆說那些未知的魑魅魍魎。
江北路雖然不在市中心,但這裡的房價也不便宜,住在這個高檔小區的大都家底豐厚,茸球在一棟樓前停下,隨後原地飛升。
宣沅抬頭望了望這棟隱秘在夜色中看不清究竟多高的樓,很認真的思考要怎麼上去。
衛蕭用門禁卡開了大門,幾個人站在台階上撐著門等老祖宗進來,但老祖宗依舊杵在一邊仰望星空。
時天趕緊過去把宣沅拉過來,怕再不拉,她就要當著他們的麵直接飛上去了,“可以從這裡上去。”
“……”宣沅見識到了什麼叫做廂式電梯。
21F。
茸球停在了2105門外。
“祖孫倆住這兒?”時天問。
“不像。”莊雲皺眉道,“陳鈺家雖然不至於清貧,但也不像能住得起這個小區的樣子。”
“那鏡妖為什麼要來這兒?”時天話音剛落,門裡忽然傳來了女人撕心裂肺的淒厲慘叫。
眾人一驚,祈青手裡凝起颶風慌忙撞開了門,陰煞之氣鋪麵襲來,將衝在前麵的祈青臉上割出一道道小口子,隻見客廳一片狼藉,地上星星點點全是血,鏡妖穿著陳鈺的粗布衣服,但臉上的皮已經完全耷拉了下來,她像是剛從地火中爬出來,身上的皮肉都黏連下來,她枯枝般的手卡在滿身是血的蒼白女人脖頸上,女人雙腳騰空激烈掙紮,喉嚨發出痛苦的單音。
“快救人!”祈青和衛蕭衝了過去,風凝成的籠將鏡妖層層圍疊,衛蕭手上架上偃甲弩,弩箭破風飛過直衝鏡妖的雙目。
時天想上去幫個忙,但這裡妖氣濃重的他雙手雙腳就像灌了鉛一樣,陰煞之氣侵體,心都在絞痛。
“莊師弟,你保護好時師弟!”祈青百忙之中還不忘顧忌到不是異能人的菜雞。
“好!”莊雲對這個任務安排相當滿意,他挺直身板,“師弟,你站我身後!”雖然他不確定花裡胡哨的雜修師弟到底需不需要他的保護。
在妖荒圖榜上有名的凶妖,祈青和衛蕭雖是年輕一輩的佼佼者,但以現在異聞局的整體實力,對付起來還是相當吃力,他們從外向的攻擊漸漸變成內向的護住自己,稍不注意,就會被橫飛的玻璃碎片紮個透心涼。
宣沅看了一會兒,在時天背後陰惻惻的說:“看起來好好吃。”
“操,你確定??”時天覺得最可怕的果然不是鏡妖,是這隻千年老妖怪。
然後宣沅身形忽得消失,一抬掌輕輕鬆鬆就破入了兩人一妖築起的戰局裡,她朝鏡妖猛得撕了一爪,鏡妖被逼後撤,像被燙到了一樣鬆開了奄奄一息的女人,鏡妖退到牆角,憤怒的目光掃過宣沅,隨後帶著一股不甘心,撞碎玻璃直接從21樓跳了出去。
宣沅跟著跳了出去。
“老祖!”祈青扒到窗台邊看。
衛蕭接住了倒地的女人,“師兄,她快不行了!”
祈青心急如焚的跑去查看女人的傷勢,除了脖頸的淤青,女人身上還插著好多片碎玻璃,深可見骨,地上,沙發上,桌幾上,到處都是血,他咬牙道:“衛師弟,你去幫老祖,鏡妖傷人性命必須捉回異聞局,莊師弟,快叫救護車。”
手腕忽然被拽住,溫熱的血順著他的手流下,女人掙紮著抬起手,血在地板上寫下了‘不’字,她嘴唇翕合,但不管祈青怎麼湊近都聽不到她在說什麼。
莊雲顫聲道:“師兄,這血的顏色不對,不是普通的割裂傷,應該是被妖術傷到了。”
“聯絡星天監,讓天師開傳送陣,請師父過來!”祈青低喝,他抱著女人的手都在發抖,眼睜睜看著她的生命體征越來越弱。
……
“你我本為同類,為何要幫著異聞局對付我!”陳鈺的外皮已經完全褪去,露出了鏡妖原本的樣子,很高很瘦像是一個直立行走的雄性生物,隻不過五官是模糊的,他的臉皮上還殘留著飛濺上的血沫,在暗夜中像一隻惡鬼。
鏡妖捂著胸口劇烈喘息狠狠盯著一步一步走近的宣沅。
“幫著異聞局?你想多了,我沒那麼閒。”宣沅懶懶的看著他,“隻不過是我身上少了一些東西,妖力退散的厲害,需要蠶食你的妖魄助我修煉。”
鏡妖不可思議的看著她,“你到底是何方妖物!”
宣沅每走一步,鏡妖就退一步,“唔,或者你告訴我你身上為什麼會有我的味道,你是不是見到過我丟失的東西,我就放你一馬,暫時今晚不吃你。”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鏡妖咬牙道,他和宣沅實力相差懸殊,壓根不是她的對手,但要是平白無故折在她手裡,他也不甘心,更何況……他還不能離開這裡,他還有放不下的東西。
“行吧,那你的價值就隻有讓我果腹了。”宣沅雙爪像利刃一樣割過夜風,轉瞬已至鏡妖麵門。
鏡妖艱難與宣沅交手,聲音在風裡斷斷續續,“求你放過我,我還不能死,文翔還在等我。”
“文翔?”宣沅冷笑,“你和一個人類能有什麼關係?”
