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直到黎韶泱殺青回家之前都沒有再見到過周綺韻。

黎韶泱不知道這個人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碰到，時間是沒有辦法回旋的軸線，有的人一輩子也隻有一麵之緣，但有的人兜兜轉轉卻還是能遇見。

黎韶泱退房的前一晚小周再次過來敲了門，送了她殺青禮物。

黎韶泱不得不感歎付筱在這方麵是真的很大方，人冷，但該做表象功夫的地方一樣都不落。

同樣的，能找到小周這樣的助理也不容易，這部電影的拍攝周期裡，小周忙上忙下，付筱省下來的話都讓助理一個人說了，不能說能文能武，也得說一句八麵玲瓏了。

飛機起飛時身邊的陳靖宇已經開睡了，黎韶泱望著越來越小的地麵建築物，不曉得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到這座城市。

開學那一天，黎韶泱又見到了洛瑛棠。

他重新修剪了頭發，家裡估計是沒有舅舅。

沒有碎發的遮擋，眉毛完全露了出來，這時黎韶泱才發現，這人的眉尾中間也藏著一顆小痣，他的痣好像總比彆人會挑地方。

兩個人在學校裡和以前沒有什麼不同，但卻會經常性的對視，在教室鬨哄哄的嘈雜中，穿過中間隔著的座位，眼神在某一瞬間相遇。

不需要說話，也不需要過多的表達。

高考的倒計時一天快過一天，學校把高三的學習氛圍烘托的非常緊張，所有的老師不管是上課還是下課步子都是加了速的，誰都能感受到彌漫在空氣中的緊張感，那種無形的壓力，讓哪怕平時最玩世不恭的學生也多了幾分正經。

六月到了，黎韶泱成為了新一屆的高三學生。

在後來工作多年之後再去回想這一年的生活，黎韶泱仍舊記憶深刻。

蘭蘭姐在家裡給她研究營養餐，黎艇玩遊戲在房間都是戴耳機的，管瑞晴應酬的時間變少了，放學還經常親自開車來接黎韶泱和陳靖宇。

至於黎耀泱，則是把更多的時間和精力頭投入到公司裡，他再有能力也不能替他妹妹去考試，家裡其他人都在為這兩個高三生做後勤工作，而他要做的，就是打好最實在的經濟基礎，賺的錢越多，黎韶泱以後選擇的餘地越寬泛。

陳靖宇大概是整個高三最精神放鬆的人。

老師們與日激增的緊迫他像是完全感覺不到似的，還是定時定點的到教學樓後麵抽煙，每天也不多，定量的幾支。不過倒是沒再遇到跟洛瑛棠表白的姑娘，繁重的學習壓力把感情悸動都壓沒了，小道消息一個年級還分了好幾對兒呢，這個時候誰還有心思惦記那些風花雪月。

陳靖宇晚上有一次下樓喝水，剛好碰到親媽正在給他和黎韶泱做宵夜。

壓力大自然消耗多，吃多少人也胖不起來。

“做什麼呢？”陳靖宇靠著廚房的門問。

蘭蘭姐頭都沒回，“麥片粥，加了料的。”

“媽，你這話說的真不像是往裡麵加了什麼好東西，跟下藥似的。”

“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人把腦子看壞了？”蘭蘭姐白了兒子一眼，沒好氣的說，“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想那些沒用的。”

想的再開的父母在這個關口都難免多嘮叨幾句。

陳靖宇沒心沒肺的笑，也不反駁，就那麼陪著。

蘭蘭姐這幾年變化不大，她年輕的時候就比同齡人豐滿，到了歲數更是瘦不下去，每天張羅大大小小一家人的早中晚吃食也不見少長些肉。

人有肉臉上飽滿皺紋便不顯。

可再不顯，蘭蘭姐也到了年紀，哪怕乾活仍舊麻利跟十年前有些地方也不一樣了。

“媽，我要是考不上呢？”

“這話說的，你之前能考上過？”

……

果然還是自己人下刀最狠。

“考不上也沒關係，身體好好的，每天樂樂嗬嗬的，賺些錢，以後遇到對上眼兒的姑娘在一起過過小日子，怎麼都是一輩子，你自己樂意就好。”

“媽，這也太沒追求了。”

“要什麼追求？沒病沒災能活到最後的人才能談以後，什麼都追求半道人沒了還追求個屁。”

陳靖宇的笑淡了些，他知道，他媽是想他爸了。

人不管有多少成就都不能忘了人生是場持久戰。

洛老爺子的持久戰還在繼續，又是一年的春暖花開，所有人都驚訝於他又熬過了一個冬天，可隻有洛老爺子自己像是早有預料。

洛瑛棠把人從療養院接回了家，一路上老爺子都在閉目養神，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臉上終於多了些笑模樣。

“沒什麼好擔心的，爺爺說要看著你接手公司的那一天就不會食言，人什麼時候都得耐得住性子，坐的住。”

