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了我最愛的橙子味糖果。」
——初楹日記
初楹抱緊抱枕,屏住呼吸看著家裡的三張臉。
隻見一麵就確定結婚,把三個人都嚇到了。
何蘊清愣住了,話都不利索,“姑娘啊,這不是兒戲,媽希望你結婚,但不能隨意。”
初楹解釋,“媽,其實江瑾初是我初中同學,知根知底,不是隨意。”
她給孟祈安使個眼色。
孟祈安適時拿出一遝資料,放在茶幾上,“我打聽過了,江瑾初的家世你們知道,感情生活一片空白,天天忙工作,沒時間認識新的女生,沒什麼不良嗜好,不抽煙不喝酒,就是父母離異,原因是男方出軌。”
三張臉盯著他,耐人尋味。
“合法途徑,沒涉及機密和隱私,我打聽一下我未來妹夫而已。”
何蘊清問孟謙宏,“老孟,你說江瑾初他爸出軌,這個會遺傳嗎?”
孟祈安補刀,“這可說不準,基因這東西很神奇。”
想拐走他的妹妹,哪有那麼簡單。
初楹著急,“媽、哥,這個怎麼會遺傳呢。”
看女兒快急哭了,何蘊清:“兒子像媽媽,應該不會。”
孟謙宏附和,“從小在首長身邊長大,品行應該沒得說。”
何蘊清:“他要是對你不好,你哥哥和叔叔去揍他。”
初楹蹦起來,“你們同意啦。”
何蘊清摸摸女兒的頭,“誰叫我閨女喜歡。”
“我不喜歡,就是感覺還可以。”初楹怕自己說多錯多,借著洗澡溜回房間。
留下三個人在原地開小會。
何蘊清確定,“楹楹肯定之前就喜歡他,不想我們知道,我們就裝不知道吧。”
知女莫若母,隻是初中同學怎會如此順利。
作為家裡唯一一個知情人,孟祈安選擇隱瞞,“有我在南城盯著,阿姨和爸你們放心。”
初楹靠在門板上,拍拍心臟,第一次撥通熟記於心的手機號碼。
兩個“嘟”聲後即被接通,“你好,江瑾初,是我初楹。”
她的心裡像有千萬隻蝴蝶在振翅,要飛出去。
聽筒對麵的江瑾初回答,“我知道。”
“可以,江瑾初。”
電話裡靜默一瞬,隻有“滋啦”的電流聲。
江瑾初不明所以,剛想詢問,就聽見初楹又說了一句話。
“這是我的答案。”
「儘快結婚,可以嗎?
可以,江瑾初。」
“初楹,明天10點我來接你。”
這是江瑾初回答初楹的話。
明天?接她去做什麼?
初楹竟忘了問這個問題。
江瑾初掛掉電話,修長冷白的手指徑自剝起了橘子,慢條斯理、不急不躁。
付淑英偷偷瞄幾眼,問:“瑾初,什麼事這麼開心?”
外孫一向平淡的臉上,竟然出現了笑,雖說極淡,逃不過她的眼睛,比看到雙彩虹要稀奇。
江瑾初擱下橘子,麵向外公江承安和外婆付淑英的方向,腔調正式,“準備家長見麵。”
“哦。”
頓了幾分鐘,付淑英恍然反應過來,“我就說吧,這個姑娘合我們眼緣。”
細細思索,“不對啊,你這次為什麼願意確定下來?”
“初中同學,知根知底。”
江瑾初斂眸解釋,“這不是您老人家也喜歡。”
付淑英哪那麼容易被說服,她猜測,“你是不是之前就暗戀喜歡人家姑娘?”
江瑾初否認,“沒有,就是覺得性格合適。”
談不上喜歡,相處舒服是真的。
外孫的性格付淑英明白,他不願意的事怎麼說都沒用,但要是他想做的事,自己主意強著呢。
眼下江瑾初做好了決定,付淑英分配任務,“瑾初你給你媽打電話,讓她回來一趟,見家長必須要重視,切不可失了禮數,老江,你明兒去找老李頭算個好的日子。”
江承安聲音低沉,“都是老黨員了,還信這個。”
付淑英板著臉,“圖個吉利,這是命令。”
“好,我明天去。”
任誰也想不出來,在外指揮決策的江司令員,在家裡是個妻管嚴。
江瑾初得到命令,去給江書禾打電話。
至於另一個人,他沒資格知道。
翌日,天氣放晴,積雪未消,廊下出現了冰柱。
初楹打著哈欠走進餐廳,“哥,早啊,早上吃什麼?”
她原本想睡個懶覺,江瑾初主動約她,懶覺失敗。
孟祈安抬頭看了眼鐘表,頓感稀奇,“我們家的小懶貓竟然不到9點就起來了。”
哥哥哪都好,個高腿長,長相周正,就是這張嘴欠收拾,拽得要死。
能收拾他的南溪姐還不在。
初楹看看四周,“媽和叔叔去哪兒了?”
