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的理由……
池鏡花怔怔地望著他,嚴格來說並非毫無想法。
在得知袁夫人小產過時,池鏡花立刻聯想到奚逢秋,雖然一人一妖身份截然不同,不過看上去身體都不太好的樣子。
既是花妖,那可不就得多曬曬太陽嘛。
所以她帶他出門自然是進行光合作用!
這麼說估計不太行,池鏡花索性換了個通俗易懂的說法。
“曬太陽!”
她的語氣斬釘截鐵,想了想,不大放心地笑著補上一句:“今天天氣很好,所以我想和你一起曬太陽。”
“原來是這樣。”
他看上去不太驚訝,鴉黑的睫羽低垂,在臉頰處投下一小片的陰影,極為好看的唇畔微微揚起。
“所以……你是怎麼知道的?”
雖不曾挑明,但他們彼此心知肚明指的是奚逢秋的真實身份這件事。
事實上,奚逢秋從未刻意隱瞞過自己的身份,隻是沒有人察覺,硬要說的話,池鏡花算是第一個,他不覺得詫異,隻是很好奇她是如何知曉的。
“額……猜到的。”
池鏡花心虛地眼神瞟向彆處。
奚逢秋的問題如一根無形的長鉤,勾起了她夢中的記憶,池鏡花想起奚逢秋小時候所發生的部分事情,也始終想不明白他的母親為何要那般對待他。
耳邊安靜至極,隱有若有似無的淡淡清香縈繞在她的四周,待池鏡花回過神來,發現奚逢秋已經逼近。
他垂下眼眸凝視著她,宛如深海的眼底閃爍著疑惑的細碎星光。
“如何猜到的?”
空蕩蕩的走廊隻有他們二人,在忽暗忽明的燭光下,一切景色終將變得模糊。
池鏡花斟酌半晌,視線繞了一圈,落在他指尖的白線上。
“你的兵器跟普通人的不太一樣。”
事實上,她從未見過有人跟奚逢秋一樣,指尖能夠長出一縷縷白色的絲線,不僅伸縮自如,而且可以強化力量用作武器。
奚逢秋仍舊不解地歪了歪頭,耳際的一縷黑發隨著搖曳的耳鐺輕輕晃了幾晃,溫柔的燭火映在他冷白的臉頰落下一小片暖色。
“隻是這樣嗎?”
池鏡花繼續實話實說:“不止,你體內的毒素也很奇怪,更重要的是,你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蓮花香氣。”
末了,她表情無比認真地補充道:“很好聞。”
不知彆人怎麼看,反正她很喜歡。
奚逢秋彎了彎雙眸,“嗯,你很聰明。”
這不是她第一次從奚逢秋口中聽到類似的話,分明是褒獎,可她總覺得哪裡奇怪,也許是因為她總能將局麵變得朝自己有利的方向發展。
可這也沒辦法,跟奚逢秋這種腦回路不正常的人,哦不,妖相處,她必須得放機靈點。
奚逢秋驀地又靠近半步,燭火顫顫悠悠,少年逼近的身影如一塊碩大的黑幕,完全籠罩著她。
“你是第一個猜對的,該給你點什麼獎勵好呢?”
獎勵……
雖然他是說“獎勵”,可池鏡花總覺得有股莫名的冰冷的涼意從腳底升騰,逐漸演變為種驚悚的感覺。
池鏡花想要後撤,可身後已無路可退。
她稍稍抬頭,隻見少年唇角掛著淺笑,目光雖然定定地落在她臉上,但雙眸似乎隻有閃爍的燭火,卻沒有她的身影。
似乎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裡。
“啊,想到了。”
沒過多久,奚逢秋瞳孔微轉,不知想到什麼,視線一晃,眼底的興奮之情稍縱即逝。
“不過得勞煩你再等等。”
沒有給池鏡花反應的時間,他的身影已消失在幽暗走廊的儘頭。
池鏡花完全不知道他將會做什麼。
她虛靠牆壁撫著心口,短暫地鬆了口氣,但很快,見奚逢秋一直沒有回來,便陷入一種深深的不安當中。
有點害怕他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為尋奚逢秋,池鏡花將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甚至還敲開了男主房間的門,無意與看見男女主親密交談的畫麵。
可池鏡花現在沒有磕CP的心情,隻要奚逢秋還沒回來,心中就如同懸著塊巨石,吃起飯來都沒滋沒味的。
轉眼已是深夜,池鏡花喝完一杯茶,不經意地抬頭,看見門外佇立著位熟悉的漆黑身影。
她立馬起身開門。
果不其然是奚逢秋。
夜深露重,他穿梭在夜間,蒼白的麵頰沾上了些許晶瑩透明的露水,低垂的睫羽掛著細小的水珠,莫名散發有種陰冷的氣息。
“我可以進去嗎?”
他並非直接推門而入,而且言語溫柔地請求她的意見,唇邊也漾起示好的微笑。
池鏡花無法拒絕。
在他進來以後,借著忽明忽暗的燭燈,池鏡花看見他懷裡似抱著什麼,打開才發現是一袋糕點。
……所以他大晚上的,出去幾個時辰,就隻是為了買糕點?
簡直不能理解。
池鏡花正想得出神,寂靜的耳邊忽然響起奚逢秋稍顯困惑的聲音。
“不坐嗎?”
