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天的階位共分五等,仙階有四,自低到高為散仙、地仙、金仙、天仙。
第二等天仙往上,便是第一等的上神。
神與仙之間,隻差一字。
然而仙階乃人為劃分,隻要通過仙階考試,就能成功晉升。
成為上神,卻要曆經天道的磨礪,捱過九十九道天雷問身,涉過三十三重幻境問心,唯有力量拔萃、神誌堅定者,方能跳脫於無常輪回之外,成就神位,壽與天齊。
整個過程裡,但凡有一樣考驗失敗,無論仙力多麼高深,都會刹那間灰飛煙滅,歸於虛無。
這也是九昭對於成為神帝沒太大興趣的原因。
如果握住無上權力,要以生命作為賭注,那她不做神帝,甚至不做神姬都可以。
當個不大不小的金仙,從一清天分屬四王的轄地中,隨便挑選一處山清水秀之所,寧靜隨心,安穩度日,待到壽終正寢,仙魂散儘化作滋潤三清天的靈力,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些沒出息的話九昭從未對人提起過。
哪怕是神帝,她也隻敢說三清天的未來能不能由王夫統禦,自己會在旁與其共治。
……
扶胥並不清楚九昭內心的真正想法,但並不妨礙他將其通通視為強詞奪理。
他起身將支起的雕花窗欞放下,阻斷無孔不入的日光,平聲道:“瀅羅宗姬年長殿下幾千歲,天仙的仙階考試已參加過兩回,前頭兩次,難道她不知曉自身力量不足,無法取得第一嗎?殿下所說的實力經驗,都需要經曆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才能提升。
“人不能總是靠麵子活著。”
“本殿說不去就是不去!
“人活一回,若是麵子裡子都丟了,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九昭仍在為先前扶胥警告的眼神耿耿於懷,她隔著長案立在扶胥身前,努力抻長脖頸,像隻炸毛小鬥雞似地瞪著他,“三千年儘管漫長,但對於神仙而言也算不了什麼,三清天有那麼多的試煉地可以供本殿積累經驗、增長修為,你非要攛掇著本殿去參加仙階考試,究竟意欲為何?”
不待扶胥回答,她裝作恍然大悟,猛地拍了下手掌,“噢——本殿明白了,你是知道瀅羅這次去必定能夠奪得魁首,有本殿的陪襯,更能增添她晉升天仙的榮光——
“扶胥,你這算盤打得好啊,平時一聲不吭的,為心上人謀算起來腦子倒是十分靈光。”
扶胥的眉心頓時出現一道褶痕:“這都什麼跟什麼?”
饒是清楚九昭最擅長的就是狗咬呂洞賓,他也禁不住感到氣悶,“身為儲君就要擔負責任,智謀和實力缺一不能服眾,不能服眾則有天廷傾覆的風波,神姬殿下連這些都不懂嗎?
“況且,為著一個男人傷心吐血已然有損名聲,莫非殿下還要為此繼續消沉千年萬年?”
紮心窩子的話最難聽,九昭跺了跺腳,急道:“你還好意思倒打一耙!本殿與蘭祁已經是四千五百年前的事,今日你這般揪著不放是想怎樣?難道不是你已經成為本殿的王夫,還時常記掛瀅羅,她一來常曦殿就同她眉來眼去更罪大惡極嗎?!”
“臣根本沒喜歡過——”
扶胥解釋的話堪堪說到一半,被什麼也聽不進去的九昭疾言打斷:“如此鐘情,如此兩心相許,你早乾嘛去了?可見你當初答應父神的婚旨,不過是貪圖本殿的儲君身份!
“也對,做未來西海之主的丈夫,何及做未來三清天之主的丈夫來得風光權盛!”
兀自絮絮間,九昭玉白的肌膚覆上一層薄怒,伴隨她急促清脆的語調,怒意變作實質的淺紅漫上兩頰,讓她就算是咄咄逼人,也透著恣意鮮活的豔麗。
她沒發覺扶胥不說話了,目光停留在她麵孔的時間也無端拉長,隻是忿忿想著:
西海鮫人仙族除了美貌和善於逢迎之外,還有哪裡好了?
