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趙千千告訴夏初，“在一些旁人覺得你無法實現的事情上，永遠不要想著自證，因為其他人隻願意相信自己認定的東西”。

事實也確實如此。

趙千千“作弊”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已經算是在學生群中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所有人都知道了90班有一個叫趙千千的“不良”少女。

但趙千千似乎對此毫不感興趣，依然我行我素。在她的桌上，永遠敞著一本懸疑小說。

不去苛求旁人的理解或者認同，是趙千千一貫篤定的做事原則。

但似乎，她也曾經在某一刻想要得到一些無所謂真相的支持。

而這種支持來自夏初。

“你覺得我作弊了嗎”？

趙千千的問題問的猝不及防，夏初起初還是愣了一下。

趙千千冷笑了一聲，“果然，連你也覺得我作弊了”。

“我從來沒覺得你是作弊”，夏初叫住了正準備起身離開的趙千千，聲音大到周圍人都投來鄙夷的目光。

“我從來沒覺得”。

“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夏初想了想，說道：“大概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已經這麼覺得了吧，也或者是你本子上的那四個字吧”。

“無需強求”是趙千千自始至終都堅持的風格。

趙千千看了眼夏初，“就隻有這些嗎”？

周圍人的目光似乎更焦灼了些，緊緊盯著站在一起的兩個人，嘴裡時不時發出一些嘰嘰喳喳的聲音。

“當然不止這些”，夏初看了眼趙千千放在桌上的東野圭吾的小說，“你在沒有看結局的時候發現過真相嗎”？

“發現過，但因為故事太過縝密，往往有點出入”。

“就像懸疑小說裡的主人公一樣，他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有理有據的，而且他做的事情的結局，在之前的某時某刻就已經能預見了”。

趙千千笑了笑，走來了座位。

手裡捧著新的一本懸疑小說。

2.

夏初嘴裡所說的某時某刻，是開學考前的周末，也是這學期的第一個周末。

和徐詩語、付銘澤約好去了縣圖書館一起複習。

原本坐在角落的夏初，在發呆時，看到了坐在窗邊的趙千千。

此時的趙千千與第一次見麵時的趙千千並無二致。但如果非得說出點什麼，那大概是此時的她更安靜。

手裡捧著的是學校買的資料，而不是任何一個知名作家的懸疑小說。

夏初其實也很難理解，為何在學校的趙千千要讓自己表麵看起來是一個“不良”少女。

但似乎大家都忽略了這個小個子的女生。

因為一直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她和大家的交流幾乎為零。

隻有在祁淩雲的第一次點名之後，大家才知道，原來還有一個這樣的女孩兒。

消失在大家的視野裡，做一個透明人——這才是趙千千的初衷。

夏初曾經問過她，為什麼不和其他人多交流。交流多了，或許大家能理解你。

但趙千千隻說了一句話，夏初便再也沒問過她諸如此類的問題——我沒有必須要誰的理解。

而這恰巧是夏初想做到的，但至今沒實現。

所以趙千千從來不擔心任何一次考試，因為考試必然帶來來自四麵八方的質疑和不理解，平心氣和地對待它才是最重要的。

趙千千趴在桌子上，看著窗外被風吹動的雲，笑了笑。

3.

趙千千的樣子是很多人想學但始終學不來的，而且現實中，祁淩雲也絕不允許讓第二個趙千千出現的。

更真實的是，身邊的每一個人都似乎無法逃脫應試教育下，傳統觀念的桎梏。

成績——一個無形卻人人接受的枷鎖。

憂愁的永遠是吊車尾的同學。

夏初原本引以為傲的順其自然的生存法則，在一次折磨人的開學考中，徹底崩塌了。

“這次怎麼搞的，怎麼能差這麼多？上次好歹還在二十多，中間一點，這次怎麼都跑快四十了。全班五十個人，你考三十九，你最近怎麼回事”？

媽媽坐在餐桌上，看著夏初拿回來的試卷，刺眼的紅叉仿佛擊穿了原本緩和的母女關係。

“你現在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媽媽緊皺著眉頭，“你現在是什麼想法？大學你還想不想考了”？

“我當然想考啊，隻是這次開學考的內容但寬泛了嘛，我還沒來得及複習前麵的知識”。

夏初這番說辭在媽媽看來就是無用的狡辯。

“那怎麼彆人的成績這麼穩定”？

夏初沒再說話，她知道再多說一句，等來的隻會是又一場血雨腥風的吵架。

乖乖聽了媽媽的一番嘮叨，夏初回房間躺在了床上。用被子狠狠地蒙住了頭，窒息感隨之而來。

電話鈴聲打斷了正在胡思亂想的夏初。

屏幕上顯示著“舒月”，夏初按通電話，裡麵傳來林舒月尖銳的聲音。

“夏初，給你發消息怎麼不看啊”，此時夏初才注意到□□裡顯眼的紅標。

4.

