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的時候,蘇一弦來學校等她?這也不可能吧?
溫流影今天給她講了太多魔幻非現實主義題材的故事了。
在顏絨的記憶裡,好像除了高中她主動避嫌繞道外,很多時候她和蘇一弦能保持聯係,全憑她的一腔熱情。
大一的時候,顏絨覺得去北京就像回彙裡路一樣頻繁。她有一個吃比利時巧克力留下的「半島鐵盒」,裡麵裝著厚厚一遝上海往返北京高鐵票、火車票和機票,哪怕都褪色了,也是她曾努力過的證明。
顏絨永遠記得18歲的生日,她沒搶到高鐵票,卻衝動去找蘇一弦。她坐了19個小時的綠皮火車。硬座票價158塊,車廂裡擠滿了農民工。嗚嗚的汽笛聲和吭哧吭哧的軌道摩擦的聲音還回蕩在耳畔,一整夜她都不敢閉眼......
而且大二的時候蘇一弦剛簽了經濟公司,非科班的緣故,公司給他安排了密集的演技課。大三的時候,蘇一弦作為男主角更是要全身心地投入其中,鮮少能從劇組出來。他第一部戲《共鳴》,是國際知名大導嚴邢的出山之作,從籌備到拍攝完畢再到上映,足足磨了4年。
有一次她打電話找蘇一弦,是他的經紀人趙睿接的電話。他好嚴肅地跟她說:“現在是蘇一弦的關鍵時期,麻煩你不要有事沒事地給他打電話,打擾他拍戲了。”
他那麼忙,怎麼可能有時間會來她學校等她,更彆說不直接跟她說了?
溫流影絕對是認錯人了。她如是想。
或許是這一天的情緒太過起伏跌宕,顏絨又哭又笑,又跟蘇一弦deeptalk,度過了無比漫長的一天。
或許是那杯紅酒的後勁太足,她現在腦海裡都是剛剛蘇一弦在醉酒後一遍一遍喚她“絨絨...”“絨絨....”,不知不覺得她也合上了眼,昏睡了過去。
.....
第二天蘇一弦被落地窗外,直射而來的陽光直接照醒。
他惺忪著睜開睛,就看到顏絨蜷縮在地毯上,像一隻乳白的英短小貓咪一樣,睡得格外酣甜。
蘇一弦忍不住嘴角有弧線,蹲下來靜靜地看了她好久。見她還沒醒,便彎下腰去溫柔地,試圖把她抱到了客臥裡。
“嗚。”顏絨動了動,發出了聲響。
“你自己走?”蘇一弦以為把她弄醒了,試探性地問了問。
但那小妮子隻是習慣性地抓緊了跟前的人。
“咕嚕咕嚕”說著聽不懂的外星語,反倒蹭了一下他的下巴。
他止不住又低頭看了看她的睡顏,不撓人的時候很安靜。撓人的時候又讓人心生憐愛,想逗弄她,想親她,還想摸她。越發地像那種早上粘人的貓貓了。
直到把這小貓輕輕地放到次臥的床上後,她像是找到了自己的貓窩一般,徹底躺到,睡得四仰八叉的。
蘇一弦笑著關上門,不舍得叨擾她的美夢。
走進廚房裡,他仔細地翻看冰箱裡的食材,確實沒有什麼能吃的。還有之前從奶奶家順手帶回來的鮮肉餛飩,被他凍在了冷格裡。
從小耳濡目染,蘇一弦覺得煮餛飩不算一件很難的事情,他打算給她弄個比較簡易的早餐,悄悄驚豔一下那個小饞貓。
顏絨沒一會兒就醒了,發現自己怎麼又躺在蘇一弦的江景大平層後。趕緊從床上跳起來,打算趁蘇一弦還沒發現,速速打道回府。
結果一出臥室,就看到了無比養眼的畫麵。
隻見,穿著一件白色套頭毛衣的蘇一弦,圍著一條藍格子的圍裙,戴著他一副挺學生氣質的斯文款的黑框眼鏡,正在不緊不慢地倚在島台前,似乎在煮開水。
這畫麵著實罕見,仿佛是哪個家居畫報的拍攝現場。發到網上肯定能吸粉出圈的那種。
——【內娛頂流,洗手作羹湯,居家版。】
如果顏絨是他的宣傳的話,現在肯定忍不住給他拍一條短視頻發到網上,連文案和標題都給想好了。
“醒了?”他倏然抬起頭,就看到她鬼鬼祟祟的樣子,後腦勺還睡翹起的兩根卷毛。
顏絨挪到廚房裡,隔著島台趴著,聚精會神地看他的動作:“哎呦,稀罕,煮餛飩呢?”
