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位-領證(1 / 1)

「領證心願達成。」

——初楹日記

初楹懷疑自己空耳,或者花房溫度太高,被太陽曬暈了。

初八?後天?節後上班的第一天。

這麼快的嗎?

“可以。”和江瑾初重逢後,初楹切實明白了什麼叫小鹿亂撞。

擔心自己的小心思暴露在陽光下。

初楹尋了一個話題閒聊,“外婆、外公看著挺硬朗,阿姨身體怎麼樣?”

江瑾初拿起噴壺,慢條斯理地澆花,“好多了。”

那這麼著急結婚乾嘛呢?

管他呢?

初楹的一大優點是不鑽牛角尖,想那麼多沒什麼用。

江瑾初放下噴壺,“外婆喊我們下去。”

“好,我去洗個手。”初楹去水池洗手,剛剛摸花碰到土。

行至一樓,兩家人圍坐在客廳,笑逐顏開,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怎麼她和江瑾初就經常冷場,沒什麼話聊。

初楹乖巧喊:“外婆、阿姨。”

江書禾牽著初楹坐下,打開茶幾上的絨布包裝盒,“送楹楹的一對手鐲,我去查了才知道,藍花楹是紫色的花,特意挑了一套紫色翡翠首飾做見麵禮。”

眼前的翡翠呈現淡淡的紫色,質感通透,像一汪紫色的泉水。

不僅僅有手鐲,還有蛋麵的項鏈和戒指,成套得更為珍貴。

初楹雖不懂翡翠,看這玻璃質感,價值不菲。

她有些受寵若驚,抬眼看了下媽媽,何蘊清輕輕點了點頭。

“阿姨、外婆,這太貴重了。”

隨後她嫣然笑道:“不過,這是你們的心意,我就收下了。”

江書禾打心眼裡喜歡這個姑娘,“這才對嘛,推脫來推脫去沒意思的。”

“還有一份禮物,阿姨悄悄來給你。”

江書禾故作神秘,帶初楹去到二樓書房,“直接進,沒關係。”

她在書架中層取下厚重的相冊,“這是瑾初小時候的相冊,交給你保管了。”

初楹撫摸相冊,“我現在可以看嗎?”

“可以啊,現在是你的了。”

江書禾看著兒子的照片,內心複雜,“瑾初以前挺愛笑的,我和他爸離婚以後,他就變了。”

初楹沒有忘記江瑾初笑的樣子,他們的第一次見麵。

也許是為了哄她,也許是真的忘了煩惱,他笑得很開心。

隻是,後來再也沒見過他笑。

江書禾拉住初楹的手,“他性子悶,不愛說話,以後你多包容,不是讓你忍讓受委屈。”

和媽媽和她說的話相似。

“我知道,阿姨。”

兩家家世有差彆,但江家的態度何蘊清看在眼裡,一點都沒有怠慢。

她到家第一件事,便是找出戶口本,“楹楹給你。”

初楹摟緊媽媽的胳膊,開始撒嬌,“媽,那我拿走了。”

何蘊清歎氣,“有一回我做夢夢到你偷戶口本去領證,嚇死我了。”

初楹撇嘴,“我又不會。”

何蘊清笑說:“那可說不準,現在不就見了一麵就決定結婚了。”

初楹很想告訴媽媽暗戀的事,但不能說,媽媽知道隻會更擔心。

她鄭重保證,“媽,你放心,我不會委屈自己,也不是隨便下的決定。”

何蘊清摸摸她的腦袋,“媽知道。”

*

大年初七,江瑾初臨時有工作,需要提前回南城,約好的一起回去,初楹被放了鴿子。

初楹收拾行李心不在焉,衣服折得亂七八糟,臉耷拉下去。

心事寫在了臉上。

孟祈安看不下去,“妹妹啊,你這個表情,爸和阿姨一秒就能猜出來你喜歡他。”

初楹心情欠佳,“哥哥啊,你這個表情,媽和叔叔一秒就能看出來你在想南溪姐。”

一對難哥難妹,隻剩下睹物思人。

孟祈安吊兒郎當,“沒有你未來老公了,隻能我帶你回南城了。”

