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國齊心協力、眾誌成城地堅強阻擊下，籠罩在鶴市上空的沉沉黑夜撕開了一道口子。

越來越多的醫療隊、誌願者進入，一座座方艙醫院拔地而起，更多的病人得到救治，出院的病人逐漸超過了新入院的人數，風雨過後是彩虹的日子也許就要到來，這讓每一位醫護人員都充滿喜悅。

在完成長達一個月的支援任務後，葵市醫療隊也即將要返回家鄉，在最後的輪值中，所有的醫生都細心檢查每一位病人的狀況，儘心儘責地站好最後一班崗。

一早，荊戈開著救援貨車去新建好的方艙醫院送物資，隋嘉葉則跟提前過來的下一支救援隊的幾位醫生介紹近期的救援情況。

快要到中午了，隋嘉葉頻頻看表，一個小時前荊戈給她發消息說一切順利，已經返程，然而到現在還沒出現。

“隋醫生，立即準備外科手術，荊總在回來的路上出了交通事故。快跟我來！”正要發微信問一下情況，劉主任已經火急火燎地衝進來。

儘管荊戈一再向劉主任表示，叫自己荊戈或者小荊就好，但他總不改口。這個拗口的稱呼讓隋嘉葉有了短暫的迷惑。

“你哥！趕緊的！”他急了，拉起隋嘉葉就往外跑。

“你彆太擔心，心跳還有，片子拍了，隻有小腿和肋骨骨折，最嚴重的是大腿和腹部一直在出血，血型不明，已抽血測試，血庫的血隨時可以調用，外科的主刀醫生們都還沒結束隔離，隋嘉葉，隻能靠你了！”

“AB型、Rh陽。”在衝進手術室前的最後一刻，她喊出了一句。

劉主任立即領會，“好，我馬上讓血庫準備。”

衝進手術室，明亮的燈光晃了她的眼睛，她立即上前觀察荊戈的情況。

他已陷入昏迷，滿臉血跡下的臉隻能依稀辨出輪廓，護士在幫忙擦拭，重傷在右腿，血肉模糊，腹部也有出血點，不確定臟器是否受衝擊嚴重，但從心跳和血壓等指標監測情況來看，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骨科醫生也聞訊趕來，很快進入手術狀態。

隋嘉葉打起精神，握起手術刀，所有的驚懼和慌亂退散，她又成了掌控自己的隋醫生。

血站的血及時送達，醫生立即安排為他輸血，她也立即開始清創檢查，確認臟器受損不嚴重之後，她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清創後，骨科醫生開始脛骨骨折手術，手術一直持續了兩個多個小時，才算順利結束。

手術結束後，荊戈被推回病房，而隋嘉葉則久久癱坐在手術室門口，直到被人拉起。

麻藥勁過後，荊戈在巨大的疼痛中蘇醒了過來，意識逐漸恢複，隋嘉葉和劉主任坐在床邊說話的聲音也漸漸聽得清楚。

“隋醫生，你哥真是個狠人。送完物資回來的路上，碰到一輛救援車，那司機太累了，扶著方向盤就快睡了，眼見著就要衝下護城河，被你哥直接硬頂上去救下來了。”劉主任滿心欽佩。

“差點把自己命搭進去。都不知道該怎麼回去給我媽交代。”她故作輕鬆地嗤笑一聲，“那個司機怎麼樣？”

“輕微腦震蕩，沒什麼大事。荀院長說要給你哥申請見義勇為，我說等情況等情況再穩定一些。”說到這裡，劉主任輕歎一口氣，眼圈也突然有些泛紅。

隋嘉葉猜測他可能又想起了自己殉職的朋友，在春天來臨之前，這個冬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有太多的悲傷，也有太多的感動。

她想要安慰些什麼，但下一秒鐘，卻見劉主任激動地站了起來。

“醒了！”他一步邁到病床之前。

隋嘉葉緊跟著站起，但從荊戈的視線望去，卻被劉主任擋了個嚴嚴實實。

“隋醫生，快來看看情況。”說著一個閃身讓出身後的隋嘉葉。

隋嘉葉正努力伸長脖子，被他這樣一閃，直接趔趄著俯身趴到荊戈的身上。

萬幸她反應迅速，兩隻手臂及時撐住了自己，居高臨下得看過去，隻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劃過荊戈左頰，頭上也有幾處創傷，被剃光了頭發纏上了繃帶，大概率要留疤了，居然有些為他惋惜。

不過下一秒，便是跳腳一樣地站直了身體，冷下臉來檢查他還有些滲血的傷口。

確信無事後，劉主任囑咐荊戈好好休息，又問了隋嘉葉幾句話，同他們兩人招招手後，急匆匆得離開了。

等病房裡隻剩他們兩個人，荊戈才重新睜開眼，隋嘉葉繼續坐回病床邊，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喝水嗎？”最後她問。

“嗯。”荊戈點點頭。

她起身為他倒了一杯溫開水，猶豫了一瞬，慢慢坐到他身邊，用一隻手扶起他的上身，喂他喝了小半杯水。

護士端著藥盤進來，看到兩人溫馨的畫麵，扯扯嘴角悄悄退了回去。

扶他躺下時，大概扯到了骨折的肋骨，他疼地直齜牙。

“就這麼想當英雄？”責怪的話說出口卻變了些味道。

“真記仇。”荊戈不禁笑了。

“好好休息吧，我去找護士過來。”時間不早了，隋嘉葉起意離開。

卻被他拉住衣角，“多陪我一會。”又怕她不答應，趕緊示弱，“我都這樣了。”

隋嘉葉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我現在很可怕嗎？”他在隋嘉葉由審視轉為憐惜的目光中感到惶恐，“給我個鏡子，我的手機呢？”

“還好，不算破相。”她坐回凳子上，“手機好像被擠壞了，隻能重新買一個了。”

他隻好用手摸摸頭部和臉上的繃帶，猜測自己此刻的樣子，又因為動的劇烈，牽扯得肋骨又開始疼痛。

“彆動了，再動你的肋骨就長不回去了。兩處骨折，腹部和腿部大麵積創傷，失血2000CC，荊戈，再晚一刻你就沒命了！”

“怪不得這麼疼。”他在被子下感受了一下自己的雙腿，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像是在檢閱自己的傷口，“當年我爸也是這樣撞上去得吧，可惜他沒我幸運。”

隋嘉葉也不得不感歎命運的巧合，“彆想這些了，好好休養最重要，明天葵市醫療隊就要走了，隻剩咱倆了，所以你要抓緊好起來，咱們才能早點回去。”

他點點頭，滿眼的乖順和感恩，讓隋嘉葉都想去摸摸他的大光頭。

“嘉葉。”

“嗯？”

“你給我做的手術嗎？”

“對呀。”

他的臉色變得怪異，耳根紅得像要滴出血，連聲音也扭捏起來。

“那你豈不是把我看光了。”