“這個孩子在世間唯一的親人已經離開了,你也看到了,他自己一個人要怎麼活下去?”
“那也輪不到一個妖來照顧,你鑄造幻境,變成陳鈺的樣子,讓他困在自己的回憶中,這就是為他好嗎?陳鈺一直推著他往前,但你卻是把他重新拉回了自己的世界裡。”
“你不懂。”鏡妖周身出現了數十麵鏡子,鏡麵同時爆裂,“如果我們都還有很長時間,我們可以慢慢陪著他長大,看著他一個人往前走,可是阿鈺走得太突然了,突然到都還來不及交待一切,好好告彆,她生前最放不下文翔了,他們相依為命,他們這麼親,文翔怎麼能承受得住這樣的打擊呢,他還接受不了,他會崩潰的!”
宣沅的語聲冷到了骨子裡,“無法承受的真的是文翔嗎?你根本就沒有在意過他的生死,卻冠冕堂皇的為他考慮。”
數不清的碎裂鏡片齊刺向宣沅,鏡妖怒吼,“你胡說什麼!”
“人一直活在幻境,是會減損陽氣的。”宣沅嗤之以鼻,說話間,她在漫天碎鏡中找到了空隙,一掌推在鏡妖背上,將他體內藏著的陰魂生生拍了出來。
那一瞬間,鏡妖的麵色變了,語音變得從所未有的淒厲,“阿鈺,阿鈺!”他慌慌忙忙的去抓那個支離破碎的魂魄。
這樣的魂魄,他每一次看到都心痛欲裂,為什麼,這樣一雙不管什麼時候都含著笑意的眼睛,卻流出了那樣冰冷肮臟的水?為什麼,這樣一個操勞了一輩子卻始終懷著愛和期盼的人,卻要以這種方式離開世界。
是不是很痛?是不是很冷?
那個女人,她怎麼可以這麼對你??
老人的陰魂轉身麵向他,目光裡似乎帶著悲憫與眷戀,還有一絲惋惜。
“阿鈺,你快回來!”鏡妖聲音都在發顫,觸手可及是一片虛無,“回到我身邊。”
“回不來了,放下吧。”老人的陰魂穿過了鏡妖的身體,像是一陣風,沒入黑暗。
“我日!”衛蕭坐電梯下來的,比直接跳下來的兩個人稍晚了一步,他一下樓,就看到了老人的陰魂飄走了,要是不及時找回來,容易成孤魂野鬼,不好投胎,“老祖,你一個人對付鏡妖沒問題吧!我去收魂啊!”
“沒問題,她肯定沒問題!”時天巴不得衛蕭趕緊走,他知道宣沅來找鏡妖是為了吃它,哪有捉妖師吃妖的,這要是當麵被衛蕭看到,豈不穿幫。
鏡妖像失了魂跌坐在地上,“她說她回不來了,為什麼?她不想回來嗎,她怎麼舍得就這樣走了呢?”
宣沅抬起爪,在她的雙目中,出現了鏡妖魂魄的輪廓。
“不,我醒過來了,她也一定可以,隻要我能找到她!”
“宣沅!”
忽然有人從背後叫了一聲。
臭小子?宣沅轉身回頭,時天正站在她不遠處,憂心忡忡的看著她。
“宣沅,鏡子,小心鏡子!”另一道完全一樣的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
宣沅猛得回神,一雙手已經從麵前時天的身體裡穿出重重拍在了宣沅胸口,將鏡子碎片按了進去。
鏡妖本體為鏡,可穿梭於任意鏡麵。
他控製不了這具身體,但他本質畢竟是鏡子,他可以利用它。
麵前的‘時天’轟然坍塌碎了一地。
宣沅悶哼一聲,抬手抓住了插入胸口的碎鏡,發力把碎片拔了出來,鋒利的尖端帶著猩紅的血。
“你沒事吧!”時天趕過來,看到宣沅捂住胸口的十指間滲出血跡,地上是染血的尖利碎片。
“……你乾的好事。”宣沅相當幽怨的瞪了他一眼。
“冤枉啊,我都提醒你那是鏡子了!怎麼誰叫你都回頭啊!大半夜的有些聲不能應的啊!”
“我,你!”宣沅一時語塞,低聲咳了幾下。
“喂,你流了好多血啊,要不要找個地方看看傷啊,這玩意兒有沒有刺到內臟啊,會不會得破傷風啊??”
“我沒事。”宣沅乾巴巴道,忙活了一天,到嘴的食物飛了還被刺了一刀,要是我沒丟尾巴,怎麼會連這點伎倆都看不出?等我找回尾巴,看我怎麼把你們全吃了!她頂著一團低氣壓,悶聲道,“你去把那個四個輪子的東西開過來,鏡妖最後說的一句話有點怪,他可能要去找陳鈺的屍體了,這附近有沒有比較荒的,很少有人會去的,拋屍很難被發現的河或者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