初楹睨了他一眼,“還不是,彆亂說。”

但這句稱呼格外的順耳。

一整天,江瑾初都沒有消息,初楹心裡打鼓,害怕夜長夢多。

人真的很奇怪,過去十年沒消息都沒事,現在不足24小時,反而想得多。

臨下車前,孟祈安再次叮囑,“楹楹,如果受了委屈彆藏著,還有我呢,我怕你南溪姐知道了揍我。”

每個人都害怕她受委屈,千叮嚀萬囑咐。

得此家人,是她的幸福。

初楹重重點頭,“我知道了,哥,你開車慢點。”

兄妹二人單位距離遠,一個住城東,一個在城南。

恰逢夕陽落山,淡淡的橘色光暈朦朦朧朧灑落在城市的每個角落。

初楹懷裡抱著相冊,推著行李箱向小區裡走。

突然,一陣風吹過來,她伸出手指,撩下頭發,立在了原地。

江瑾初怎麼出現在她的眼前。

他站的筆直,清雋身影筆挺如鬆,和煦的陽光融在眼裡,染上一層溫柔的潤澤。

江瑾初看到了她,抬起長腿向她走過去。

“初楹。”

一聲稱呼喚回了初楹混亂的思緒,昂起頭愣怔地問:“你怎麼在這兒?”

江瑾初淡聲解釋:“同事說這家板栗很甜。”

初楹這才注意到他拎著一個紙袋,[徐記炒貨店],她很愛的一家店鋪。

微彎眉眼,“你來給我送這個?”

之前問她住址,是為了送吃的嗎?

“是。”江瑾初自然地拿過她手裡所有的行李,“也不是,明天你有時間嗎?我們去領證。”

“有時間。”

初楹回複得極快,頓了頓說:“不過我要先去趟電視台,我們10點民政局見?”

民政局在星月湖的北岸,和初楹工作的單位隔湖相望。

她先去電視台開會,應該來得及。

江瑾初頷首,“可以,我送你上去。”

兩個人並肩前行,淺橙色光暈散儘,日落極其溫柔。

初楹用餘光偷瞄一眼身側的男人,側臉線條柔和,她是不是要找點話聊聊呢?

想了很久,久到他們已經來到房門前,話題還沒有想到。

“我到了。”

初楹思索再三,要不要請江瑾初進去坐坐,天人交戰之際,聽見江瑾初說,“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他們現在是未婚夫妻的關係,江瑾初保持該有的分寸感。

腳步聲愈來愈遠,即將消失在電梯間。

初楹猶豫幾秒,轉過身追了上去,提醒他,“江瑾初,明天要穿白襯衫。”

於她而言,放在心底十多年的願望成真,不想隨意應付了事。

“好,晚安。”

江瑾初微微彎腰,“明天見。”

明天見,多麼美好的三個字。

初楹半躺在沙發上,懊惱晚上的舉動,怎麼不約他吃晚飯呢。

幸而桑梨晚一天回來,不然她不知如何和她解釋。

大年初八,一如相親當天的陰天,天空灰白。

唯一一抹亮色來自初楹的楓葉紅色大衣。

電視台常年無休,複工第一天圖個吉利,單位備滿了開工紅包。

喬若涵從發財樹上取下一個紅包,“楹楹,你今天要去代班嗎?”

及腰長發卷成波浪,化了淡妝,楓葉紅羊絨大衣搭配米白色羊絨圍巾,妥妥韓劇女主角的穿搭啊。

初楹隨便挑了一個紅包,迅速扯了一個謊,似是隨意,“不用啊,新年新氣象。”

總不能透露是出去領證吧。

喬若涵拆開紅包,“我裡麵有666塊哎。”

初楹隨後打開,“哎,沒你的多。”

天公作美,南城今日無事發生,不需要出外勤。

9點半,初楹拎起包,小聲和喬若涵說:“我有事請假出去一趟,下午回來。”

喬若涵一臉壞笑,“噢~是相親嗎?”