房間早就有人收拾出來了，洛瑛琳站在哥哥身後低著頭也不說話，這樣時候通常是沒什麼他開口的機會的，況且他每次講話爺爺也不是很喜歡聽，時間久了他就不願意跟爺爺說話了。

洛瑛棠把老人從輪椅扶到太師椅上，這也是一個幾十年的老物件兒，上好的紫檀木，老爺子用了大半輩子。

洛老爺子坐在太師椅上，摸了摸扶手，那裡比彆的地方質地更為光澤，是這麼多年一下一下木頭和手磨合出來的。

“還怪想的。”洛老爺子難得笑的多，但一路回來臉上還是有了些疲色，洛瑛棠讓廚房做了好消化的粥食端了上來，一勺一勺看著老人吃下去，直到人睡了才從房間退了出來。

洛瑛琳還是癟著小臉不太高興的樣子。

洛瑛棠有些冷淡的一句話都沒有多說，回到房間繼續刷題。

每一年都有高考，可上考場的卻不是同一批人，他們走著相同的路，通往彼此截然不同的人生。

哪怕是洛瑛棠，分數也是在一分一分努力之下得來的，不是輕飄飄的就能拿到好看的成績。

那部電影的成片黎韶泱一直沒有時間去看，她現在的時間都是按小時計算 ，每天都有不同的事情。

卷子跟紙片一樣，可以用不計其數來形容。

黎韶泱本人是沒給自己沒有多大的壓力，她從來沒想給自己安一個什麼高學曆勇闖娛樂圈的人設，隻要安安穩穩的上學，讀完大學就可以。但很多時候人是會被環境所影響，不是每一個家庭對這場考試的成績都沒有要求。

父母的財富不僅是子女的後路，某種程度上也需要下一代優異的成績來彼此襯托，畢竟沒人願意坦然的說自己生出來的就是個草包。

這幾年留學不像之前那麼的有含金量，所以不少人不再選擇去國外讀書的這條路。而且每個行業要求的知識儲備技能不同，繼續家裡的事業，當然是按需為主。

課間聊天的人越來越少，低頭做題的人越來越多。

從一模到二模，一場一場考試下來，有的人勁頭滿滿，有的人在放棄的邊緣徘徊。

這個時候，出現了場意外。

當初偷拍黎韶泱的那個男生叫李瑞，他在某一天晚自習出校門的時候，被一輛車撞進了醫院。

意外發生的很突然，雖然人流最多的時候已經過去，但走的晚的學生還是有不少看到了當時出事的場景。

黎韶泱當時正和陳靖宇往學校門口走，剛出校門，就聽到了刺耳的刹車聲。

她的兩個胳膊被從不同的兩個方向向後拽去，最後撞到了一邊用力更大的一方。

陳靖宇鬆開手，沒有去看被洛瑛棠護在懷裡的黎韶泱。他盯著那個倒地的身影，李瑞家的司機從不遠處跑了過來，急急忙忙從兜裡掏出手機，直接撥了120。

黎韶泱覺得胳膊有些疼，低頭一看，洛瑛棠的手背青筋都凸了起來。

他死死的盯著肇事司機，那人坐在車裡不敢下來，臉色慘白，然後突然反應過來似的也到處去找手機。

不少學生圍了過來，他連跑的機會都沒有。

學校裡還沒有下班的老師和主任衝了出來，臉色難看至極。

為什麼會出這樣的事情，為什麼會在馬上要高考的關口出這樣的事。

救護車來了，交警到了，警察也來了，場麵混亂不堪。

陳靖宇從兜裡掏出煙盒，也不管有沒有人能看到，點了一根，抽了起來，煙霧從鼻腔中吞吐而出，陳靖宇身上多了幾分屬於成年人的漠然。

黎韶泱的心跳的還是很快，她不自覺的抓住了洛瑛棠的手，發現他的手冰涼。

洛瑛棠感受到手指傳來的暖意，鬆開了緊箍著黎韶泱的另一隻手，“彆看了，早點回去，今天的錯題記得改，明天我要看。”

兩個人在學校沒有辦法像在片場時有那麼多的機會可以在一起，他們誰都沒有表現的有什麼跟之前不一樣，但洛瑛棠會關注她的成績，差一些的學科會格外上心。

學校裡除了陳靖宇之外，沒有第二個知情人。

包括之前被拍的那幾張照片，同學裡似乎也沒有人看到，不然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性被認出來。

洛瑛棠把黎韶泱送上了車，關車門時深深的看了陳靖宇一眼，陳靖宇微不可查的點點頭，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車子行駛在路上，車廂裡有淡淡的煙草味。

司機是大半輩子的老煙民，不可能聞不出來，但完全當自己鼻子瞎了，麵不改色的開車。在黎韶泱和陳靖宇下車之後，還是把電話打到了黎耀泱那裡，說了學校門口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