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顏絨做了個夢，夢到小時候跟蘇一弦在那兒搶電視！

90年代電視機已經漸漸普及，結婚三件套就是電視、冰箱和洗衣機。顏絨媽媽的嫁妝就是一台鬆下牌的29寸大彩電，胖屁股版本的。聽外婆說花了上萬塊，抵上了他們當時一年的工資。

一些零碎的片段閃現：

小蘇一弦搶了幼兒園老師獎勵給她的小紅花貼紙，小顏絨氣得把他的奧特曼大卸八塊、肢解分離。

然後他倆麵麵相覷，哇哇痛哭。

蘇奶奶聞聲勸架：“你們倆不許吵架噢，來來來，好好看電視....”

老一輩哄娃不講究對錯，講究公平。

蘇奶奶一人給了一顆大白兔奶糖，將兩隻小手放在一起，讓他們反複和好。

又反複洗腦：“絨絨線線，你們是最好的朋友。好朋友就是要互幫互助，互相謙讓。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等到CCTV少兒頻道開始播動畫片了，他們才會自然地達成和解。

每晚五點半準時放《動畫城》，六點半放最愛的《大風車》....

當年的神曲縈繞在耳邊：

“下了一整夜的雨/早起就是好天氣/又在昨晚夢見你/我們快樂的遊戲/.....”

“大風車吱呀吱喲喲地轉/這裡的風景呀真好看/天好看 地好看/還有一起快樂的小夥伴.....”

那時候，手機最新款還是諾基亞和翻蓋摩托羅拉，互聯網還沒有興起，還沒有短視頻，他們圍著電視看了許多許多的動畫片。

比如《大頭兒子小頭爸爸》《大耳朵圖圖》那都是把碟片看包漿了的，顏絨喜歡小頭爸爸和圍裙媽媽，蘇一弦喜歡翻鬥樂園一家三口的日常.....

反複刷了好幾遍的還有《虹貓藍兔七俠傳》《藍貓淘氣三千問》。正是懷揣著十萬個為什麼的年紀，他們睜大好奇的小眼睛學習到了很多新知識。

還有從小陪伴看到大的《多啦A夢》《蠟筆小新》《名偵探柯南》和《櫻桃小丸子》都是看不膩的下飯動漫....《家有兒女》和《還珠格格》幾乎霸屏寒暑假檔，播了一遍又一遍。

“快樂小神仙/快樂小少年/我要飛我要飛～”又開始在她的腦裡循環播放。

這是《快樂星球》的一首主題曲。遙記得顏絨最初的網名就是「快樂小神仙」，蘇一弦蠻不情願地被她改成了「快樂小少年」。

一想到當年頂著這麼中二的網名行走江湖，馳騁網絡，顏絨在夢裡差點笑出了聲。

如此幸運，他們生於最好的90年代，擁有最棒的、最幸福的童年。

——

顏絨從千禧味濃鬱的夢裡被鬨鈴吵醒已經是隔天的8:30了，醒來她儼然還是28歲的社畜一枚。

外婆已經熱好了牛奶、煎好了雞蛋放在桌上，早早出門打太極去了。她草草地吃了幾口，便趕著去擠早高峰的地鐵，順道到公司樓下的咖啡店裡買了杯冰美式消腫，踩點打了卡。

剛進辦公室，就感受到了一陣低氣壓。

司途項目組中有一個內部小群【瑞意司途攻略組】，一大早倒是討論得熱火朝天。

阿康Alice：【司途品牌部上個月空降的那個新Leader 實在是太難搞了！最近的提案全被斃，馬上要拍廣告了自己硬要塞一個關係戶導演進來....而且聽說昨天的司途內部會議上她直接跟coco姐杠上了，估計明年Social這邊的日子要難過嘍。】