孟祈安啃著包子,“找大師給你算家長見麵的日子去了。”
初楹看著剝好的雞蛋,眼睛亮晶晶,噙著笑望向哥哥,“哥,我想吃煎的荷包蛋,不想吃水煮蛋。”
孟祈安擱下筷子,重重歎氣,“得嘞,這就去給你煎。”
“哥哥真好。”
“你就會給我畫餅。”
兄妹倆鬥嘴是常有的事兒。
9點40分,江瑾初來到樓下,身姿如鬆,一絲不苟的黑色大衣,乾淨利落的黑發,眉目清朗,一眼可見其涵養。
路過的鄰居頻頻回頭打量他。
9點50分,江瑾初發信息給初楹。
【我到了,在樓下。】
初楹秒看到信息,趴在窗戶向下望,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一溜煙跑到門口,取下圍巾。
“啊啊啊啊忘了塗口紅,電梯裡塗吧。”
“哥,我黑眼圈重嗎?”
“哥,我頭發油嗎?早知道洗個頭好了。”
“哥……”
孟祈安給她一記眼神,“你生怕彆人不知道你喜歡他。”
初楹瞪他,“媽和叔叔又不在家。”
孟祈安逗她,“頭發很油可以炒菜了,口紅塗歪了,還有頭發編亂了。”
初楹掏出鏡子,仔細看看沒任何問題,“哥,你真壞。”
孟祈安安慰她,“我妹妹世界第二漂亮,不打扮都行。”
“哼,就知道第一是南溪姐。”
“你以為呢。”
拌嘴間電梯已到達一樓,江瑾初仍站在原地,雪景襯得他清冷感十足。
初楹立刻噤聲,換上乖乖女的模樣,慢慢走到江瑾初麵前,甜甜笑道,“早,江瑾初,你吃早飯了嗎?”
完全忘了身後的孟祈安。
江瑾初垂目,“吃過了。”
兩個男人點頭示意,無聲對視一眼,很快抽離視線。
孟祈安斜乜一眼車牌,拍下照片,“車牌號我記下了,記得半小時給我報一次平安。”
初楹拽哥哥的袖子,小聲說:“哥,江瑾初又不是壞人。”
孟祈安插兜倚在車邊,“如果你南溪姐在,保準給你安定位係統,合不合法她才不管。”
是沈南溪能做到的事,初楹點頭,“好,我給你報平安,中午不回來吃飯。”
孟祈安故意加大聲音,“女大不中留啊。”
初楹忍無可忍,推著哥哥,“哥你快回家吧。”
孟祈安抬起長腿走進單元門,“得,我被嫌棄了。”
江瑾初看著他們兩個的互動甚是羨慕,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妹感情如此好,十分少見。
姑娘比和他在一起活潑許多。
“江瑾初,我們走吧。”
江瑾初貼心地幫初楹打開副駕駛的門,繞回駕駛位。
進入到江瑾初的私人領域,狹小、私密的空間,初楹坐得端正,腰背挺直。
“我們去哪兒?”
她的手掌緊緊握住安全帶,第一次和江瑾初同處一個逼仄的環境中。
無任何裝飾,車身、座椅漆黑。
最壓抑、最具壓迫感的顏色。
江瑾初觀察後視鏡,側眸看她,“拜訪一下初叔叔。”
他口中的初叔叔是她的爸爸——初安國。
他想得如此周全,考慮到每一絲細節。
江瑾初的視線落在她的手掌上,女生的手指摳著安全帶,“你很緊張?”
“不是。”
初楹猛一抬頭,身體倏地僵硬,“好吧,有點緊張。”
江瑾初又問:“我很嚇人?”
“不是,不是。”
初楹擺手,想了個理由解釋道:“除了家裡人和工作,我第一次和男生單獨出來。”
“我也是。”
江瑾初看她繃緊的神經,“還有一段路程,可以連藍牙,密碼是159357。”
初楹一邊連,一邊問出心裡的疑問,“有什麼含義嗎?”
