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戈覺得自己最近過的日子簡直神仙也不能比，以至於他常常夜半醒來，摸摸身邊人，確認自己不是在夢裡。

隋嘉葉卻是夜夜好眠，恨不得把這些年熬過的夜補回來，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來。

荊戈換著花樣給她做一日三餐，慣得她短短幾天嘴巴就刁起來，麵頰卻也可見地圓潤起來。

於是又常聽見她抱怨，胖了要他負責任。

吃完飯，他們便去院子裡轉轉，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伸展伸展腰身。

然後就回到客廳，窩在一起看電影。嘉葉這幾天，補了十幾部經典電影，奇幻愛情喜劇雜食得很，不過，她最喜歡的還是懸疑類。

他們喜歡在看到電影10分鐘左右的時候，互相提出自己的猜測，然後一起驗證，彼此勢均力敵，當然也有被反轉到目瞪口呆直呼過癮的時候。

大多數時候，電影隻是被當作背景板，明滅的光影和起伏的音樂配合著兩個人的情到深處，柔軟的唇像是怎麼親吻都不能解渴一般。

嘉葉擔心他的傷，他卻覺察不到一絲的痛，隻有無儘的歡愉和不止息的探索。

有時候就是單純地聊天，看彼此手機裡的照片。荊戈會講他們四人組的往事，會講在美國的生活，當然，會有意避重就輕地略過林典。

但這又是隋嘉葉最感興趣的部分。

“她比我可漂亮多了。”

“在我眼裡，你最漂亮。”

懷裡的人依舊有少女時代的容顏，不管是不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說慌，所以說得斬釘截鐵。

不過總是換來嘉葉的一聲“虛偽”。

“女性真難，太漂亮也不見得是件好事。”

聽完荊戈對她遭遇的敘述，隋嘉葉又有些兔死狐悲。

她隱約回憶起，當年她陪林典手術時，她給自己描述了一番男友對自己的恩愛，最後嘴角卻翹到一邊：“說得連我自己都信了呢。”

那個時候，隋嘉葉認定她口中的男友是荊戈，原來，都是一場誤會。

一彆經年，林典的樣貌都在她的記憶裡漫漶模糊，唯有那些年偷窺她校內時的酸澀心情時有鼓脹。

她也會跟荊戈聊起自己，大學學業的艱辛，父親去世時的悲痛，從業以後的成長……

那些曾經激烈的情緒都在分享中變得平靜，甚至寧和，心內的堅冰隨著時間的流逝和身邊人的共情而化為淙淙流淌的溪水。

由此更加確認自己的心意，恨由愛生，愛篤恨消。

一周多的時間轉瞬即逝，荊戈和隋嘉葉的隔離期限接近了尾聲。

荊戈同隋嘉葉商量，出去後就公開兩人的關係，過幾天就把證領了。

隋嘉葉卻不想這樣著急，甚至對於讓媽媽知道倆人的關係而顯得有些心緒不寧。

“我媽肯定不想看到咱們在一起的，她一直把你當親兒子，我感覺，跟她坦白就像是在亂lun……”

“傻姑娘，把你交給我，媽媽肯定是最放心的，再說咱們就算是親上加親。”

終究無法勸服嘉葉，最終他妥協下來，來日方長，慢慢來，找到合適的機會再讓媽媽知道。

回到家，媽媽做了一大桌他們愛吃的美食，聽荊戈講這幾個月的經曆，一時喜笑顏開一時眉頭緊皺，唏噓不已，感歎不止，夾菜盛湯的動作也停不下來。

“平安回來就好，可算把你們兩個盼回來了，小戈把傷養好之前哪裡也不準去了。”

“媽，我的傷早就好了。”荊戈站起身動作矯健地轉了一圈，讓陳媽媽看他早就恢複好的身體。

“媽，一會我就去醫院了，我看從進門，你就沒看你女兒幾眼。”專心吃菜的隋嘉葉抬起頭，語氣中有些酸溜溜。

陳媽媽和荊戈都笑起來，荊戈伸出手極為自然地摸了摸她已經齊肩的頭發，眼裡不自覺露出寵溺的意味。

隋嘉葉一個激靈，本能地偏頭閃躲，瞟給荊戈一個告誡的眼神，隨即看向自己媽媽的方向。

還好，媽媽正低頭給自己盛一碗菌菇湯，似乎沒有注意到兩人的異常。

吃完飯，荊戈幫忙收拾碗筷。而隋嘉葉閃進自己的臥室收拾衣服，她胡亂地將行李箱的衣服扔到臟衣簍，又隨便將幾件乾淨的衣服塞到箱子裡，隨即拉好鎖鏈準備出門。

一起身，卻看見荊戈已經站在臥室門口，一臉嚴肅地看向自己。

“這麼著急走，不會是要躲我吧。”