財務KIKI：【救命，：司途的款還壓著。】

文案Sherly：【現在的大行情太差了，我大學同學在隔壁西圖，剛剛被裁....她們之前服務的還是M記，這次比稿沒過一個項目組直接打包走人了....】

策略Ada：【完了，我們公司不會也要裁員吧。】

潛水的顏絨來穩定軍心：【應該不至於。大家也不必太過未雨綢繆。】

回到自己小小的工位上，顏絨把昨晚自己改了一遍的KOL稿子逐字逐句又檢查了一遍，發給了甲方。然後開始思考新車的宣傳方案的新brief該怎麼下。

正好梁宜可看完了稿件，在線上敲她，說要電話溝通一下。

“喂，Coco姐。”她接了電話，“您說，我在聽。”

“這篇稿子整體方向我沒有太大的問題。就是希望能多一些畫麵突出後備箱空間大這個point....對了，下周一我們要拍新車代言的廣告，你們派人跟進一下。拍攝地址確定了後我會發你。”

“代言人已經定下了嗎？”顏絨又想起了這個代言人也是一波三折。直到要開拍才最終敲定。

“對。這次主要是拍攝主KV海報。”梁宜可叮囑她，“如果下一季度我們部門的方案能脫穎而出的話，可以爭取代言人明年的Video拍攝。另外這次的宣傳效果直接影響下一年度的整體投放預算，你們必須給我上一點心......”

顏絨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這階段的投放KPI必須完成，這決定了明年司途的年框還給不給瑞意。

掛了電話，顏絨先問了同事Alice：“拍廣告還需要人手支援嗎？”得到的答案自然是需要的。她又敲了敲同組的實習生鄭蕊。

“Flora，周一有司途的廣告拍攝，你想不想去跟現場？”

“去去去，帶我去！”鄭蕊湊過來八卦：“Rosie姐，你知道司途的新代言簽給了誰嗎？”

“不知道呢。”顏絨攤手道，“Coco姐嘴巴嚴得很，側類旁擊了半天也沒打聽出來。”

“聽說司途這次代言費有八位數，應該是個一線！”鄭蕊激動地幻想，“不知道能不能拍到我喜歡的明星！”

顏絨最近總是會空耳，以為她說的“一線”是蘇一弦。心想：“應該不會那麼巧。”

“反正周一到現場就知道了，留點懸念。”

“好滴好滴，謝謝親愛的，帶我追星帶我飛！”鄭蕊到底還是個小朋友，遇到這種能帶薪看藝人的工作還是很興奮。

顏絨笑著囑咐：“那行，後續的線上宣傳內容就拜托你跟進啦，記得整理資料同步給設計和文案。”

——

不知不覺熬到了下班，周六因為要開新一輪的創意腦暴會議，全員又是在加班中度過的。周日本可以睡一整天懶覺，因為被外婆安排了特色相親活動，偏偏那人還跟她約了吃午飯，顏絨隻能被迫痛苦地早起。

一出房門，她就撞上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外婆，一席精致的蘇繡旗袍上身，風韻猶存。

“到底是我去相親，還是你去？”顏絨笑言：“穿得這麼隆重。”

外婆繪聲繪色地炫耀，手舞足蹈道：“我今天可是要去見大明星！”

“？”顏絨沒睡醒滿臉問號，“你要去聽評彈？”

“不，我是說去你蘇奶奶家見大明星。”老太太梳著頭，開心溢於言表，“她孫子回來了叫我過去吃飯。線線現在拍電影可火嘞，見一麵還得排隊。”

“我也想去追星...相親局我覺得可以換個時間。”顏絨厚著臉皮撒嬌，“帶我去嘛，我都沒有蘇一弦簽名呢！”

外婆睨了她一眼，爆料起過往的芝麻小事：“你怎麼沒有簽名了！你倆小時候去少年宮練書法，你不是拿了很多線線的字帖臨摹嘛，我上次打掃老房子搜出來一遝....”

