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鈴聲第二遍響起時,喻珵匆匆忙忙地從鏡子前抽身,劃下接聽鍵。
“喂,你好了嗎?”
男聲有些著急。喻珵也加快動作,將口紅塗抹均勻,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發型,“好了,馬上來。”
一切準備妥當,她拿上包,鎖好門,加快動作下樓。
對方早已在小區樓下等候著了,邁巴赫s級,打著雙閃,看到她出現的第三秒按了兩下喇叭。
隨著靠近,門鎖發出一道鬆動的哢擦聲,喻珵提著裙擺彎腰上車,車載香水濃鬱的氣味將她厚厚包裹著,浸透每一縷發絲。
駕駛座上的男生吹了聲口哨,“晚上好。”
“晚上好。”
係好安全帶,車便開動起來。喻珵整理了下有些淩亂的發絲,抬頭,從後視鏡裡看見了車後座上的禮盒。
“這次的報酬。”
喻珵微愣,似乎想起了什麼:“弗洛倫斯15年發售的限定畫集?”
男生點頭,右手朝著她,豎起三根指頭,“嗯哼。而且是三套,一套收藏,一套翻閱,一套外借。”
“你真弄來了?”
“我答應過你的事,什麼時候沒做到過。”
喻珵看著他,頓時沒忍住,笑了起來,兩隻手摩擦著,頻頻看向後座。
她的長相清冷淡薄,本該不適合做這樣的表情。可真要笑出來,又如四月綻放在枝頭的碩白梨花,反生幾分讓人想要親近的清甜。
“拆開看看。”
“回家再看。”
“免得有瑕。”
喻珵還是不動,放在膝蓋上的雙手轉著,氣氛頓時安靜下來,隻有車窗前的小掛件在晃,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音。
三秒後,她還是沒忍住,雙眼月牙一樣彎著,轉身抹向後座。
她嘴中還念念有詞著,“我就看一下。”
車內響起一聲悶笑。
穿過寂清昏暗的車道,兩側鬱蔥的梧桐樹影逐漸重疊,隨著車速遺落在身後。霓虹燈、大型超市、公園、住宅區、高樓大廈、所有繁華儘入眼底。
半小時後,車輛停在一座直聳雲天的酒店大樓前。顧相逢為她拉開車門,喻珵戀戀不舍地放下畫冊,在油墨味的環繞裡搭上他的掌心。
腕表上的指針走到了七點半,超過了規定內的宴會時間。顧相逢反而不如之前焦急了,不緊不慢地樣子讓她多看了好幾眼,忍不住問:“我們好像遲到了,沒關係嗎?”
顧相逢無奈搖頭:“事已至此,也沒辦法了吧。”
喻珵摸摸鼻子,隔了好幾秒後才說:“這不怪我,你通知的時間太倉促了。”
“也沒準備怪你,你能來我就該感激涕零了。”他歎了口氣,“我該早提醒她彆喝那麼多的。”
——他指的是自己原本的女伴。
“那不會對你造成什麼影響吧?”左右還有段距離,喻珵跟他聊了起來,“比如生意場上被為難什麼的?”
“他倒也還沒這麼小氣。”
“不過。”聊起談惑,顧相逢不由得提醒起來:“待會進去之後,你最好小心一點他——好吧,或許也不用,談大少爺不近女色,說是有什麼...恐女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有些出乎意料了,喻珵說:“那還需要注意?”
“當然。”顧相逢一副過來人的語氣,不由得讓人想要探究發生了什麼,“他脾氣超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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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廳安排在了酒店頂樓,但據顧相逢所說,談大少爺為這次生日包了整棟翠翎酒店,排場之大,令人瞠目結舌。
喻珵下意識算了下這次生日的花銷逼近幾位數,感慨地做了個手勢,“得有……這個數吧?”
顧相逢撇嘴,右手比了個七。
“...這也太奢侈了。”
“可不是。”連顧相逢這樣的公子哥也覺得奢侈,由此可見一斑:
“那可是談家唯一的兒子,談總的命根子,從小含著金湯勺長大的,就不知道委屈兩個字怎麼寫,猖狂的連天都能掀了。”
“所以你可千萬記住他的名字,以後路上見到,退避三舍。”顧相逢又提醒了一遍。
喻珵有些摸不著頭腦,她不覺得這種少爺會跟自己產生什麼糾葛。但顧相逢實在謹慎堅持,多到了奇怪的地步。
“跟著我念。談、惑。”
談惑?
喻珵並沒有注意到那份怪異,反而在意起了這個名字。她似乎在哪兒聽過,像過夜夢一樣模糊。
“記住沒?”
