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昀楞了一下。他回神時已經在勸唐予顏睡覺:“二十分鐘算得上小三十分鐘了,你去臥室睡會。”
這個說法太樂觀,像熬夜做完作業後家長還要勸抓緊睡幾個小時一樣,唐予顏不那麼想動。
“你就直接往上一趟,蓋個被就行,很快能睡著。”說罷淩昀緩緩地推著唐予顏往前走。
到房門口時,淩昀還在減少唐予顏被推的阻力:“何況我們不一定是第一批拍呢?”
明明一次可以拍十組。但唐予顏卻好像回到了童年,故作不懂地對不存在的童話世界給予一分真心:“真的?”
“對啊,說兩點走可沒說我們,你先睡,到時候我叫你。”淩昀說得認真,像哄騙小孩第二天不用上學。
趁唐予顏答應去睡的時間,淩昀找到了現場的執行導演,希望換到第二批拍寫真。
“景都布了一半了,不好搞。”
“我可以去幫忙換。”
“把你倆這硬茬調到後麵耽誤進度咋辦?”
“我們拍寫真向來專業利索。”
“…你是學舞美的?”
“是,主修舞台燈光。”
“等會能幫忙打光不?今天少一個人。”
雖然不是一回事,但淩昀懂他們隻是缺苦力:“會一些。”
作為交換順序的條件,淩昀先行去了拍攝地,說是缺打光,實際上他幫著布了新的景,也幫著打了將近兩小時不同棚裡的雜。
好在拍攝地和租的彆墅不遠,淩昀趕一趟來回也來得及,他敲敲門叫醒唐予顏,門開時明顯感覺到她臉色好了點。
沒懵上幾分鐘,唐予顏看了眼時間,知道他們應該是第二批拍了。
“怎麼這個點了?”
“和於馥她們換了,我們等會拍。”
看唐予顏恢複看得淩昀跟著心情好了起來,笑著問她:“你有提前看我們今天要拍的樣片嗎?”
前一天沒來得及看完,唐予顏隻知道是神魔主題,就睡前那幾眼的印象,這次恐怕不容樂觀:“你彆嚇我。”
看完淩昀指給她的整整四張樣片後,唐予顏不禁納悶:“前麵七對的粉絲都沒把這組選走?”
主題名叫魑魅魍魎,四張全是親密動作,淩昀何嘗不知道這很為難。但事已至此,也隻能儘量化解尷尬,他語氣輕鬆地回答:“人家那是真粉絲,講究純愛,可看不上這種露骨的。”
既然唐予顏肯跟他說累,那他們之間應該能開些關係親近的玩笑,見她還低迷,他又調侃了句:“你做好成為中式吸血鬼的準備了嗎?”
世道真是變了,嗑cp不願看人搞親密,就愛看人搞曖昧,看劇時親親抱抱的彈幕最多,有決定權這會兒反倒拘謹起來。唐予顏劃拉著其他幾組的主題,花海上相擁、樹腳下小憩,唯美心動一應俱全,像古偶主角。到他們呢?魑魅魍魎。
要是真讓他們扮成麵目全非的鬼怪倒好了,起碼有趣,現在這個除了色調全黑外和主題沒沾上一點邊,姿勢還都像粘了膠水,果真是“情侶”寫真。唐予顏笑了出來,人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你做好拍照見血的準備了嗎?”
即使是做了一定的心理準備,真正上了戰場,唐予顏仍覺不妥。
“能用手遮嗎?咬的動作拍出來不一定有美感,遮一下反倒能讓人聯想。”
樣片裡女生覆在男生身後,宛如纏蛇,一張咬肩,一張嗅耳。肩是真的肩,沒有衣物遮擋,這套男女服裝都是露膚度高的設計,但凡衣服正常點,唐予顏還能以不能衣冠不整為由讓攝影師答應她咬衣服。
這理由聽著倒算合理,可現在寫真是粉絲投出來的,攝影師不敢擅自拍板,問了才得知,公布給粉絲的樣片隻有三張,每組都有一張額外多拍的作為隱藏款,刺激周邊消費。
幸也不幸,魑魅魍魎這組的咬肩就是隱藏照。觀眾沒看過,怎麼拍都可以,但執行導演不讓放過這個賣點。
恰時童嵐聲巡場路過,多少出於上周的事件在輿論上利用了零糖的原因,拍板答應了這個想法。
“那你另一隻手捂住他嘴巴,”童嵐聲走之前指點唐予顏,交待攝影師,“你懂那感覺吧?”