“我是真沒有。”顏絨悻悻地說，“而且我們現在都不熟了。”

“你倆還不熟額，地瓜都沒你們熟！”

“噗.....”顏絨聽到外婆形容他倆像小地瓜，實在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

“你蘇奶奶說他兩年沒回家了，過年都在外麵拍戲呢，最近才放假回來。做演員真的是太辛苦了，中午我們得給他做頓好吃的補補。”

“我也想吃蘇奶奶做的紅燒肉~”顏絨吞了吞口水，星星眼扯著外婆的衣角。

“儂去相親！沒得商量！”老太太表示撒嬌沒用，不吃這套，“最多有剩的，晚上給你打包。”

然後反複催促她: “快去洗漱，邋裡邋遢的像什麼樣子。”

顏絨嘴上雖然不太願意相親，但是還是習慣性地出門把自己收拾妥帖。基於社交禮儀，她還特地用卷發棒卷了頭發，穿上了新買的連衣裙，下麵套了微喇牛仔褲。再疊穿件颯感十足的複古風皮衣。

行頭和派頭都要有，她一直是一個走在潮流尖端的精致上海小寧。

提前到達約好的西餐廳，她隨意地點了杯澳白。坐在那邊安靜地等待的空檔，她刷了會朋友圈，就看到了趙阿梅女士的更新。

她在朋友圈裡曬了和蘇一弦的合影！

文案寫著：【葉芝家的乖孫回來啦，今天阿拉是時髦的追星老太太！】

今天的蘇一弦是鄰家大男孩風。

合照裡他純素顏皮膚竟然還那麼好。頭發濕漉漉的應該是剛起床才洗過。依舊穿著他愛的黑色套頭衛衣，長腿曲著，彎著腰親切地摟著她外婆的肩，笑容明媚，如沐春風。

顏絨點了個讚，順便在底下評論了一句——【哦呦，好羨慕，我也想要簽名。】

幾乎是秒速，她就收到了蘇一弦的微信。

蘇一弦：【聽說你想要我的簽名。】

顏絨：【聽誰說的，我外婆？】

蘇一弦：【她不太會發朋友圈，那照片還是我幫忙發的，你回的我都看到了。】

顏絨有一種“留言被正主抓包”的感覺：【那還真是辛苦您了，又是配合當吉祥物，又是幫忙發朋友圈的。】

蘇一弦：【不客氣不客氣，能跟外婆合影是我的榮幸。】

蘇一弦：【聽說你還去相親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顏絨瞬間不想跟他說話了：【.....】

蘇一弦打趣：【外婆拉著我的手說你不開竅，28歲還不知道結婚，愁都愁死了。】

顏絨：【唉，你還不是一樣沒結婚，還嘲笑我！】

蘇一弦：【我情況特殊，她們都理解[微笑] 】

顏絨突然覺得蘇一弦，真的有點皮癢，欠兮兮的。

蘇一弦：【你現在在哪？】

顏絨沒想太多，給他發了個定位。

蘇一弦：【那個男生帥嗎？高嗎？】

顏絨看了看時間：【我還沒見到人呢。他都遲到了！】

蘇一弦：【第一次見麵就不準時。這可不行。】

又等了半個小時，顏絨才收到相親對象的信息：【真是不好意思，顏小姐。醫院臨時有一場手術缺人，導師要我馬上趕過去。要不這頓飯算我的，我們下次約行嗎？】

她好像並沒有太大的情緒，隻是鬆了一口氣回：【好的，沒事。你先忙。】

切了下聊天窗口，蘇一弦還在給她發：【你還在等？】

顏絨：【被鴿了。說有手術不來了。】

蘇一弦：【看窗外。】

她恰好坐在窗邊，外麵是寬敞的柏油馬路。

不太顯眼的黑色的路虎越野車是很低調的，玻璃也貼著黑色的防窺膜。但是在陽光傾瀉的正午，他正好把車窗搖了下來，像是故意泄露了一點點秘密。

直到他露出了半張雋秀的側臉，場麵一下子明亮了起來。

大中午看到這麼一張“風華絕代”的臉，絕對比喝咖啡提神。

她望向窗外的時候，不偏不倚地，他正好緩緩轉過頭來。特彆是不經意對視的那一秒，顏絨感覺自己心跳漏了一拍。有被實打實地狙擊到，是無法描述形容的那種驚豔。

而這位車主竟然還揚了揚手，示意她出來！

顏絨忙打字問：【你怎麼來了？！】

蘇一弦：【來給你送簽名 [嘻嘻]】

眼看她火急火燎地從餐廳跑出來，在“風中淩亂”的神情。他忍不住嘴角上揚，硬是低下頭才憋住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