“快去洗漱。”他催促。
小餛飩出鍋,蘇一弦還特意撒上了點蛋皮和小蝦米點綴。
顏絨想起了高中時候的暑假,家裡大人都不在家。他倆吃膩了外賣,日常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蘇一弦就有親自煮過餛飩,還喊她一起吃。
夏天日頭曬,他們就搬了兩張塑料小板凳,像小時候一樣,並坐在蘇一弦的家門口的台階上,吃得大汗淋漓。
今天也很難得,竟然能碰上蘇一弦親自下廚。屬實是活久見。
顏絨吃了幾口就發現:“這是蘇奶奶包的吧。”
“嗯。”他點點頭。“家裡沒什麼食材,將就吃點。”
“還是純肉餡兒的,煮出來像白紗裙......不愧是蘇奶奶的獨家配方,放了點荸薺,好吃死了。”她一口氣吃掉了10個薄皮餛飩。
“昨晚...我是怎麼回家的?”吃得差不多了,蘇一弦忍不住問她。想到自己昨晚似乎是在那小酒館喝多了,蘇一弦就覺得腦袋嗡嗡地發疼,他每次喝酒都挺誤事的。最主要事後啥都想不起來,這次連自己怎麼回家的都忘記了。
“我讓溫溫開車把我們送回來的。”顏絨囫圇道:“放心!你沒發酒瘋也沒被人拍!就是你太重了,拖著你回家費了我不少勁。”
“我沒說什麼胡話吧?”蘇一弦也知道自己喝完酒倒不會耍酒瘋之類的,但是就是——話比較多。
顏絨想了想,閉口不言,繼續吃自己的餛飩。
“我記得我們在聊你的前男友?然後......”他欲言又止。
這家夥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顏絨舀了一顆大餛飩,把勺子塞到了他的嘴巴裡,叫他:“閉嘴。”
蘇一弦一邊說燙,一邊吞咽著再三確認:“真沒說什麼?”
“沒有。你睡得比豬還死。”
這.....總不能說你問我有沒有跟渣男親嘴吧,這是可以在飯桌上討論的話題嘛。
吃完餛飩,顏絨主動請纓洗碗。
她本來就有點潔癖,又順便拿起吸塵器把他家地板吸了一遍。
打掃到270度全景陽台前,透過那號稱百萬夜景的落地窗前,仔仔細細地欣賞眼前那一片開闊的黃浦江景。
“咦,那是中華文化宮嗎?”顏絨指著對岸的紅色建築問他,“還有梅奔。”
“嗯,旁邊是南浦大橋,對麵就是世博園。”
“一直沒發現,原來你這新家對麵就是世博源啊。”
顏絨突然想起了什麼,笑道:“你還記得我們那時候中考完去逛世博會嗎?”
“忘不了,那年暑假可把我這輩子的隊伍都排完了...”他緩緩扶額。
————
一下子,他倆的記憶瞬間就倒帶至了2010年。
2008的北京奧運,2010年的上海世博會。
是記憶裡的舉國歡慶的兩大盛世。那時候一切都如此新鮮且蒸蒸日上,是能回憶起的最美好的時代。
而家門口的世博會,更是所有上海小囡歡欣鼓舞期待已久的盛大慶典。
2010年的5月1日-10月31日,上海舉行了第41屆世界博覽會。
五湖四海、全球各地的人們彙聚到了申城,人廣地鐵站更是創下了單日百萬客流的記錄。那時候上海每家每戶都會收到兩張門票和交通卡,卡上印著:“城市,讓生活更美好Better City, Better Life”。
整個魔都都沉浸在世博的“世界大同”的氛圍裡。
彼時,顏絨在中考完的那個夏天,作為一顆愉快的小白菜穿梭在世博園的各個場館中,整整打卡了12次。
夏末是蘇一弦的生日,這也意味著沒幾天就要開學了。
顏絨趕緊拉著蘇一弦去打卡還沒蓋章的中國館。
那時,正值上海最熱的季節,她永遠記得那天排了4個小時的隊。
“真的是要熱死了....”太陽直勾勾地曬在腦門上,顏絨感覺自己快要化掉了。
蘇一弦苦笑,戲稱這是:“來這裡提前軍訓。”
正巧那天碰上顏絨姨媽期的第二天,她感覺到自己頭暈眼花,肚子很難受還有點想吐。他們一共就帶了兩瓶水,顏絨哐哐一頓喝就隻剩一瓶了。
蘇一弦一下就察覺到了她的不適。
“你會不會是中暑了?”他用自己的身體抵著她的小身板,然後徑直把自己的水遞給她,“要不我們不排了,直接回家吧。”
顏絨接過了水,小心翼翼地隔空傾倒,嘴裡一陣冰冷,稍微緩過來了。“咳咳,不行,怎麼能半途而廢呢。”在她的字典裡從來就沒有‘放棄’二字。
“那你不舒服的話,靠著我。”