唐予顏坐在淩昀身後的小板凳上,上手前她偷摸和淩昀打趣:“幸好我剛剛洗手了。”
右手輕輕放到了淩昀嘴巴前麵,唐予顏感知到淩昀被逗笑後的溫熱氣息撲到掌心,癢癢的。她又把左手搭上淩昀的肩,半張臉藏到手後。
“捂住捂住,動作重點,要五個手指都扒拉上他臉。”
味道和觸感更明顯地襲來,淩昀沒太用心琢磨攝影師要他“掙紮”的感覺該怎麼表現,卻幾乎片刻就達標了。
分明香味來自拍攝地的洗手液,他還心亂得不行。
“下一張男方還是彆動,女方右手放到他喉結,左手從肩下去摟。”
工作人員給淩昀的肩膀用道具補上了牙印又離開。沒有一個開拍的指令或交流,淩昀抬起左手和唐予顏從背後伸手的節點重合,像配合好一樣。
“女方靠近他耳朵,眼神裡帶點狠厲。”
距離被拉得更近,不自覺咽口水的動作和又一次變紅的耳朵統統出賣了淩昀。尤其是唐予顏手正撫在他喉結,眼睛正看著他側臉。
兩張拍完,正常距離還沒恢複多久,新道具又送了上來。唐予顏認為這組的主題應該換成“相愛相殺”,她把那條做成血色的絲巾圍到脖子上,兩端遞給淩昀。
樣片裡男方用絲巾禁錮住女方,兩人各不服輸地對視。顯而易見,零糖的對視不合格。
“你倆能不能恨對方一點?”
“還有,這不是戴圍巾,男方用點力。”
看來不是相愛相殺,是相殺。說完後力氣也沒加大半分,唐予顏用眼神投來疑惑,淩昀解釋說我怕拉疼你。
唐予顏覺得好笑,逗他:“你不用力我怎麼恨你?”
拍好後淩昀偷偷看向唐予顏的脖子,確定沒什麼事才準備起第四張來。
道具組搬來一塊木色背景板,又帶來一塊半透明的紗,到了每周必備的親吻前奏環節。
那條血色的絲巾把兩人的手綁在一起,光聚焦到紗後靠牆的零糖,拍出就快親上的影子,紗外隻有那兩隻手。
拍的隻是影子,不要求神情,唐予顏垂眸,避開對視,沒感覺到淩昀藏在絲巾下把她握得更緊的手。
綁的是唐予顏的右手,解絲巾就交給了右手空著的淩昀。為了拍出淩亂感,工作人員綁得複雜,隻見淩昀神色認真地解著,語氣輕柔地傳來句“彆真的恨啊”,唐予顏竟一時出神。
節目組的約會要求一會2小時一會3小時,唐予顏要是觀眾,怎麼也得跟著抱怨兩句,可她是嘉賓,沒有什麼比看個電影就能下班更爽的了。
私人影院的好處就是可以聊天,這也是製作組的用意,給每對cp都安排了一間單獨的情侶房,氛圍拉滿,影片自選,美其名曰對白天爬山太累的體諒。
“想看什麼?”
“都行,時長不超過2小時就行。”唐予顏一靠到沙發倦怠感就湧上來,連帶著說話都懶懶的。
房間不大,亮度低的粉光從各處房縫照來,雙人沙發給到一個人的空間談不上寬敞,這種環境下持續安靜難免微妙,唐予顏在淩昀糾結間逮住他光標停到懸疑類的一刻:“就懸疑吧。”
找片的過程發現他們大多經典懸疑都看過,好容易逮到一部淩昀沒看過的,唐予顏問他想看嗎,她保證不劇透,被否決:“找部我們都沒看過的,這樣我們可以猜凶手。”
興許是氣氛作怪,淩昀把唐予顏很難約、露出苗頭就會被拉遠距離的傳言都拋之腦後,嘗試邁出那一步:“猜錯的請吃飯。”
“好。”
選定一部119分鐘的電影後唐予顏提了精神,看得入戲,爆米花都幾度忘吃。屋內靜了很久,除了電影聲音什麼也聽不到。
電影近半,鏡頭不斷播放一個血腥的犯罪現場細節,唐予顏“嘶”了一聲。聊天的口子就這麼被撕了開來。
“要跳過嗎?”
“不用,我爆米花已經咽下去了。”
“破案講究細節的好吧,我要琢磨現場的。”
淩昀回想起晚飯時的采訪,說出對方的5個優點,他應該是少說了一個可愛。
“那你現在偏向誰?”
“司機。”
“還改嗎?”
這句話聽上去有點奇怪,但唐予顏沒有細究,她搖搖頭說不改。
“那我猜花店店長。”
“你自信得我怕了,不能吧。”
兩人在影片後半程總聊各自想的凶手殺人動機和手法,聊著聊著發現凶手揭秘了。
“…這怎麼算?”
司機是主謀,花店店長是為愛幫凶。淩昀刻意避開唐予顏選的,就是不想這樣的場麵發生,無論是誰贏,這個遊戲有結局就好。他無意與唐予顏爭幫凶是不是凶手,正想直接說她贏了。話未出口,他聽見她笑著說:“那就抵消吧。”
殘存的痛感慢慢消失在胃中,唐予顏感覺自己正在痊愈,難以想象在外麵折騰了一天還能好轉。心情好時她總會活躍起來,見淩昀沒有起身要走,她抬起淩昀麵前的可樂杯搖了一下,看他有沒有喝完。
礙於今天的狀態,唐予顏看電影前拒絕了冰汽水。她隨口感慨:“這麼冰啊。”
冰塊晃蕩、碰撞、碎裂,打在杯壁的聲音被電影片尾曲蓋過,一旁的人起身讓他在沙發裡陷得更深,淩昀一衝動,拉住了唐予顏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