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眾人的目光朝自己望來,瑤瑤小心翼翼地用貓爪手套捂住嘴,睜大了驚恐不安的眼睛四處望著解釋道:“我,我就是太害怕了。”
經此一打岔,菡萏也從情緒中走了出來,她將眾人掃視一圈後堅定道:“我要回宗門查一查,才知分曉,還請諸位不要過多聲張。”
“這……我還有一千字調查報告。”扶真苦著一張花臉,“若是不聲張,我可見交不了差。”
雲桐瞅了瞅菡萏,又看了看扶真,清了清嗓子道:“如果隻有字數要求的話,我或許可以幫你。”
想當年,她每逢公選課期末作業提交論文的時候,都會無師自通水字數大法。為了顯得態度端正,在班上那群提交厚厚一本的三好學生們的逼迫下,雲桐也不得不一次次突破自己將車軲轆話顛來倒以求多寫兩頁的能力。
區區一千字,簡直小菜一碟。
謝明溪看著少女神情間恍然幾分胸有成竹的模樣,目光又不覺沉了幾分。修真界多有流言,說合歡門多是以色侍人,胸無點墨之輩。如今不過短短數日的相處,便見出這合歡聖女與流言的不同來。更何況,她幫的那人此前還對她有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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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雲光境後,雲桐看著晚霞初升,默默低頭揉了揉肚子。雖然在這修仙界中,有靈力傍身的修士們幾乎都感覺不到餓,但是時常錯過一日三餐的經曆,她還是有些不習慣。
謝明溪的目光,自從雲桐答應給扶真幫忙後,便一直有意識地關注著她。
至於無意識的,那便說不清了。
此番見她擱在腹部小心翼翼揉動的手,不覺有些刺眼,下意識便對菡萏張口道:“天色將沉,不妨大家坐下理一理頭緒再走。”
可誰料,菡萏反而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我自己調查便是。就算你是謝明溪,也彆想搶我的功勞。”
本意隻是希望坐下來借機要些吃食的謝明溪神色一僵,但很快就恢複自然,裝作不經意道:“既然發現這等醃臢行徑,就算為天下大義,我們也無法置身事外。”
不知是否被“天下大義”幾個字觸動,其餘人也紛紛遊說著菡萏,讓她最終同意下來。
圍坐在圓桌前,謝明溪的目光隨著禦獸宗端出招待客人的點心和茶水,漸漸遊離到少女將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的神情上來。
禦獸宗的人在各位麵前一邊介紹,一邊呈上小盅的“瓊漿碎冰湯”,少女的眼眸倏忽睜大,用勺舀滿塞進嘴裡,結果被燙得直喘氣。
謝明溪不動聲色地,用藏在桌下的手悄悄捏了道降溫的法訣。
在場隻有修為最高的菡萏將線索一一列出的時候似有感應地頓了一下,但緊接著又一拍桌子興奮道:“藏書閣中說不定能找到這木牘所記的陣法!”
分明是自己提出來的商討,此刻卻神遊她處。
謝明溪隱隱覺察這兩日自己有些異常,那些無由來的煩悶和雀躍,目光不受控製地關注,僅僅隻是因為合歡聖女亦正亦邪的名聲,讓自己想要觀察揭穿什麼陰謀詭計嗎。
或許吧。
或許自己就是在試探合歡門所謂迷惑人的魅功。之前縱有錯怪下毒一事,但誰知道她還有沒有包藏其他禍心。
似乎是為所有的異常找到了一個合理的借口,自己隻是處於正道立場的監視而已。謝明溪斂下目光,在心中暗想,就現在看來,所謂魅功也沒什麼稀奇,無關痛癢,無傷大雅。
不知為什麼,他心中出現了截然相反的兩種期待。又希望合歡聖女就此點到為止,不要如傳言般做出歪門邪道的舉動,卻又隱隱期盼著什麼彆的。
可埋頭苦修不通情愛的劍修也想不明白,彆的,到底是什麼。
雲桐吃飽喝足,啊不,是商討完畢後,就見窗外夜色正濃,月明星稀。先前傳膳的弟子在菡萏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菡萏應了聲後便轉頭對著他們說道:“禦獸宗已經備好客房,諸位倒可以在此歇一晚,明日再回去。”
雲桐本來沒覺得多困,結果被這麼一說,情不自禁懶洋洋地伸了哈欠。
在門口對著靈草嚼嚼嚼的小黑羊也像被傳染了一樣,也張了張嘴。
人群四散之後,雲桐倦倦地跟著弟子來到安排好的客房裡。這還是她穿越來之後第一次在合歡門以外的地方過夜,頗有一種大學生“夜不歸宿”的刺激感。
禦獸宗的客房與合歡門相比很是不同,她來到的這一間,進門處的匾額便題寫著“讙”,也許是某種神獸的名字。房間四壁皆以壁畫闡釋著人與獸的故事。
或許是那隻名為“讙”的妖獸吧,在壁畫上的形象倒像是一隻抽象的貓,獨眼而三尾。雲桐從山林中“讙”與少女的初遇,看到一人一獸並肩闖蕩九州,行俠仗義,最後來到禦獸宗門口。
壁畫在此完結的時候,雲桐還有些意猶未儘。
她仰麵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正對著屋頂的“讙”獸畫像,也不知道今晚的夢裡會不會也有三隻尾巴的貓。
就在她浮想聯翩的時候,突然,屋頂的畫像似乎動了一下。
雲桐:……?