池鏡花抬目望去,隻見端坐在桌子前的奚逢秋凝視著她,搖曳的耳鐺在他蒼白的臉頰一側投下斑駁的影子,似乎是想要她坐在他身邊。
她隻好硬著頭皮坐在他身邊,離得近了,才看見墊著油紙的玉白糕點隱隱冒著些許熱氣。
像是剛做出來不久。
池鏡花驚詫地睜圓了眼睛,想起奚逢秋所說的“獎勵”一事,不由好奇地問了出來。
“這是……獎勵?”
客棧老舊的窗欞被瑟瑟冷風拍打得嗡嗡直響,燭火張牙舞爪,似要吞噬一切暗色和陰影。
奚逢秋輕“嗯”一聲,看上去乖巧又無害。
池鏡花卻隻覺得脊背發涼。
按理說,她猜到了奚逢秋的真實身份,他不生氣也就算了,居然還要給她獎勵。
奇怪,奇怪,太奇怪了。
見池鏡花遲遲未動,奚逢秋輕輕彎了彎雙眸,明亮的燭火在他瞳孔中飛舞,眨眼間露出個溫柔和煦的笑容。
“要我喂你嗎?”
“啊……啊?”
太過震驚,池鏡花愣住片刻,本能地想說“不用”,可轉念一想,其實這也不失為增加好感度的好時機,況且,這是奚逢秋自己提出來的,她順坡下驢不算過分。
“……好。”
她看似從容不迫地輕輕點頭,接受了奚逢秋的好意,實則已經尷尬地雙手攥緊衣裙,緊張地繃直身體。
奚逢秋緩緩垂眸,附著霧氣的長睫如蝶翅羽輕顫,抬眸時眼底漫上一層霧蒙蒙的水氣,蒼白如玉的指尖將糕點慢慢遞到她嘴邊。
池鏡花抿了抿唇,莫名有種強烈的羞恥感,隻能安慰自己一切都是為了任務。
她強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咬了口糕點。
不甜,有種淡淡的花香味,還挺好吃的。
池鏡花咽下糕點再度望向奚逢秋時,看見他視線直白地盯著自己,眉眼間染上一絲深深的笑意。
齒間的淡淡香甜尚未完全散去,池鏡花下意識地撓了撓臉,眼神飄忽不定。
“額……謝謝?”
“無妨。”
奚逢秋聲音很輕,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她隱藏在平靜下的窘迫,依舊微微笑著,目光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
“要繼續嗎?”
他的語氣中隱隱夾雜著幾分期待之情,卻令池鏡花詫異地喊出聲。
“啊?”
她原以為,像這種親密的喂食來一次就夠了,誰知奚逢秋壓根不是這麼想的,哦,不對,她壓根不清楚奚逢秋到底在想什麼。
池鏡花偏頭沉默。
主要是她覺得,既然喂食沒有辦法增加好感度,她也不想讓自己一直陷入尷尬的境地。
“我喂你,不好嗎?”
四周寂靜,耳畔忽地傳來奚逢秋低緩的聲音。
池鏡花本能轉過頭看他。
不知何時,少年又遞過來一塊白玉糕,他半歪著腦袋,耳鐺微傾,神情疑惑,平靜的眼底半分雜質都沒有,一副溫良天真的樣子,以此來降低她的心理防線。
偏偏池鏡花最吃這一套,因為沒人會拒絕一個人畜無害的漂亮少年,哪怕他是偽裝的。
“吃了,吃了。”
池鏡花毫不猶豫地傾身咬住糕點,鼓著腮幫子嚼了嚼後吞入腹中,複又望向奚逢秋,目光對上的瞬間,奚逢秋猝然彎眸輕笑一聲,像是被她給逗樂了。
笑什麼?
不是他要她吃的嗎?
沒等池鏡花問出口,奚逢秋又遞過來第三塊白玉糕。
透明蒼白的指尖近乎挨著她的唇瓣,依稀能夠感受到他身上所沾上的濕冷霧氣,他唇畔微揚,語氣帶著幾分哄騙討好的意味。
“再吃點兒吧。”
……這是殺不掉她所以要撐死她嗎?
吐槽歸吐槽,在他的熱情投喂下,池鏡花還是忍住尷尬又吃下幾塊。
燭火明明滅滅,細長的白燭已矮了半截,滴在桌麵的淚蠟凝成厚厚一層。
奚逢秋纖長的睫羽低垂,宛如蝶翅微微顫動,落在的麵頰上的月牙在冷風中輕輕搖曳。
他依舊彎著眼睛,麵上笑容不減,深不見底的眼底倒映出少女姣好明媚臉龐。
看上去心情極好的樣子。
他是高興了,池鏡花卻越看越奇怪,總覺得奚逢秋注視她的目光像是透過她在看誰。
有點像在看……白鶴?
白鶴!
奚逢秋看她的眼神就跟他在河邊觀察白鶴時的一模一樣。
驀然間,池鏡花恍然大悟。
猝然刮來的一陣夜風差點吹滅蠟燭,燭火猛地竄高,四周忽地亮了幾度,悠悠蕩蕩的火光映在少女亮晶晶的的雙眸中。
在奚逢秋再一次遞過糕點時,池鏡花神情認真,一字一句態度堅決地拒絕了他的投喂。
“奚逢秋,我不是你豢養的小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