“沒有,123456太常見。”
見她仍不明白,江瑾初:“九宮格數字對角。”
初楹是26鍵選手,切換之後懂了。
這一組數字九宮格對角線的數字,看似毫無規律,實則暗藏玄機,又不容易被人破解。
音響裡放著舒緩的音樂,緩和安靜、枯燥的氛圍。
江瑾初沒有詢問她,直接導航到城西的墓地。
應是提前問過她的媽媽,她答應他結婚的那一刻,他就想好了要去拜訪她的爸爸。
大年初四,墓地莊嚴安靜。
江瑾初跟在初楹的身後,沿著台階走到墓園深處。
黑色墓碑上鐫刻【初安國】以及生卒年月。
犧牲時不過40歲,照片褪去了光彩,臉上的堅定從未改變。
初楹和江瑾初並肩站立,風吹起她的頭發,她伸出食指拂在耳後。
爸爸好像就在眼前,不知如何開口。
她微微偏頭看了眼江瑾初,他正望向她,眼神溫和。
初楹彎下唇角,“爸,我要和江瑾初結婚了。”
在她說話的那一瞬間,江瑾初握住她的手,攥在手心裡。
初楹的左半邊胳膊定住,全身重心集中在手上。
感受到他薄繭的粗礫感。
掌心的溫暖,給了她力量和安慰。
似乎在告訴她,往後有他。
江瑾初微微俯身,“叔叔,您好,我是江瑾初,以後我會照顧好楹楹。”
他的語氣低沉穩重,不是油嘴滑舌、空口白話。
做出的承諾,鏗鏘有力。
“我去旁邊等你。”
江瑾初自覺走出去幾步,留初楹一個人和爸爸聊天。
初楹蹲下來,輕輕撫摸墓碑上的照片,“爸,我悄悄告訴你啊,我要和喜歡的人結婚了,媽都不知道,我隻告訴了你。”
不知不覺爸爸離開了13年,每一次來忍不住哭泣。
初楹抹掉眼尾的淚花,用玩笑的口吻說:“媽媽很好,你放心吧,你看你先走了,讓叔叔得逞了吧,哥哥也很好,你和哥哥的爸爸媽媽說,讓他們放心,就是南溪姐還沒回來,爸,你們在天上要保佑南溪姐平安歸來。”
哥哥的身世不是秘密,他自己知道,家裡人都知道。
孟祈安是孟謙宏和初安國戰友的孩子,他的爸爸在抗震救援中犧牲,媽媽難產去世,由孟謙宏撫養長大。
祈安等於祈求平安。
“爸,對你未來女婿滿不滿意呀?你不回答,我當你同意了。”
爸爸再也回答不了她。
“爸,我好想你啊。”
如果你還在我身邊就好了。
初楹用指節揩掉眼淚,拍拍臉頰,“爸,下次再來看您。”
江瑾初向她走來,遞給她一根棒棒糖。
初楹垂眸看向掌心,明亮的橙黃色包裝,是她最愛的橙子味,“你怎麼帶了這個?”
“吃點甜的,心情會好。”
江瑾初十分自然地拿過她手裡的糖,骨絡分明的手指慢慢撕開包裝,重新遞到她手裡。
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莫名繾綣。
“叔叔怎麼不在陵園?”
對上初楹疑惑的眼神,江瑾初溫聲說,“我想多了解你一點,以未來丈夫的的名義。”
他們空有初中同學的關係,已經斷聯十年,談不上熟悉和了解。
橙子的香甜味在口腔內化開,滑到了初楹的心上,咚咚咚浸透了甜意。
“爸爸的遺言,他喜歡這裡的風景。”
或許是職業習慣,爸爸生前提前寫好了遺書。
江瑾初再一次牽住她的手,“以後經常過來。”
“你的手……”
上次他就想問,怎麼有人的手會這麼冰?連掌心都如同從冰窖裡拿出。
“容易冰涼,到車上就好了。”
初楹試圖抽出自己的手,被他緊緊攥住。
下一秒,塞進他的大衣口袋裡。
兩人邊走邊聊,談到家長見麵。
初楹委婉說:“我哥哥有個未婚妻,但是個中原因不方便來,也不方便說。”
江瑾初秒明白,“我會和外婆她們說,不要提起這個話題。”
頓了頓,遞過去自己的手機,“婚戒你挑下款式,都不喜歡的話,再繼續看。”
屏幕上是幾款婚戒的圖案,簡約款、鑲鑽款樣式不一。
江瑾初不著急發動車子,等初楹挑好。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來電者“遲星宇”。
江瑾初接通,遲星宇咋呼的聲音響徹車內。
“江檢,江哥,你莫不是被人騙婚了吧,這才幾天,你就確定結婚,虧你還是公家人員,不知道現在詐騙猖狂啊,專門騙你這種沒談過戀愛的人。”
他一覺醒來天塌了,江瑾初向他谘詢結婚事宜。
“她不是,彆亂說。”江瑾初的聲音凝重有力,每個字自帶無形的壓力。
他禮貌說再見,再掛斷電話。
陽光從車窗灑進,照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江瑾初鄭重解釋。
“我是認真的,不是詐騙。”
初楹抿唇笑,與此同時她的手機收到一個文檔,是江瑾初發來的手機密碼和支付密碼。
“手給我一下。”
初楹聽話地伸出手掌,經過一番操作,指紋錄入成功。
他永遠是做的比說得多,他們還沒有結婚領證,和盤托出所有的密碼,以及錄入指紋。
初楹托住下巴,生出逗他的念頭。
“江瑾初,如果我是詐騙的呢?”
“你不會。”他毫不猶豫回答。
“如果我有事騙你呢?”初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