初楹心裡一頓,“不是。”

立刻逃離辦公區域,她不擅長說謊。

複工的人不算多,初楹打車顯示排隊,一個人站在路邊等車。

電視台門前來來往往許多同事。

季宴禮開車從外歸來,探出頭和她打招呼,“楹楹,你要外出啊?去哪兒我送你。”

季宴禮,南城新聞欄目王牌主持人,初楹的學長,同是南城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畢業。

初楹和季宴禮相識多年,上學和工作經常照顧她,不好再麻煩他,她彎唇婉拒,“學長,不用了,我約了車馬上就到。”

季宴禮張口想說不用客氣,被一道沉穩的男聲打斷。

“初楹。”

江瑾初從駕駛位下來,邁步走到初楹的身邊。

聽見聲音,初楹回頭一笑,嘴角露出好看的弧度,“學長,我先走了,再見。”

笑容比和他聊天時絢爛。

季宴禮透過後視鏡,眉峰緊皺,這是她約的車?

紅旗車,體製內的人買的最多。

剛剛的男人和初楹是什麼關係?兩人沒有表現得很親密,但他了解初楹。

超過了她日常和男人相處的界限。

初楹坐進副駕駛,扣好安全帶,“不是民政局見嗎?”

江瑾初啟動車子,白皙指節輕點方向盤,“離得近,來接你。”

檢察院在民政局旁邊,他繞了路特意來湖的南岸接她。

穿過湖底隧道,十分鐘到達民政局。

初楹準備去自助機取號,被江瑾初製止,她愣怔問:“不用取號嗎?”

江瑾初從容一笑,“我昨晚預約過了。”

怎麼感覺他比她想得要上心呀。

他們沒有提前拍結婚證照片,第一步先去民政局的拍照點。

兩個人坐得太遠,仿佛自帶天塹,初楹低眸看了眼縫隙,屏住呼吸,輕輕拽了拽江瑾初的衣袖。

“離近點,拍得快。”

攝影師在鏡頭裡觀察到,打趣道:“小夥子這麼害羞啊,旁邊是你老婆,又不是彆人。”

老婆?聽聞這個稱呼,當事人不約而同地臉紅。

誰都不敢看對方,默契地挪到一起。

“看鏡頭,笑一下。”

“這樣對了。”

“哢嚓”一聲相機定格。

初楹微微偏頭,江瑾初耳朵的紅暈仍沒有消失。

直到大廳。

其他來領證的新人拍volg、拍照片、送喜糖,笑容燦爛。

唯有他們笑容平淡,沒有交流沒有對視,明顯不熟的樣子。

大屏叫號,“請52號到2號窗口辦理。”

初楹在結婚申請書上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名字,伴隨著不知輕重的心跳聲。

她偷瞄江瑾初,冷白手背上的黑痣上下跳躍。

他在簽自己的名字。

工作人員蓋上鋼印,受法律保護的結婚證生效。

她成了江瑾初的妻子,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人。

一朝心願完成,好似黃粱一夢。

“嘶,好疼。”初楹重重掐了下自己的臉,不是做夢,是現實。

她和江瑾初結婚了!

她真的和江瑾初結婚了!

初楹攤開結婚證,看著右上角的照片,同款白色襯衫,江瑾初黑曜石般的瞳孔裡竟然帶了笑。

她打開手機,對著結婚證拍了一張照片。

發給了媽媽、江阿姨和外婆。

倏然,初楹撞進一個人的懷裡,鼻尖是熟悉的鬆木香,“怎麼了?”

江瑾初望向窗外,“又下雪了。”

初楹:“又……”

江瑾初回答:“相親那天也下了雪。”

初楹忽而想到,青春期情竇初開的女生們流行的一句話。

「多想與你在雪地裡牽手走一走,一不小心就白了頭。」

雪花從天際緩緩落下,初楹的視線定在了江瑾初的手上。

那一雙修長乾淨、骨絡分明的手。

在咚咚咚的心跳聲中,她鼓起勇氣伸出右手,牽住了江瑾初的手。

一同踏入漫天的雪花世界。

江瑾初反握住她的手,如之前一般,放進了口袋中。

他用右手拉開副駕駛的門。

一束花束擺在座位上,映入初楹的眼簾。

“初楹,送給你的。”