那時候,顏絨覺得蘇一弦的脾氣真的很好,就連他剛從公鴨嗓音變完的煙嗓,都像是那一罐冰鎮過的汽水,有瞬間降溫止渴的奇異功效。
顏絨也永遠記得,蘇一弦自己都熱得滿身大汗,還在給她擋太陽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又特彆的溫柔可靠的樣子。
他悄無聲息地把她換到了自己的身前,微微側過身子,就直直地給她遮住了西麵的陽光,像一棵路邊的行道樹一樣。少年挺直的脊背,寬闊的肩膀,替她承受住了所有盛夏焦灼的烈日。
她忍不住靠近他一點點,扯著他的衣服,躲在這獨一無二的“樹蔭”下。
她稍稍一抬頭,就能看到他額角細密的汗珠,一滴一滴的像是要化開了一般。
空氣中氤氳著燥熱和潮濕。
顏絨覺得蘇一弦長得很好看。就連皺著眉頭不悅的樣子也好看。
那個瞬間,她與蘇一弦靠得是如此得近。
近的,隱約能聞到少年T恤上淡淡的薄荷糖的味道。她那時候不懂,隻覺得好聞。後來看小說看多了,才發現這好像就是所謂的某種信息素。
終於排到了一個遮陽棚,這裡有如雨霧般的降溫裝置,正在一陣一陣地噴射出微米級彆的水霧粒子。仿佛從天而降的甘霖,又像是忽然襲來的乾冰,讓躁動的情緒得以冷卻。
排隊的時候他們閒聊,蘇一弦問她:“如果到了惠南,我們分不到一個班怎麼辦?”
“那我會裝作不認識你。”顏絨淡然靠著他,嘴巴倒是說著比較違心的話。
“為什麼?”蘇一弦不解,“認識我很丟臉嗎?”
“保持距離感呀。”顏絨強調,她有自己的理由,“以前初中學校裡和補習班裡的女生天天打聽你,煩都煩死了.....我可不想在做人肉郵筒,幫你收情書,替你擋緋聞。你想都彆想!”
“我又不會理陌生人。”
顏絨抬頭看了看他,的確不笑的時候,他像是天生板著個臭臉,臉上時時刻刻寫著:生人勿進四個大字。
“我也不會再說你是我表哥。”顏絨又說,“天天喊你哥,不是白讓你占便宜了?”
“切。我還沒嫌棄你給我喊老了呢。”
年輕的蘇一弦,表示非常不屑。
突然顏絨心血來潮踮了踮起腳尖,她發現好像已經夠不到蘇一弦的顱頂了。
“蘇一弦,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她又忍不住跳起來,摸了摸他鬆軟的黑色頭發,有些人天生就讓人嫉妒,他就連發質都是恰如其分地順滑。
“昨天量了下,快186了。”
她一抬頭還能精準地對上他的好看的下巴,驚呼道:“似乎還長胡子了...”
此刻的蘇一弦仰著頭的樣子,看上去傲嬌地像一隻緬因貓。顏絨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他那還很青澀的胡渣,去挑逗他。
“彆動,癢。”
她的眉眼純淨清澈,指尖溫熱軟軟的,像是一種觸電的特效,
就那麼撫過蘇一弦的臉,酥酥麻麻的。
他感覺他的身體也有電流穿過般失控的感覺。
那天晚上他還特地一本正經地上網提問:【如果女生靠得特彆近,男生就會有反應嗎?這是正常的生理現象嗎?】
得到的答案是:
網友A:【正常,但是如果是不喜歡的人,當然不會硬啊。】
網友B:【年輕人,你被喜歡的人撩了吧。證明你血氣方剛。】
網友C:【我最嚴重的時候,看到我女朋友,不用親我都會那個。】
他“轟”的一下炸開了,臉有充血的感覺,身體也有,呼吸急促,感覺自己有點缺氧了。
想起了丁柯雨暑假裡,拉著他在電腦上不小心看到的有色物料。
沒想到那些熱心網友還有在線出主意的。
喜歡嗎?喜歡她?隻對她有感覺?
這麼直白,又直觀、毫不隱晦的荒唐答案。
後來他測試了一下,的確麵對其他人,他隻會有“莫挨老子”的厭惡感。
可獨獨隻有顏絨,常常鑽進他的夢裡。她每一次不經意的習以為常的觸碰,都能撩撥著他的情緒和神經,甚至讓他產生奇怪的遐想和反應。
他隻能儘可能地避開她的觸碰,不讓她察覺到任何異常。
誰說青春期,隻有對萬物的好奇和叛逆。
蘇一弦在15歲的生日,不僅逛到了展示璀璨華夏文化的的國家展覽館,收到了一本蓋滿印章的世博珍藏版護照和一個巨大的海寶公仔......
他還開啟了那不受控製的——傲嬌的“思、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