“不是，醫院來電話了，著急，”她有些心虛，低頭不肯看他。

他走進來，將箱子從她手中取過放到門口，按著她的雙肩一起坐到了床上。

隋嘉葉用力掙紮，“你瘋了，彆被媽媽看見。”耳根和臉頰迅速染上了紅暈。

“彆動，你動我可要喊了。”他逗她，手臂的勁卻鬆了下來，到底不忍心真弄疼她。

隋嘉葉也不再亂動，“荊戈，我們說好的，不是現在。”

“我知道，但你不要故意不理我。我會注意自己的言行，控製住自己的身不由己。”他鬆開手，坐到床對麵的椅子上，握住她的手認真地承諾。

回到醫院後，忙碌的工作撲麵而來，一時卻也成為隋嘉葉逃避麵對自我真實感情的好理由。

因為有支援經驗，她直接被安排在發燒急診，開啟了超人一般不知疲倦的救護工作，替奮戰多日的同事值夜班、安撫發燒的兒童和老人，幫助小護士們檢查防護服的穿戴……有時候一天都沒時間看幾眼手機。

醫院實行輪流封閉的製度，她一個月才能回一次家，但荊戈卻無法忍耐這樣長久的彆離。

為了不讓她為難，每次他都站在急診科室的窗外，不會喊她出來，隻是遠遠地看一會就走開。

有時候會帶飯過來，回回都要被急診科的小姐妹們哄搶。

小曹醫生好像看出了兩人的關係非同一般，揶揄道，“這麼會做飯的男人，就嫁了吧。我可沒見哪家的親屬天天望夫石一樣地來醫院看一個健康的好人。”

隋嘉葉自然不甘下風，反將一軍，“剛才是哪位小交警同誌公車私用上班時間摸魚來醫院這種危險場所瞎轉悠來著？”

眾姐妹一陣哄笑，牙尖嘴利的小曹醫生羞臊地俏臉一紅，躲到一邊不跟她們說話了。

若是回家的日子，那便更是驚險了。

荊戈的眼睛就像長在隋嘉葉的身上，看得她心慌氣短，唯恐一個不慎被媽媽和孟緩緩看出端倪。

到了晚上，孟緩緩一早就推著陳媽媽回了荊戈的新房子，害得隋嘉葉想阻止都來不及。

“你跟緩緩說了？”她有些生氣。

荊戈雙手舉過頭頂，“我一個字都沒透露，我發誓……”

隋嘉葉看他表演，果然，心虛的某人討好地俯身抱住她，“我實在忍不住。抱歉。”

“手機拿來。”隋嘉葉伸出手，從剛才就一直看他對著不時傻樂。

荊戈乖乖將手機遞了過去，準備迎接嘉葉的怒氣。

最新的聯係人是沈冠，她點進去，看見倆人已經熱火朝天聊了幾百條消息。

“我是你隔離期間怎麼天天不回我的微信，也不跟我一塊打遊戲，原來跟妹妹24小時在一起啊。你丫真好命啊。哎哎哎，妹妹軟不軟？”

“滾犢子。”

不忍卒看，嘉葉退出消息框，隨便點開隨後的幾個聯係人。

果然，幾乎每個人，荊戈都通知到了。

她恨恨地抬起眼，剛想要怨責幾句，卻跌進荊戈慚愧又寵溺的目光裡。

一瞬間，她又心軟了，名分這種東西，也不是什麼給不起的東西，她什麼時候成了這樣口是心非的小氣鬼呢。

不過，眼下這些小心思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良夜苦短，何必浪費。

她踮起腳，學著他曾經的笨拙樣子，輕輕親吻上他的額頭。

她永遠不會告訴他，早在十幾年前，她就想這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