“在家阿姨有沒有說你什麼”？

“你打過電話來之前，剛剛結束戰鬥”。

“啊，那你豈不是很慘”，電話那頭突然停下了聲音，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但聽不清說的什麼，隻能聽見林舒月扯著嗓子回複：“我一會兒去”。

“你有事先忙”。

“我沒事”，林舒月繼續說著，“你有沒有看最近學校的貼吧裡，有一個女生被造謠了”。

“我最近沒看”，夏初順勢點開貼吧，學校的主頁裡有一條置頂文章，赫然寫著幾個大字：90班趙千千驚天大瓜。

夏初翻了個身，點開主頁麵，瞪大了雙眼：“這什麼時候的事兒啊”？

“前天啊，剛放假那會兒就有人傳出來了。”

貼吧的帖子裡放著一張照片，是趙千千和班裡一個叫楚嚴的男生的照片，照片裡，趙千千的手搭在了楚嚴的手上。而照片的地點，是萬民路儘頭的一家小賓館門口。

林舒月繼續說著：“雖然說趙千千上次開學考的成績著實讓人懷疑，但是這不太可能吧，他倆應該平時都沒怎麼接觸啊”。

夏初繼續劃拉著手機屏幕，沒有搭話。

“而且你也知道，楚嚴可是咱們班出了名的壞學生”。

楚嚴是壞學生這件事，是祁淩雲一早下的定論，甚至於楚嚴的父母都被叫了幾次來學校。但高中似乎沒有初中的時候那麼嚴格，叫過幾次家長後，祁淩雲對楚嚴的態度就像是放養。

夏初繼續劃著屏幕，評論區的話語逐漸不堪入目。

“聽說趙千千就是上次重點班那個作弊的”。

“對對對，每天好像都不咋學習，就這也能考第三”？

“你看她那樣吧，一看就不是什麼好學生，去那種地方，肯定是去習慣了”。

“那個男的不是學校出了名的難管嗎，果然是一路貨色”。

“……”

夏初看不下去了，索性關掉貼吧，躺在床上。

林舒月繼續說著：“夏初，你怎麼看”？

“她絕對不是那樣的人！”夏初翻起身，“明天去了學校就知道了，趙千千肯定會處理這件事的”。

5.

已經有不少同學坐到了教室，夏初拖著略顯疲憊的身體，走到座位上坐下。

很多人都聚在一起熱火朝天的聊著。

夏初看了眼最後麵空著的座位，趙千千還沒有來，夏初心想還是等她來了問一問。

夏初伏在桌子上，躺著眯了一會兒。

教室安靜了下來，在教室裡，突然安靜隻會是老師進到了教室，而此刻，也隻能是輿論的焦點進了教室。

果不其然，趙千千背著包走進了教室，身後還有楚嚴。同學們火速散開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但眼睛還是時不時瞟一眼坐在後排的趙千千。

她正在整理包裡的書。

好像這件事她並不知情。

夏初盯著趙千千，她抬頭了，四目相對的時候，趙千千笑了笑。夏初站起身，朝著她走了過去。

“呃，千千”，夏初此時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那個……”

趙千千抬起頭，語氣極其平靜，“你是說貼吧嗎？那個我看了”。

夏初似乎鬆了口氣，但又突然想到什麼，“那……那個。”眼神還瞟到了坐在前排的楚嚴。

“你覺得呢？”趙千千打開水杯喝了口水，似乎是在給自己打氣，“你覺得我和楚嚴真得去了嗎”？

“沒有”，夏初脫口而出，看了眼楚嚴，“我知道你不會，所以周圍人的這種謠言……”

“沒關係，不用管它”。

趙千千抬眼看了眼周圍人，周圍人的眼神迅速收回。

但謠言對女生的影響似乎比男生的影響還要大，而且已經傳到了祁淩雲的耳朵裡。

晚自習，祁淩雲皺著眉頭進了教室，將趙千千和楚嚴叫出了教室，原本安靜的教室，頓時炸了鍋。

祁淩雲叉著腰，喘著粗氣，“說吧”。

但趙千千和楚嚴似乎不謀而合，“說什麼？沒什麼可說的”。

祁淩雲原本也知道兩人的性格，也不想多管，但哪怕隻是謠言，在她眼裡，也對她本人的工作有所影響，便隻留下一句話，“想辦法處理好”。

趙千千自然想的是謠言不攻自破。

也不知道是誰，在貼吧上發現了一則當地的新聞，《兩高中生伸出援手救寵物》，一篇關於趙千千和楚嚴把困在下水口的貓救出來的事情，而當時，趙千千的膝蓋不小心磕在了旁邊的鋼管上，是楚嚴扶著她走回了學校。

謠言似乎停了，但沒有一個人走來給趙千千和楚嚴道歉，而兩人似乎也無所謂。

“沒有做過的事我為什麼要怕”！

趙千千放下水杯，拿出新買的小說翻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