性格狡詐,生來嗜血,人間芸生世的各個海域還棲息著他們許多未曾飛升的同族,喜歡以動人的歌聲引誘來往的船隻,待到他們放棄抵抗,再一邊虐/殺一邊拖入海底分食。
雖然升入三清天後,鮫人仙族和他們的同族有了根本的變化,不再以血肉為食,卻保留了個一言難儘的特性,那就是每過三千年都可以自行選擇一次性彆。
三清天不禁婚嫁,甚至納妃娶妾,隻要你情我願也可以。
瀅羅的父親流戈王仗著容色出眾,更將這個特性發揮到極致,三千年化作男人,三千年變成女人,王妃小妾無數,還要豢養男寵,憑借一己之力給西海創造豔聞無數。
流戈王風流好色在前,瀅羅宗姬心機深沉在後,隻叫九昭覺得整個鮫人族都淫/蕩/不堪。
她腹誹著扶胥的口味,厭煩了再跟他唇槍舌劍,乾脆將他用仙力一捆帶上床榻。
合修多半為愛。
他們這種,不如稱之為合恨。
“本殿答應了父神,趕緊將你治好,然後昭告三清天,我們合離。
“屆時你想再找瀅羅還是羅瀅,全都隨你,記得辦婚事的時候叫上本殿喝酒就行。”
九昭像擺弄靈活的玩偶一樣,將扶胥擺成盤腿打坐的樣子,她唯恐爭吵下去等下合修走火入魔,便一抬指封住扶胥的口舌,看著扶胥目含薄嗔,唔聲斷續的樣子,她伸手拍了拍他英俊的麵孔,語氣輕佻地說道:“好阿胥,勸你少費力氣,否則等下受苦的還是你。”
說著,她催動隱在扶胥額頭的符咒,讓他恢複一小部分力量,便於合修時仙力運行。
赤色的流光結界形成,大約同樣想到了再不平複心緒會有受傷的嫌疑,扶胥也變得安靜。
魂靈交融,氣息合著。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九昭修複扶胥的傷勢比上次順利了些,正如神帝所言,她長久不動用的鳳凰真血之力,也從最開始的滯澀生疏,逐漸變得仿佛小溪般暢流無阻。
扶胥蒼白的麵孔微微恢複了些血色。
隻是修著修著,血色加重,那異樣的情火再度卷土重來。
九昭的感知遠比神力被封印的扶胥來得敏銳,耳畔衣料的窸窣,小腿酥軟的攀升,令她立刻無聲睜開了眼——這回,她早就做足了準備。
分出一小縷仙氣鑽入胸前的長樂命牌中,母神留下的殘力很快發揮作用。
清涼的神息同九昭的意誌融合,消弭著叫人臉紅心跳的熱。
渴望肌膚相貼的欲念驅逐出她的腦海,九昭卻壞心眼地阻斷了神息的蔓延。
她要扶胥繼續陷落情熱的烈火之中,看看他的渴求到達頂點時,嘴裡會喚出誰的名字。
被束縛著無法將人壓倒,尋找能夠帶來水源的嘴唇,不過半刻,扶胥的瞳孔又渙散開來,自額頭滑落的滴滴汗水流進衣領,將胸膛的前襟染成半透明的光景。
洇濕上半截後,它們還在滑落。
鍛煉得當的胸腹在布料下難耐地收縮起伏。
纏了白布的傷處,更提醒著九昭的眼睛,要凝在那處,欣賞禁欲者難得的放浪風景。
滾燙舌尖自半啟的唇縫探出,宛如即將渴死的遊人拚命汲取空氣裡的水汽。
每當扶胥想要朝自己探出手掌,九昭就利用符咒抽乾他的全部力量,待到雙手維持不住動作無力垂落,她又突然解封,讓力量再度暴漲回扶胥的精壯軀體。
反複幾次,扶胥的表情開始錯亂無序,往日的端持、得體、深嚴徹底消散。
九昭嚴重懷疑,就算此刻她引導著他喊自己妻主、母親、姐姐……他都會直接脫口而出。
想了想,九昭打個響指,一個有記錄作用的留影球在他倆身邊出現。
半透明、水滴狀的小球靠近扶胥,從他燒紅的俊麵開始,到形狀明顯的腰腹,再到更下方。
全都一一刻入其中。
……
許久之後,隨著手臂肌肉的一陣收縮,男人的低喘聲在九昭耳邊響起。
後麵越來越露骨,九昭也閉上眼沒有再大膽欣賞,隻用憑借著動作逗弄著扶胥。
神木落地生根,蒼翠的枝梢跟從風的撫弄輕輕顫抖。
顫抖的幅度逐漸加大,成熟滿溢的粘稠種實亦從枝椏間噴濺而出。
在扶胥仍沉浸在餘韻裡,尚未回過神來的間隙,九昭適時催動命牌壓下了他的情火。
於是,全然清醒的扶胥見到的,便是——
“喜歡留影球裡的自己嗎?”
九昭折起姝麗的眼尾,聲調如蘊著水波般晃晃悠悠地問著。
扶胥不知該將目光投向何處。他望著九昭興奮到發紅的臉容,衣擺下的濕潤迫使他窘迫地試圖找個床隙鑽進去。可九昭的視線可以阻擋,錄影球裡另一個“扶胥”鬨出的動靜卻無從消除。
那是他嗎?
還是一個沉溺於放肆之中的妖魔?
“怎麼不說話?”
從被冒犯者變成冒犯者,九昭的心境截然相反。
她的手掌仍舊蠢蠢欲動,卻並非想要高高抬起,再給扶胥一個巴掌。
她想把扶胥的衣袍下擺撩起來,想讓鴕鳥一般自欺欺人的青年,直麵真正的自己。
“嘖嘖。
“平日教導本殿一言一行要合規矩,不成想,扶胥上神才是那個最不守規矩的人。
“這些年,待在神魔邊界,想是苦了你。”
九昭一字一句說得很慢,每個字都變成一塊沉石,壓在扶胥心口,他快要喘不過氣。
他蜷起手指和腳趾,試圖與忍不住發顫的身體抗衡。
半晌。
他短促地呼出口氣:“還請殿下將臣額頭的符咒解開,臣應承過殿下暫住常曦殿,就不會臨時變卦……以及下次再出現這種情況,臣會自傷維持理智,絕不會再出現這等以下犯上之舉。”
“自傷。”
九昭咀嚼兩字,掃了眼已近透明的某處,“按照此等情形,怕是上神得將自己捅成窟窿。”
“……”
扶胥想,他不應該再饒舌下去。
動身離開,讓彼此冷靜下來才是最好的辦法。
他試圖抬腿下床,九昭卻搶先一步占住床沿。
九昭順勢側頭,飽滿唇珠湊近扶胥熾熱耳廓,差一點就要吻上:“其實,也並非本殿不願意將符咒解除,隻是這符咒有個特性,必須中咒者真心實意念出施咒時的咒語,方才能夠脫落。
“怎麼辦?
“本殿當時也想不出來有趣的咒語。
“便用了一句‘九昭九昭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