喻珵理理被他揉亂的頭發,“記住了。”
電梯停在27樓,顧相逢紳士地做了個請的手勢。她不在多想,吸了口氣,素手輕拍裙擺,邁著高跟鞋踏出了電梯。
墨綠色的邀請函被遞出去,兩側的服務員配合的將三米高的大門拉開。
黃金一樣絢爛耀眼的金色燈光隨著縫隙打投在他們身上,喻珵挽著他的手臂,隨著大門敞開,一同出現在所有人視線中。
這樣隆重的場合,喻珵也曾出席過幾次。最遠的一次,是在三年前的cnn秀場上,她被老師帶去幫忙實習。
最近的一次,則是兩個月前,yont春季秀場,她作為主要設計師上台演講此次服裝設計的主題理念。
那場麵不如現在這樣奢侈華麗,香檳塔,水晶燈,還有照射在地麵上的光影反折,猶如一顆顆閃耀的鑽石,點綴在她的周身。
和奏樂還在響,恩洛夫的第三交響曲,一首很經典的曲子,做這樣宴會的開場曲,再合適不過。
紛雜的話音在鞋跟聲中一點點消止,整個宴會廳靜的似乎隻剩下呼吸與心跳聲。喻珵終於看清了人群中間的那位談大少爺長相如何——原諒她實在近視的不清。
那一副沒有任何瑕疵的長相,眉弓立體深邃,鼻梁高挺優異,漆黑狹長的丹鳳眼走勢流暢漂亮,和纖長的睫毛抬起,掃出一片淩然冷厲。
他很漂亮,漂亮的讓人挪不開眼,超出了一般的審美認知,隻讓人覺得他很危險,不能招惹。
這不是一般有錢人家能表露出的。
喻珵在心裡打量著,多少能夠理解顧相逢的話了。
他是純粹的上位者,淩駕於在場所有人之上。讓人與人身上的階級層次在這一瞬間變得清晰分明,連呼吸都變得沉重,充滿壓迫。
“抱歉,我們來晚了。”
思緒就此打住,喻珵的手臂上莫名升起一陣雞皮疙瘩,那種感覺有點像被蟄伏在草叢中的天敵盯住,她挪開眼,錯開了談惑轉過來的視線。
顧相逢賠著笑,“路上有點堵車,算錯了時間,我自罰三杯?”
談惑沒有說話,視線落在兩人摟著的手臂上。
顧相逢即刻介紹起來:“這位是我女朋友。”
談惑的呼吸起伏似乎大了些,他調整了一下坐姿,雙腿交疊著,依靠在了天鵝絨的靠背上。
空氣似乎因為他的反應凝結起來,眾人才從衝擊中回神,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這位喜怒不定的太子爺。
良久過後,氣氛已經因為他的沉默難捱倒頂點。甚至連喻珵也察覺到了幾分不適,不自在地撓了撓手腕。
這宴會唯一的焦點,鋒芒不斂的上位者終於施舍似地擠出聲笑,“你說,這是你女朋友?”
顧相逢的額頭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他實在摸不準談惑的態度,隻下意識地感覺出了對方的不滿,硬著頭皮回答:“是。”
“你品味很好啊。”他的語氣聽不出真假,顧相逢想謙虛兩句,他的聲音又猛地冷落下來,“怎麼認識的。”
話題轉折的生硬,讓顧相逢有片刻愣怔,餘光掃了眼喻珵,說:“我和阿喻大學裡認識的。”
像學生回答老師問題時那樣態度端正,甚至還帶著兩三分謹慎小心,“是老相識。”
“老相識?”
又是一記反問。喻珵就算再遲鈍,也看出了哪裡不對,遮斂下的濃密睫毛輕抬,偷偷看了過去。
這話多少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在,惹得顧相逢還以為哪裡說錯了話,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道:“是的。還是說你們...認識?”
“不認識。”
沒有任何拖泥帶水的回答,乾脆利落,讓男人的態度顯得更加冷漠鋒利,不近人情。
顧相逢狐疑地看了眼喻珵,心裡一陣嘀咕。
喻珵得罪過他?
喻珵接收到他的眼神,還以為這是詢問的意思,搖了搖頭。
“沒見過。”
這樣長相的人,她要是見過,絕不會忘。
還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了,又產生一些亂七八糟的幻覺?
要不抽空把年假請了旅個遊?
不行不行,她去年就沒回家,今年要是還留在靜州,家裡非得鬨起來。
薑心蕤電話裡沉甸甸的威脅猶在耳邊,小年當夜見不到人,青春沒有售價,七百二十四公裡直殺靜州。
她想得入神,沒注意周圍幾乎降為冰點的氛圍。談大少爺的表情絕對可以說的上能吃人了,陰沉沉地看著她——又或是顧相逢。
“把酒給他倒上。”
不裝了,談惑指了身邊站著的人過去,半點客套不在,把平常囂張跋扈的樣甩了出來,“連同她遲到的那三杯一起,給我倒滿。”
“談少爺,她——”
皮鞋踩踏在瓷磚地上的聲響打斷了他的話,談惑站了起來,裁剪合身的寶藍色西服張揚矚目,槍駁領上鴿血般的寶石胸針更顯貴氣。
他拉了拉本就鬆落的領帶,居高臨下看過來時,嘴角勾起地笑和眼尾裡的高傲一樣惡劣。
“全都喝完,我就可以勉強考慮一下要不要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