雲桐一臉迷茫地揉了揉眼睛再看,忽然發現一柄泛著寒芒的長劍居然從讙獸畫像上刺出,嚇得雲桐趕忙翻身躲進了床底下。
窗戶處也響起了輕微的“吱呀——”一聲,雲桐像隻鵪鶉一樣在床底下瑟瑟發抖,心中默念,果然在學校的時候,宿管阿姨嚴禁大家“夜不歸宿”是有道理了。自己這兩個世界的第一次嘗試,就遭遇了如此驚心動魄的一幕。
就在雲桐戰戰兢兢地思緒亂飛時,她在床底下忽然看見一雙玄色長靴出現在視野之中。
雲桐剛想控製不住地驚叫出聲,就對上一雙熟悉的眉眼。
謝明溪彎下腰來,對她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之後不自然地垂下眼眸,低聲道:“抱歉,借我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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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菡萏正駕著雙翼白獅在虛空之中一頭霧水地尋找著謝明溪的身影。
大半夜的,居然有人發神經發到她這裡。突然就以石子帶著戰帖投進自己屋中,說白天雲光境中那一場打鬥尚未真正分出勝負,不妨今晚繼續。
等自己猶豫地放下手中查閱的書籍,興衝衝地迎戰之時,才發現這人又和自己玩且戰且退那一招,最後一個閃身直接在夜幕之中失去了蹤影。
神經病麼不是?
虧自己之前還覺得普天之下唯有劍宗謝明溪被稱為少年第一人,勉強配得上自己。如今一看,劍招怎麼樣沒看出來,反正腦子倒像有些先天不足。
這種人怎麼配得上她女中天驕。
罷了罷了,果然男女之事隻會拖累自己查探鬼手一事的進度。菡萏在恨恨一扭頭,回到了自己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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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謝明溪站在雲桐床邊,斂下目光避免對視,不動聲色道:“禦獸宗少宗主非要與我分出勝負,我隻能找地方躲一躲。”
雲桐聞言,從床下探出腦袋,震驚地合不攏嘴。救命!情敵姐未免也太爭氣了吧!爭氣到把男主趕到自己這裡來,雲桐隻覺得欲哭無淚。
此刻,她隻能戰戰兢兢地從床下爬出來,給夜訪自己的大煞神倒上茶水,端坐在圓桌兩邊。
唉,之前在合歡門內躲開的共處一屋的經曆,終於在這裡補回來了。
雲桐一邊打著哈欠,一邊還要在偶爾目光對視的時候維持表麵的營業微笑。也不知道這尊大煞神在想什麼,怎麼躲到自己這兒來了。他攔不住菡萏,難道自己就能攔住嗎?真是奇了怪。
感受著謝明溪時不時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雲桐可沒有膽子自己回到床上呼呼大睡,然後讓謝明溪在自己這光坐著。
可若是讓謝明溪睡床上,自己在這兒乾坐著,那自己也太慘了吧。分明是自己的房間,難道真是被鳩占鵲巢讓自己隻能可憐兮兮地看著彆人酣睡敢怒不敢言。
可隻有一張床,若是兩個人都想有地方睡……雲桐的昏昏欲睡的腦中不由自主地回想到自己看過的各種顏色廢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一般不是都會發展成什麼肚兜什麼狂徒,還有深深淺淺的呼吸,和頸邊滲出的細密汗珠……
打住!不可以想了啊!自己怎麼可以在這尊大煞神的身邊yy這些不可說啊。不要命了嗎!
雲桐的目光又不自覺溜到身旁的謝明溪身上。劍修雙手抱劍,靜坐在一旁,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平日裡銳利的眉眼在昏黃的燭光映照下,也難得顯出了幾分柔和。
她沒有看到小說的結局,也不知道這位原書男主最終有沒有修成大道。隻是睡意迷蒙中,看向此時謝明溪麵龐的輪廓,好像又沒有之前自己想得那麼恐怖……
不知何時,少女的呼吸聲漸漸變得綿長起來。燭燈的火苗躍動的頻率似乎也緩了下來,原來是之前半開的窗戶不知何時已經被人悄聲關上了。
大床中心柔軟的床褥輕輕陷了下去,包裹著少女曼妙的身形。
被褥輕輕地落在雲桐的身上,緩緩鬆開力道的手似乎害怕蓬鬆的棉花也會驚擾了少女的美夢。
被角漸漸被掖好,從床尾處,到少女安睡的臉頰旁。
不知是夢見了什麼,少女嚶嚀一聲,翻了個身,方才小心翼翼地整理隨著少女的翻身又亂成一團。似乎是因為不滿頸部的被褥被掖得太緊,纖白的手腕也伸出不耐煩地撥弄了幾下。
劍修的喉頭不受控地滾動了一下,他微微將頭側向另一方,又重新做起了方才做賊般的活計。
這隻是監視的一部分。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