溫柔複古的裸粉色玫瑰花,搭配橙色的多頭泡泡,細細溫暖治愈風。

半晌,空調暖風吹來,初楹回過神。

一絲雀躍悄悄爬上心頭,像被魚兒咬住的魚竿輕輕跳動了一下。

初楹抱住花束,喃喃道:“我沒準備禮物。”

江瑾初側頭,溫和地說:“不用,這就是禮物。”

他的目光落在中控台的結婚證之上。

“晚上我來接你。”

初楹猝然想起,無奈開口,“不用,你忙你的,我和桑梨要出去吃飯。”

江瑾初沉默一秒,抿唇應聲,“好。”

他開啟左轉方向燈,旋轉方向盤,駛入主乾道。

男人緊繃下頜線,疏離冷峻。

初楹心裡惴惴不安,他是生氣了嗎?

再不坦白,她怕桑梨和她絕交,江瑾初重要,桑梨同樣重要。

下雪的緣故,回程的時間稍長了些。

到達電視台樓下,江瑾初同初楹一起下了車。

初楹的手掌垂在兩側,仰起頭眸光流轉,“江瑾初,新婚快樂。”

她想抱他,畢生的勇氣在剛剛用儘了。

“我去上班了,再見。”

雪花簌簌下個不停,浸濕了頭發。

江瑾初撐開一把黑色傘,傘麵傾斜遞到初楹手中,“明天見。”

整個下午,初楹沉浸在結婚的喜悅中,指腹不斷摩挲包裡的結婚證。

無數次想要和朋友分享,生生忍住。

她怕桑梨直接殺到電視台。

傍晚6點,雪花漸停。

初楹特意挑了桑梨最愛的烤肉店,預約包廂,點滿一桌子她愛吃的肉。

桑梨驚呼,“楹楹,你中彩票啦。”

初楹佯裝無事發生,“沒啊,你快吃。”

吃飽了才能經受住衝擊。

飯程進入尾聲,初楹喝下一口果汁,吞吞吐吐,“梨梨,有個事我需要坦白。”

桑梨叉了一塊菠蘿解膩,“什麼事?這麼嚴肅。”

初楹閉上眼,握緊玻璃杯,“我結婚了。”

桑梨的叉子抵在嘴唇,哆嗦問:“什……什麼?和誰啊?”

初楹撓撓鬢角,“江瑾初。”

“噗通”,叉子掉在了桌子上。

桑梨繞到初楹的身邊,“你做夢還是我做夢?”

她摸摸自己的額頭,又摸摸初楹的額頭,不燙,沒人發燒啊。

“我在做夢嗎?”

初楹從包裡掏出結婚證,放在了桌子上。

桑梨抬頭看看她,低頭看紅本本,“你這結婚證是網上九塊九買的嗎?”

她打開內頁,好逼真。

初楹失笑,“有鋼印的,而且製假證犯法,桑律師。”

桑梨花一分鐘消化了這個消息,大聲吼道,“初楹!!!從實招來,從頭招來。”

她天塌了,好朋友結婚了,卻沒有第一時間告訴她。

初楹從同學聚會說到相親,又從家長見麵說到領證,說了結婚理由,唯獨沒有喜歡。

“就是這樣。”

桑梨處在震驚之中,大腦空白,生氣地抱住胳膊,“這麼長時間你都不告訴我,太過分了,初楹楹,你不愛我了,你見到江瑾初之後就忘了我。”

“沒啊,我最愛的還是你。”

初楹挎緊桑梨的胳膊,“梨梨,我錯了,對不起,開始沒確定嘛,怕最後希望落空了。”

朋友12年的喜歡,桑梨看在眼裡,為她開心,“勉為其難原諒你一下。”

兩個女生吃完烤肉,在便利店買了幾瓶果酒帶回房子。

喝了幾杯酒,癱在沙發上。

桑梨摟住初楹,“楹楹,你會不甘心嗎?他喜歡你沒有你喜歡他多。”

話一出口,室內陷入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